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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边关连战连捷,人才多尽其用。虽不乏贪官污吏,地痞恶霸,但自有国法治之。别的朝代李某不知晓,但前隋战乱时,河北大地饿殍遍地,战火纷飞,民不聊生,每每有易子而食的人伦惨剧发生。至我朝定鼎,全国人口十去其七。诚然,我大唐在灾年亦不乏流民迁徙,但相较之下,地方官吏多能及时赈灾放粮,并无大的疫病蔓延。人心思安,三位兄台如此蛊惑我大唐百姓,是何居心?再者,李某观三位兄台衣着装束并非我大唐式样,却似漠北突厥之胡服。我大唐乃礼仪之邦,你们坦胸露腹,披发左衽叫我九州华夏的子民如何接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轻毁。你们绣纹丹青,毁身割肤,将我天朝大唐的百姓如何认可?我大唐再有不是,也皆是同族之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大唐如若不能善待大伙,你们突厥人就会把我们当人看吗?”
这最后一句点醒了在场众人。是啊,他们是突厥人,我们为什么要跟他们走。
“不跟突厥胡种,我们是大唐人!”
“他们都被大唐打得灭了国,哪里能为我们出头!〃“我们是唐人,不屑跟蛮夷为伍!”
“我们的事我们自己解决,不需外人插手!”
一时激起千层浪,庄户汉们被李括的慷慨陈词所感染,纷纷挥舞着拳头,奋声抗议三人的挑拨。
“把他们赶出村去!”
“捉他们去见官!”
“滚回你们的草原去,你那点臭钱爷爷不稀罕!”
声音不一而足,甚至透着点粗鲁,但李括此时听来却觉美妙无比。
我们都是唐人,我们身体里都淌着炎黄子孙的血液,我们不为一家一姓而活,但我们绝不允许任何形式,任何民族对我们的侮辱,因为我们是唐人!
臭鸡蛋,大白菜纷纷向三位青客盟“义士”掷来,直逼得三人连连后退。
“唉!”
那手持铁锤的大汗面颊憋得通红,长恨一声,拂袖而去。
“滚吧,滚回你们草原去!”
“突厥种也敢在长安如此放肆!”
张巡轻拍了拍李括的臂膀,投来赞许的目光。
午后,微风。
长安城东郊的一处田庄内,张延基正歪坐在一处池塘前,左手轻捻着新下的梅子,右手虚扶着一支鱼竿,清风拂过,好不惬意!李括与张巡难得的换了身轻衣缓袍,叔侄俩盘腿坐在一堆麦秆前,屏气凝神下着一盘闲棋。南霁云和雷万春最受不了如此慵懒的节奏,向庄家借了两匹良驹,连番“告饶”到庄外“跑马”去了。
随手抓起一串紫登登的高昌葡萄轻巧的扔入口中,张延基惬意的闭上了眼睛。好久没有这么爽快了,在长安府中有阿爷管着训着,在国子监内有教习督着拘着,哪有自家田庄来的自在?淡烟疏柳,红杏飘香,一辈子当个富家翁倒也不错!
“大公子,大公子?恕你元伯多嘴,您来庄子也半日了,老爷可否知晓?”
一个身着暗素色织锦缎罩袍的老人冲张延基拱了拱手,恭声道。
“嗯,嗯?”
张延基极不情愿的睁开双眼,待看到自己眼前之人顿时觉得一阵头大。这人名叫张元,据说是阿爷少时的伴读。阿爷继任家主之位后,他也水涨船高成了大管家。本来顺风顺水的他因为太过耿直得罪了自己的姨娘,被贬到张家田庄做管事。元伯什么都好,就是太认死理。在他老人家心里,天大地大,老爷最大。莫说自己这个毫无实权的大公子,便是自己姨娘“莅临”没有阿爷的命令,他也会立刻差人送信回张府告知阿爷知晓!
