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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归根到底,这个案子的症结出在太子身上,而不在李括身上。换句话说,假若当夜太子并不在场,事情就好处理的多。
如果皇帝陛下心头的绳结不解开,即便李括再是清白,众人再是劝谏,也无济于事。
虢国夫人虽已连夜进宫面圣,得到的结果却不甚理想。以往对她言听计从的皇帝陛下,此刻真的动了怒,甚至隐隐起了废储的心思。
回到府宅中,看着张延基焦躁不安的踱着步子,杨花花只觉怒火上涌:“别乱走了,一个大男人临事只知道干着急,有什么用!”
“夫人,夫人你一定要救救括儿哥,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李林甫与他与大仇,这次不会放过他的。”
张延基面颊微微抽搐,说着说着便抽泣起来:“夫人有所不知,这一切因我而起,若不是我执意要去查探,大伙儿也不会被那姓高的算计,若不是我的怂恿,括儿哥也不会掉进陷阱……”
“好啦,好啦,你一个大男人的,哭哭啼啼的也不害羞!”
杨花花轻叹一声:“这事也不是没有机会,只不过要看一个人的意思。”
“夫人,那人是谁?”
张延基闻言大喜,急道。
“高力士。”
杨花花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一回到东宫,太子李亨便叫来了心腹鱼朝恩商量对策。
细细回想,李亨只觉当夜的一切都似李林甫布置好的,而他与李括便像两个戏子,李林甫拉到哪里,便走到哪里。
“怎么办,怎么办,父皇最恨孤结交边将,何况孤又私会了坤儿,父皇一定不会放过孤的。”
李亨紧紧抓住鱼朝恩的袍袖,哭诉道。
“老大,老大一直觊觎东宫之位。他跟李林甫又走得近,这次这次一定会落井下石的。怎么办,怎么办好啊!”
“殿下,殿下!”
鱼朝恩摇了摇头,苦笑道:“殿下你振作一点,事情还没有坏到那个程度!”
叹了口气,鱼朝恩道:“殿下好好想一想,陛下之所以震怒,是因为殿下违抗皇命私自会见韦娘娘多一点,还是因为深夜私见心腹李将军多一点呢?”
李亨略一思忖道:“按照父皇的性格,自然是气我私见李将军多一点。”
“这便是了!”
鱼朝恩笑了笑道:“只要殿下能够证明您和李将军只是偶遇,这件事便就过去了。”
“可是,可是金吾卫都是高秀延的人,那夜明显是他们设好了局……高秀延若是一口咬定,孤又拿什么去让父皇相信。”
李亨懊丧的捶打着额头,连连哀叹。
“殿下,这红口白牙的可不只有他高秀延会说啊。”
鱼朝恩嘴角一挑,冷笑道。
“你的意思是?”
李亨蹙了蹙眉,满面疑惑。
“陛下文治武功堪比太宗文皇帝,御人之术更是上乘,可这几十年来,却却对一个人耳根子软。”
鱼朝恩却是话留一半,微笑着看着李亨。
“莫不是贵妃娘娘?”
“唉,皇帝陛下虽然对贵妃娘娘百依百顺,但大多是后宫层面儿上的。涉及到政事,若说谁的话能让陛下听进去一两耳朵,唯有高翁啊!”
“对,对,孤怎么把他老人家给忘了。孤这就,这就准备一份厚礼叫人送给高翁。不,不,孤自己去拜会他老人家。”
说完,李亨整了整衣冠,便欲前去拜会高力士,求其相助。
“哎,等等,殿下,等一等!”
替李亨整了整衣襟,鱼朝恩叹了一口气道:“殿下,凡是遇到什么事都稳一稳,停一停。即便你心里再没谱,也不能让别人看出来。这陛下啊年岁大了,难免心中生疑。您这做皇子的,事事多顺着他老人家些。再忍一忍,到头来这江山还不是殿下的吗?”
第四十四章 无言(六)
连日来的大旱龟裂了秦中的土地、萎靡了百姓们的精神。便连长流不息的渭水都缩减了腰身,颤颤巍巍,一拐一扭的流向华阴。都道渭水清,泾水浊,可现在怎么看渭水中都携裹满了泥沙。关中百姓们的脸上写满了愁容,本以为只限于河东的旱情竟然波及到了京畿,一时打乱了他们的生活。(注1)挂在天空正中的毒日头,就像一张可憎的笑脸,嘲笑他们曾经的愚钝。在旱情面前,任何人皆是平等,逃不离、逃不掉。
长安城中,人们咂巴着近乎干裂的嘴巴,一边骂着瞎了眼的贼老天,一边将刚刚打来的井水存入缸里。一瓢,两瓢……嗯嗯,估摸着能够用上许久。此时此刻,长安城市坊的大街上蒸腾出燥热氤氲的暑气,偶尔驰过一匹快马就会扬起一阵污腻的灰土。粘湿湿的空气带着一缕淡淡的馊臭味道,让人不敢大口喘气。在这个节骨眼上,长安城的百姓可不想出去受罪。他们大多穿着一件薄薄的粗布坎肩,寻一只马扎,坐在家中小院里躲着暑气,压着心头的邪火。
城外窝棚里的河东灾民就没这般的好福气了,临时搭起的窝棚非但不能阻挡暑气,还会比空地里更加闷热。他们无处可躲,只得寻到一两颗歪脖子树,歪歪扭扭的挤作一团,企盼着日头快些落下去。
不知是老天爷开了眼,还是龙王爷睡了醒,在钦天监预算的降雨吉日到来后的第十天,黑压压的云层渐渐从远处飘了过来,遮的天空不透一丝光亮。
“老天爷开眼啦,龙王爷显灵啦,乡亲们啊,我们有救了!”
