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捍卫尊严,捍卫尊严!为的是心中不灭的念想,是那不灭的念想……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
第一个千人队是为先锋,主要承担掩挡的任务,因而他们绝对不能后退一步。他们是一堵墙,是一面守卫袍泽的墙,人在墙在,人亡墙亦不能亡!
就像沙漠戈壁中坚韧不拔的胡杨树般,三千年不死,三千年不倒,三千年不腐!
即便他们的肉身已经死去,他们也不会倒下,他们要用自己的尸身替袍泽挡住射来的羽箭,为他们赢得生的机会;即便他们的尸身已经倒下,也不会离开这个战场。他们的灵魂会默默注视着袍泽,注视着他们攻破碎叶城,注视着大唐的军旗飘扬在碎叶城的上空。
战场勿言功名误,陌刀起时万物摧!
嘿,战场勿言功名误,陌刀起时万物摧嘿,万物摧!
由于安西地界的高级将领近乎悉数被高仙芝抽调,带去抗击大食,此时天威军中的高层将领极度缺乏。第一千人队的统领是一名校尉,名叫周方虎,不过熟悉他的人都喜欢叫他周老虎或者虎哥。
周方虎是在石堡城血战中因功累迁到校尉的,亲眼见证过战争的惨烈、无情。或者说,是死去的那些袍泽为他垫就了升迁之路,是累及的森森白骨为他指明了石堡城大门的方向。
从阎罗殿走了一遭后,周方虎更加的精熟、干练,更加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不论你是哪个民族、不论你为谁而战,在战场上都是一般的脆弱。
一支流失就能贯穿你的脑袋,一方矛头就能刺透你的脏脾,一瞬犹豫就能叫你被敌兵割了脑袋……
要想活下来,必须抱着必死的信念向前冲,不能有片刻的犹疑。对!要想活下来,必须要抱着必死的信念,只有看透生死的人,才不会畏手畏脚,才不会因为惧怕死亡而反应减缓,动作变型!
越是怕死的人越是容易给人做了填窝,而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往往能够活到最后!
不论你觉得可笑与否,这便是真实存在的事情。
“弟兄们,都别怕,跟老子冲上去。脑袋掉了碗大的疤,二十年后他娘的又是一条好汉。碎叶城就这么篱笆杖高,爷们加把力翻过去,砍了突骑施杂种把他夺回来!”
周方虎竭尽全力的怒吼着,如同一只因受伤而出离愤怒的雄狮。三百步已经进入了车弩的射程,突骑施人虽然不会造弩车,却并不意味着他们不能勒令碎叶城中的汉匠建造床弩。
大唐军中最严密的技术便是制弩术,掌握这些技术的匠人往往都被控制在军中,手艺也多是父子相传,外人极少能一窥其中奥妙。
但是高宗年间,许多掌握制弩技术的匠人随军驻扎在碎叶一代,后来,突骑施人逐渐兴起,谋夺了碎叶镇,这些匠人也就因此沦落胡地。
为了生存下去,他们当然会接受突骑施人的差遣,制造床弩。或许经过几代的繁衍,他们早已忘记自己身上留着炎黄子孙的血液了吧?大唐于他们,或许更像是一个华丽陌生的符号。
大型床弩的射程可以达到四百五十步,即便是小型床弩也可以达到三百步。
弩箭的威力极大,往往能够射穿指厚的皮甲,以及一般硬度的锁子甲。纵观大唐军中甲胄样式,也唯有明光铠能够抵挡。但明光铠造价极为昂贵,只有陌刀军以及统帅的心腹嫡系部属可以配备,又岂能做到人手一套?
但弩箭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即射出的角度是水平的,无法像弓箭一般借助极大的弧线越过盾牌群,有效射杀掩体之后的敌军。
不过,如今突骑施人拥有地形优势。这帮狗…娘养的杂碎竟然在车弩下垫上了磨盘大小的巨石,这样床弩倾斜了一个角度,便可以有效的越过盾牌,从天空上方硬生生的砸下来!