一个鱼跃起身,张延基三两步跑至张元身侧,悄声道:“元伯,我这次是偷着出来的,没有告诉阿爷。您千万别告诉他啊,不然阿爷会打死我的。”
“这……”
张元有些为难的看了看这个任性的大公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元伯,好阿伯。”
拉着张元的双手,张延基像个小孩子般撒娇道:“元伯,您是打小看着我长大的,最疼我了。这些都是我的好友,如果您告诉阿爷,他们肯定不能留在庄子里了。您忍心看延基这么没面子吗?”
见张元面容有些松动,张延基心中大喜,忙道:“况且延基此次出来也不是为了游玩的,延基此次出城是与小张探花‘采风探情’以作‘行卷’之素材。”
说完朝张巡挤了挤眼,示意对方附和自己的说法。
张巡虽为人耿直,倒也不是迂腐之辈。见到张延基冲自己使眼色,立时便心中明了。
轻捋了捋胡须,张巡大笑道:“你这小子,非要把我扯进去。不错,某便是清河县令张巡,觉得这小子是可塑之才,便拉着他出城来采集些素材以备‘行卷’之需。”
张元本就已动了心,见又有小张探花这样才德兼备之人替公子教习儒道,心道即便将来老爷追究起来也不会太过责怪大公子。冲张巡满施一礼,和声道:“张大人哪里话,有您这样的鸿儒教习大公子诗赋经史,老爷肯定会高兴的。你们有什么需要便遣阿福知会一声,老头子一定不会怠慢了贵客。”
说完,张元便躬身退下。
“延基大哥,没想到你这个张府大公子还这么威风啊!”
陈小六一边啃着一个熟透橙黄的杏子,一边高声称赞道。
轻瞥了这个‘土包子’一眼,张延基没好气的笑道:“切,我这还算威风啊。这长安城东郊的土地因为龙首渠横穿而过,甚是肥沃。世家大族大都将自己的庄园别院建在了这里,夏时来此避暑乘凉,夜夜笙歌,好不惬意。我阿爷的官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河东张家虽也是百年名门,但在这天子之都的京畿道到底比不上陇西李氏和京兆韦家。你夜里没事看看,给他们庄子送彩礼的外郡官吏打着灯笼得从原东头排到春明门去!”
李括见小六脸憋得通红,笑着拍了张延基脑袋一掌:“你个混小子跟小六逞什么威风,人啊不能总活在祖宗的余荫底下,凡事啊都得往前看。就拿我阿爷说吧,前一天晚上还是大唐左相,翌日便被去了官职成了一介白丁。”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李括的心结已渐渐解开,已不太忌讳提起当年阿爷的冤案。微顿了顿,少年接道:“靠人不如靠己。俗话说的好,一朝天子一朝臣。祖宗的恩泽总有用完的一日,到那时,没有点真本事,那么大的家业还不是人家一句话就吞掉的事。(注1)”
张巡赞许的拍了拍手道:“我大唐有如此青年才俊,实乃社稷之福。延基,你要多向括儿学习。”
张延基耸了耸肩,无奈的应声道。
正是满园和乐,一派怡然之时,却见南霁云与雷万春“跑马”归来。
从宝驹下翻身一跃,轻迈几步,南霁云冲众人大笑道:“鱼儿还是耐不住性子,上钩了!”
