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但是,倘真如此吗?
来到了安西后,亲眼目睹高仙芝纵横西域的大小战例,他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做法。
先是小勃律,后是石国、突骑施……
凡是拼死反抗的胡国蛮族在城破后都被高帅残忍的屠城。如果说这些胡虏的酋长拼死反抗,触怒了高大都护,城破后理应报复。但这些错误与寻常百姓何干?屠城之举又怎么配的上大唐礼仪之邦,王道之国的美称?
你大可以说这是为了武力震慑那些他国的胡民,让他们不敢再犯!
可事情真的向高帅所想的方向发展了吗?
西域三十六国,最后除了拔汗那近乎悉数投向大食人的怀抱!他们反叛的借口是什么?是高帅惨无人道的屠城,是安西军毫无道义的劫掠!
如果说胡国酋长的虚与委蛇,两面三刀是禽兽之为,那安西唐军破城后屠尽城中百姓以立威的举动又与兽行有何区别?
以暴制暴只会滋长暴利的衍生,而不会彻底的根除暴利!或许在你强盛之时这些暴利不会显现出来,但只要你稍露出衰败之势,所有你曾经侵害过的驯顺无比的敌人都会反戈一击!
治军从严从狠,那是为了让军队具有钢铁一般的意志,具备出色的执行力!对敌军的狠厉当然无可厚非,两军阵前片刻的犹豫仁慈都可能让你送了命,战场之上没有对错只有强弱!
但战后的屠城便是一种贱视生命的禽兽之为了!你以为这样可以震慑胡国百姓,殊不知这只会激起他们心中最后一丝愤怒,让他们坚定的跟胡国军队站在一起!
既然反抗是死,不反抗也是死,他们为什么不放手一搏?
高帅错就错在太自负,一种浸润到骨子里的自负。他以为自己所率之人是上国之军便可以任意践踏别人的尊严,殊不知这样只会把那些尚且摇摆的胡国逼到大唐的对立面上去!
如果他没有屠城石国而只是将石国国王斩首根本不会激起这么大的民怨,如果他没有纵容手下抢掠胡民财物根本不会有后来的怛罗斯会战!
怛罗斯之战本可以避免,是他自己把安西军逼上绝路的,面对这样的暴…行西域胡国没有选择。大食人平白得了便宜,平白获得了那么多的佣军,这一切都是因为高帅的自大自傲!
偏偏他们还不懂,便连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嫡系心腹都不懂。领兵治军讲究刚柔并济,该狠辣的时候该狠辣,该怀柔的时候便应怀柔。
一味的以暴制暴只会失尽民心……
深吸了一口,李括紧紧双目,稍作休憩。他太累了,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能回头的道路,而这条道路上满是质疑与不屑,他只能默默的走下去,用行动予以还击。
“括儿哥,还没歇呢?”
张延基掂着足步小心翼翼的来到李括身侧,在少年身侧的放下一碗香喷喷的米粥。
“你不也没歇吗?”
李括微微一笑,示意张延基坐下聊。“今天的事你都看到了,连小春都有些怨我了。”
“括儿哥,你别在意,他这个人就是嘴上不饶人,其实他最敬重的便是你!”
见李括又提及此事,张延基忙在一旁的打起了边鼓。这些时日来,括儿哥为了行军的事情操碎了心,偏偏还引起了一些弟兄的不满。他决不能让括儿哥寒心!
“是吗?夫为君子者,上交不谄,下交不骄。这么说来,小春倒也算是一君子了。”
第四十八章 风起(一)
“括儿哥,有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其实,其实弟兄们都是为了你好……”
张延基将双手绞了又绞,当是憋得面红耳赤才是吐出这一句话:“有些时候,弟兄们说的话不中听,但无论如何心还是向着你的啊。”
李括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又何尝不知呢?只是我们看待事情的角度不同罢了。你看这一碗米粥,其中的米粟又有何不同?但是倾倒在一锅中,有的煮了熟,有的夹着生,还有的便是冥顽不化的石头,硬的能硌掉你的牙!”