许多天威军的弟兄就是这么被箭镞射穿了脑袋,甚至连一声痛呼都没有发出便一命呜呼。
虽然他们有着质地坚硬的方盾作掩护,但床弩的角度太大,如果护住面门,胸口以下的部位就会给对方亮出来,同样非常危险。
他们已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渐渐的有一些天威军的将士受不住巨大的压力,丢盔弃甲朝身后逃去,竟将后排跟上的第二、第三千人队冲散。但他们求生的愿望显然没有得到主帅李括的同情。
他们刚刚冲过第一道营垒,来到友军面前,还没有舒缓一分气神便被铜武营组成的横刀执法队割了脑袋,挑在竹竿上以儆效尤!
此时此刻,周方虎的脸色已经憋成了猪肝色,忍了良久终是暴喝道:“他娘的,有卵蛋的跟老子冲上去,宰了突骑施杂种。杀一个赚一个,杀两个赚一双。人死鸟朝天,都是大老爷们,别干没把的事儿!”
数十名出自第一千人队的天威军士被军法队割了脑袋,让周方虎羞愧不已,他也是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老兵,如何不知士兵的苦衷,可眼下却不是讲人情的时候。
他们身后跟着的就有数千名袍泽,要是逃兵溃将反方向冲散了后面的弟兄,不用突骑施人弩箭攒射,无数的唐军就会被自己人踩死!
“冲上去,三人一组,相互护住要害,别他娘的多想,跟老子冲过去!”
在亲兵的护卫下,周方虎艰难的挪着步子,向那面黑漆漆的城墙挪去。虽然每迈出一步,身旁的亲兵都会倒下一个,但周方虎却不会停下脚步。
战场本就是个绞肉机,若是怕死的哪还会来军中谋活路?活下的那是运气好,死了的就当替袍泽迎了箭,挡了刀!
那些心中惊惧,企图逃跑的天威军士卒,见到自家校尉如此勇猛后,一时也是愣在当场。
回首看了看不远处竹竿子上挑着的血淋漓的脑袋,他们终是咬了咬牙,相互掩护着要害向前迈出了步子。
反正横竖都是死,与其后退被军法队当做逃兵砍了脑袋,不如跟突骑施杂种拼了。拼赢了能够封妻荫子,安享富贵,拼输了不也就贱命一条吗?校尉大人那么金贵的身子,不还冲在最前面?
大伙儿咋的就那么没骨气,尽做那让人戳脊梁骨的事?
磨刀呜咽水,水赤刃伤手。
欲轻肠断声,心绪乱已久。
丈夫誓许国,愤惋复何有?
功名图麒麟,战骨当速朽。
去他娘的,跟突骑施蛮子拼了,杀一个赚一个,杀两个赚一双!
鼓角峥嵘,箭矢如簧,碎叶城外一面用血肉砌成的不屈长城正缓缓向漆黝黝的城墙移去!
第十七章 朔风(七)
“呜…呜呜…呜!”
低沉的号角奏响,天威唐军向碎叶城发起了最猛烈的冲击。
昔有华夏先祖平四海逐蛮夷而定鼎九州,今有大唐男儿不惧死生勇夺碎叶城!
他们没有选择,他们的民族决定了他们所应持有的立场;他们不能退却,他们的血液受之于炎黄,承之于华夏!
“弟兄们,跟他们拼了!”
周方虎双目赤红,单臂举着横刀,声嘶力竭的喊道。或许此战过后他们中的许多人注定看不到翌日的朝阳,无法回到家乡与妻儿团聚,但此时此刻他们不会后退一步!
不时有人被从碎叶城墙上漫射下的弩箭钉死到地上,但此时已没有一个人心生胆怯。每当一个袍泽身死失位,就会有另一个人快步顶上来,补住这个缺口。
他们是一个整体,他们的作用是为身后的袍泽争取机会,为最后夺取碎叶城创造条件!
两百步、一百九十三步……
唐军每前进一步,都会付出惨重的代价,距离越近盾牌的防护效果就会越差,而在这个射程,床弩绝对能达到最大的威力!
“呃!”
“呃!”