注1:这是我一直的观点,靠人不如靠己。哪怕是父辈的荫庇,也得需要你提的起来。
第二十五章 青谶(七)
鱼儿已上钩,钓客自是要收线。
众人各乘了一匹快马,随着南霁云寻踪而去。
原来南,雷二人借着跑马的名义一路跟随那三名青客盟‘义士’,终是看到三人卸了行装,从一家叫做“有缘”的药店侧门闪将进去。
这家药店并不大,门前却有不少前来候诊的病人。稍一打听才知晓,这家药店也间或做着医馆的生意。只是这看诊的万郎中着实有些奇怪,他不似其他郎中似的整日‘坐班’,而是四处云游。待得尽兴而归,便将两张白色幔子制成的粗劣医幡朝店前一竖,宣告万大郎中游诊归来。说来也怪,尽管万大郎中如此‘洒脱’,一旦那医幡立在了街头,远近村县的男女老少总会相互扶着,搀着朝“有缘药店”奔来。没法子,谁叫人家万郎中医术高超,妙手回春呢?这年头,把活人弄死容易,把死人救活可着实是个技术活。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呢,老话讲的好,‘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但有一线希望,那些被判患了绝症的百姓也要到万大郎中这里撞撞运气,保不齐自己便是那个什么“有缘”之人呢。
李括好不容易挤到了门前,抬首一看,那两张幔子上恰是写了一副对子。
上联日:“神州到处有亲人,不论生地熟地。”
下联接:“春风来时尽著花,但闻藿香木香。”
内容通俗易懂,颇是诙谐有趣。少年回首向众人点了点头,便迈开双步进了药店。
药铺布置的颇为用心,从西边墙尽头数起一共三个取药的档口,之间用松木板隔开,缕缕药香从中飘散而出,让人心神清怡。档口前两尺的位置竖着两个竹竿子,之间扯了一抹红绸,取药之人只能站在红绸之后。一来干净卫生,二来不至拥挤。药铺靠门的位置摆了几张藤椅,只是却鲜有人落座,来买药的多是些临近士绅家的小厮仆从,抓了药便匆匆夺路而去,生怕耽误分毫时光落了主家责骂。
药铺正中竖立着一扇用半旧墨绿色碎花粗布做里子的屏风。微微探过身子便能发现,屏风那边早已排成了一条长龙,人们或是愁眉不展,或是翘首以盼,皆是默念下一个看诊的轮到自己。道理很简单,万大郎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日只看诊百名病户。一旁自有记录人数的药童,一旦到了数目无论你是县尊大人还是流民乞丐,万大郎中皆是拂袖而去,绝不会破了规矩。
见那边候诊的病户着实太多,李括便去了‘看诊’的心思,轻挪步子来到了左侧的取药档口前。许是碰了巧儿,此时倒也没有什么人抓药。
李括心不在此,便随意递了一个伤风病常用的方子。
那药铺的伙计麻利的按着方子抓了药,扯着嗓子喊道:“白芷一两,生甘草半两,姜三片,葱白三寸,枣儿一枚,鼓五十粒。(注1)得嘞,您拿好。”
说完便将包好的药石递给了李括,接了银钱而去。
李括见无甚可查之处,便拿了药包转身离去。方走至门口,却听见屏风右侧一温润有力的声音响起:“身寒才服此方,心寒无用矣。小兄弟面色红润,声音刚劲有力,不似染了风寒之症,服用此方怕是不妥。”
李括心中一惊,心道莫非这人便是传的神乎其神的万郎中?他听出我声音不奇,可隔着层屏风如何观得我面容?
“若是小兄弟想医心寒,老夫愿破一次例。”
那清恬声音再次响起,和润如玉。
原来这片响的工夫,万郎中已是看完了今日百名的额度。众人闻听皆是叹息而去,虽是得了那药童安慰,明日万郎中还在坐诊。但万一他老人家突然一时兴起,再去什么地方游诊,众人可连哭都哭不出了。
李括正想探探这郎中虚实,怎会不去。可那些失望而归的病户,看向李括的眼神中包含的韵味就多了。或嫉妒,或羡慕,不一而足。总之,这男娃子怎么看也是生着两个眼睛,一张嘴,怎么万郎中就为他破例了呢?
被众病户看的有些发憷,少年轻点了点力,便几步跃至万郎中身前。
身后的药童自是上前放下了帘幕,躬身立于万郎中身侧。
这一看却着实受了惊。一方洗到泛了白的四角黑色纀巾,一袭补得斑斑点点的灰色粗布深衣,一双褪了颜色的葛布棉靴。怎么看,李括也不能将眼前这身行头与“神医”二字联系起来。虽说行医者讲究悬壶济世,但是挂了个神医的名头,即便不言日进斗金,也不至于连身体面的衣裳都置办不起吧?
似是看出了李括心中之疑,万郎中身后的小药童挺了挺胸脯,高声道:“我家先生不似那等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