张延基见李括说的如此打趣,登时便笑出了声。
“那括儿哥依你看,小春他们便是冥顽不化的石头了?”
李括不予作答,兀自讲着:“不管这一锅米粥的成色如何,它都是一锅熬出来的。吃到熟的算你运气好,吃到生的便是你倒霉,怨不得别人。但是,这锅米粥是一个整体,任何一粒米粟的动响都会影响到一锅粥的食色口碑。所以,我这个身份角色便是掌勺人,我得尽量把这锅米粥熬熟,好让人得以下咽。”
微顿了顿,李括又道:“至于这锅中之米能否让每一个人食之有味,便不是我能保证的了,毕竟众口难调啊。”
“嗯,嗯……”
张延基点了点头:“这掌勺之人可真是苦啊,每日‘水深火热’之中还得挨着食客的抱怨,括儿哥你辛苦了。”
“你小子,今天来不会就是给我说这个的吧!”
李括轻拍了拍张延基的臂膀道:“有什么事快些说,明日一早还要拔营行军呢。”
“噢。”
轻应了一声,张延基摊开左手手心,将一把发了霉的粟米送到了李括的面前:“弟兄们埋锅做饭的时候在地下发现了这个!”
张延基神采奕奕的把霉米推送到李括面前,仿佛他此刻是立下了赫赫战功,等待接收封赏的先锋将军。
“嗯?你说弟兄们在地底下挖出了霉米?”
李括紧紧蹙起了眉,背负双手踱了几步:“这样的米多吗?大概都是埋在多深的位置?”
“那可不少,老木他们说,那长枪往泥土里一戳,大概伸进去一尺,只那么一划拉就是一袋子的粟米。因为前一段时间连着下阴雨,大部分粟米发了霉。老木在那直叹可惜,如是不下阴雨,这些粟米足够我们五千号人吃上三个月。”
张延基在一边赞叹着,仿佛这些霉米顷刻间就能变成香喷喷的米粥。
“什么,你说这些粟米都是在一尺见深的位置挖到的,而且整个营盘下都藏有?”
李括大惊,连连追问着。
“不错啊,老木说,这么多的粮食肯定不是一般庄户家能拥有的,他猜啊该是军粮。括儿哥,你怎么了,这些米我们还能捡上一捡,说不准还能剩下半个月的口粮。”
“糟了,糟了!”
李括长叹一声道:“这一定是高帅他们留下的营盘,看营地的规制布局的方式我就早该猜到。高帅急于与大食人决战,不想被辎重粮草所拖累。这才出此下策,将大部分米粮埋在营盘一尺的土层下,想着返程的时候再挖出来食用。无奈一场阴雨浇的这些米粮都发了霉,白白糟践了这么多军粮!”
张延基见李括如此激动,忙在一旁安慰着;“括儿哥,你也不要这么着急。高帅将大部分米粮埋于这个营盘下说明大军距离此地不远了。虽然安西大军中米粮紧张,但我们此行的一个目的不就是补给供应粮食的吗?只要我们及时赶到……”
说到这,张艳基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我们出发时,计算大军食用粮食的期限是按照满额粮食计算的,因此大军该是还有十日的存粮。可是如若高帅破釜沉舟,将大部分粮食都埋在地下,那现在,现在怕是已经断粮了。”
虽然心中极度不愿,但李括还是将“断粮”二字说了出来,最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安西唐军现在竟然已经断粮了!
“他奶奶的,那个老木还在那幸灾乐祸,说我们平白捡了个大便宜。捡了个头的便宜啊,高帅他们,他们现在该何以为继啊!”
张延基狠狠的拍了一记大腿道:“括儿哥,你说该怎么办,只要你一句话,弟兄们现在连夜就起程,往怛罗斯赶去。”
“你先别着急,让我好好想想!”