一名模样清秀的唐军被弩箭射穿了喉咙,下意识的双手向喉间探去,企图拔出箭矢。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还没等他将墨黑色的箭镞拔出分毫,就觉喉中一甜,一口热血上涌,径直喷了出来!
另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正扛着方盾有条不紊的向前挪步,却突然觉得一阵凉意自下体传来,膝盖一软便沉沉的倒了下去。
在推进的阵列中,摔倒的人绝没有再站起来的可能,他只发出了一声呻吟便断了气。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看到的是无数双绣着祥云的制式黑布大唐军靴……
此时此刻,碎叶城的城墙上,突骑施人自是喜不自胜。摩泣支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心道唐军也不过如此。那个李括不过是被人神化罢了,现在看来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传我命令,抛射滚石!”
摩泣支眼神中射出一缕寒光,拔出了那柄饮过无数鲜血,给他带来无数荣誉的弯刀,奋然指向苍穹。他要用这些唐人的尸首向长生天献祭,他要向长生天证明,突骑施人仍然可以笑傲西域,纵横河中!
就在距离垛口十几步的位置,摆放着一辆辆投石车,这些投石车多是突骑施人勒令碎叶城中的唐匠所制,虽然比不上大唐军中的规制,但眼下用来对付天威唐军足是绰绰有余了。
得了摩泣支的命令,一名千夫长便朝下属挥了挥手,转瞬即数十张罩在其上的牛皮毡布便被掀开,三四十具“面容丑陋”的投石车便曝晒在朗朗乾坤下!
“准备!”
千夫长朝愈来愈近的唐军瞥了眼,将声调拖长。
“抛!”
决定生死的命令是如此简短干脆,让你不敢相信这一句诰令便能结束几百上千人的生命。
突骑施士兵奋力将牛皮筋连着的托杆向后搬去,待来到底部随着千夫长的一声号令,齐齐松开了手。
数十块磨盘大小的巨石挟裹着万钧的气势,呼啸着便朝唐军砸来。一些没有反应过来的唐军士兵瞬间便被砸成了肉饼,鲜红色的血液渗了出来,顷刻间便染红了暗黄色的大地。
“嗡!”
“嗡!”
又有几块巨石飞砸了过来,几个天威军士本能的朝后跑去,却没能逃离厄运被巨石砸断了腿。
“啊!”
声嘶力竭的痛呼声足以让任何人闻之胆寒,筋断骨裂心死魂灭之,那些伤者只能慢慢的等候,等候死亡的来临。
“砰!砰砰!”
越来越多的巨石向天威军士砸来,虽然经过最初的慌乱,这些训练有素、丢弃手中方盾的将士已经能够较为轻巧的避开巨石,从巨石雹子的夹缝中钻过去,但这样做的代价便是他们会被紧随而至的箭雨射成筛子。
越来越多的天威军将士倒了下去,不甘的睁圆了双目。
“虎哥,受不住了,弟兄们受不住了啊!”
一名队正走到周方虎近前,抹去脸上的血渍苦苦哀求着:“这样下去就算大伙儿能够攻到城墙底下,十个人当众最少也会死去七个。而到那时,凭借这么少的兵力,又怎么能够保证将云梯搭上而不被突骑施人摧毁?
“受不住也得受,没看见身后就是数千袍泽呢吗?再者说,现在退回去,我们便是临阵脱逃,早晚得被节度副使砍了脑袋!”
周方虎啐出一口浓痰,爆喝一声道:“眼下已经进了二百步,我们再往前挤个一百来步就可躲过投石车的射程,到那时,弟兄们就会好受许多!”
“他分明,分明就是存心刁难我们!”
那队正满面委屈的摊开双手道:“不是亲娘养的孩子,他自然不疼。我们之前与他有嫌隙,那小子定是心中生厌,要借着突骑施人的手把我们置于死地!”
看不到任何希望,那队正已近崩溃,自是满嘴污言秽语,只图一时痛快。
“胡说些什么!”
周方虎瞪了下属一眼道:“战场之上哪有不死人的。你小子又不是没见识过攻城战的惨烈,打石堡城的时候弟兄们死了多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