李括挥了挥手示意张延基稍安勿躁。“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一般军中都留有存粮以作应急之用,粮食吃紧之时,亦会更易每人配额。所以,暂时军心还不会溃散。”
微顿了顿,李括接道:“不过,即便如此粮食也仅够几日之用,我们必须立刻前往怛罗斯接应高帅。”
“成,括儿哥我这便去传令,让大伙儿连夜启程!”
说完张延基转身便朝帐门走去。
“等等!”
李括忙喝止了好友:“我们这么多人夜行必定会引起大食哨骑的注意,夜间行军本就不易,若是带着这么多辎重,肯定会影响行军速度。这样吧,我们先抽前营一千人三千骑携八千石军粮去怛罗斯应急,你通知窦大哥明日一早拔营来追赶我们!”
张延基闻言一惊:“括儿哥,这怎么成,要走一起走,怎么能撇下老窦他们。”
倒不怪张延基大惊小怪,行军分兵乃大忌,更何况是在敌军主力的控制区内!这样若是遇到大食主力骑兵,不论是哪一拨军队都会毫无还手之力,被大食人一口一口的吃掉!
“你听我说!”
李括紧紧握住张延基的臂膀道:“眼下最重要的是让高帅他们看到希望,大食人现在很可能已经对安西军发动总攻了。你难道要看着高帅他们饿着肚子和大食人拼杀吗?这是救急的粮食,很可能差这一天,便能改变一场战役的走向!”
“可是,可是若遇到了大食人……”
张延基还是觉得这样的决定很不靠谱,摇了摇头道:“要不,要不我们一起走?”
“不行!现在拼的就是时间,若是等大军开拔,怎么也得两个时辰,就这样了,你去通知窦大哥,我去点兵!记住,一定要告诉他,明日一早便沿着珍珠河古河道火速行军!切记!”
第四十九章 风起(二)
李括预料的不错,从安西军遗留下来的营盘继续前行,道路越来越险阻。
这样狭窄的道路肯定不能容纳数十骑并行,故而若是大军同行势必会影响到行程。便是李括亲率的一千精锐,也饱受泥泞小道的制限,不得不稍稍放缓了速度。
“括儿哥,依我看高帅他们应该距离此地不远了,这一路上弟兄们在泥地间发现不少米粟!”
张延基催马靠到李括近前,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土围子道:“你看,那个土围子估计便是埋锅做饭的地方,蒿子草旁侧还有不少剩余的粟皮!”
张延基便如同发现重大敌情般,不停的挥舞着马鞭,直是乐呵个不停。自从昨夜被李括亲点随行,张小郎君便一直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照他的话说,这是括儿哥信任他,这才从众多铜武将领中点了他一同前往怛罗斯接应高帅。要不然,铜武嫡系这么多,为啥最后只有他和周小胖子得以与括哥儿鞍前马后?
嘿嘿,到底是从长安城一起闯将出来的死党,这关系就是和一般的嫡系不一般!公的且不说,就论私情,在这支军队中有谁能比的过他张艳基?
嗯,那个,那个死周胖子不算,不算。
李括却是有些生疑,皱了皱眉道:“我怎么觉得那不像是安西军驻扎之地。高帅他们驰往怛罗斯应该走的是俱兰山城一线。若按照刘易的说法,神海子便是安西军的主要驻扎地,无论从哪个角度想,高帅他们也不会从这条线行军啊。”
略微思忖了片刻,李括又道:“况且高帅他们已经在之前的营盘埋下了大部分的粮食,势必会万分珍惜余粮。若是有谁这么糟践军粮,还不被高帅下令拖出辕门打断了双腿?”
经他这么一说,张延基也觉得这土围子旁的点点米粒分外扎眼。
“呵呵,那如果不是安西军,这儿……”
张延基话说到一半,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该不会,该不会大食援军刚刚从此地经过吧。”
“依照舆图来看,可能性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