二丫的阿爷发疯似的狂奔着,呼喊着,发泄着心中的怨气。
话音刚落,头顶的乌云便迅速弥漫开,刹那间遮挡住整个天空,巍峨的长安城上空被云团遮得严严实实,霎时大地变得象黑夜一样昏暗。
没有任何的征兆,没有任何的暗示,灾民们无比期盼的救命雨就这么来了。
一声声清脆的霹雳就这样,嘶吼着扯开了天幕。逐渐有稀稀疏疏的雨滴落了下来打在众人的面颊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渐渐的狂风大作,挟裹着碎石飞沙打到众人脸上,直吹得人无法站立。
“哈哈,哈哈下雨了,下雨了!”
一个个壮汉大笑着拍着手掌,拼命张开嘴,吸…允着上天赐下的甘露。没有一个人逃避,没有一个人惊惧,他们在享受这一刻的感动。
“爹爹,下雨了。”
二丫允着手指,咯咯一笑。“我们是不是要回家了?”
“嗯,等过段时间河东旱情缓解了,就回家!咱们啊,回家过年!”
中年男子将二丫紧紧搂入怀中,许下了诺言。
大雨滂沱,积攒了几个月的怒气在这一刻爆发。如珠子般大小的水珠溅落在坑洼的土坑中,晕开了几欲丧失的希望。一些过于激动的灾民甚至跪倒在地,亲吻着土地,吸…允着如酥油般珍贵的雨水。
前几日那亲善的李将军为他们募集来了好许米粮,帮他们渡过了难关。如今老天爷又开了眼,降下了酥雨。相信不久,河东的旱情稍稍缓解,他们便能回到家中……
回家,这是一个多温暖的词语啊!
对了,李将军呢?对他们有再生之恩的李将军呢?这几日放粮熬粥只看到了他身边的张将军,怎么却不见李将军本人?
受了他大恩的灾民纷纷前去询问,而那张将军却红着眼圈,默不作声。
灾民知道李将军肯定遇到了什么麻烦,也不多问,默默为他祈起了福。
下雨了,下雨了,好人有好报呐,希望这场大雨能为李将军带来好运啊。
嘀嗒,嘀嗒。
翊善坊的宅邸中,高力士站在书房木门旁,望着屋檐下流下的雨线,长叹了一声。
下雨了,真的下雨了。延续了几个月的旱情直把陛下急白了头,此番老天终于开了眼啊。
只是这场及时雨真的能浇灭人心头的邪念吗?
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兀自摇了摇头,高力士直是一番苦笑。
这几日来,虢国夫人和太子纷纷派人向自己求情暗示,希望自己能出面证明李括与太子深夜的相见属于偶遇。有些人,终于忍不住出手了啊。
平心而论,高力士并不想插手两派的争夺。如果说他高力士这辈子只忠于谁,那便是皇帝陛下。不管是太子还是李林甫太过强势都可能危及皇帝陛下,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去帮任何一方。
但此事显然已经打破了微妙的平衡,李林甫一党是想借着这个事情,将太子一党彻底铲除。高力士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即便太子不明言,他也会去向皇帝陛下求情。更何况,连虢国夫人也出面相求,虽然不知道李括那个小家伙跟虢国夫人是什么关系,但看的出他很得夫人的青睐。
看了看案几上摆放的两份厚礼,高力士冷冷一笑。他们倘真便以为自己是嗜钱贪财的粗莽之夫吗,他虽爱财,却也有自己的原则。
他的原则便是这件事不能触及皇帝陛下的底线,也就是说他只会做一些顺手推舟的事。
事实上,高力士很清楚皇帝陛下并不想此事搞大。毕竟关乎皇家脸面,若是传扬出去,于太子于大唐皇室都不好。
既然摸定了皇帝陛下的心思,剩下的事便好办了。陛下不过在置一口气,只要他将太子与李括‘惶恐后悔’的心思告知陛下,再打打边鼓,这件事也就这么揭过去了!
哎,才来了点风雨,便变得这般喧嚣。真要是变了天,这朝堂、这天下还不知道闹腾成什么样呢。罢了,就当是为大唐百姓谋些福祉吧。
“高福,备马,我要入宫!”
高力士深吸了口气,吩咐道。
注1:由唐杜牧《阿房宫赋》“渭流涨腻,弃脂水也。”
可以看出渭水是清的,泾水是浊的。《山海经·海内东经》“渭水出鸟鼠同穴山,东注河,入华阴北。
第四十五章 恩怨(一)
怨恨,迷茫,无助。
也许没有一个词语能准确形容李括此时的心境。
高秀延的卑鄙无耻、李林甫的老谋深算、李亨的怯懦寡恩。这些站在大唐权力峰顶的男人,或多或少都有着一种阴毒自私的特质,而这种特质竟然如斯的适应大唐的官场。
厚者,厚颜无耻也;黑者,腹黑如炭也。这厚黑二字,竟被他们运用的如斯灵巧、到位。
换句话说,他们是踩着别人的尸骨上位的。而这些被上位者狠狠踩在脚下的牺牲品,竟然浑然不知,有的甚至还认为是理所当然,甘之如饴。权力的游戏,似乎自古便是如此。
对于这些上位者来说,所不懈追求的便是至高无上的权力,是登临塔顶而俾睨众生的快感。他们量度事物的标准唯有利益二字,自己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枚棋子。有利则用之,无利则弃之。
从这一点看来,高秀延是如此、李林甫是如此、太子殿下更是如此。
自从回到长安,李括便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如果说大唐官场的既定攀爬规则便是如此,他还会不会像最初那般期待入仕以兼济天下?假使自己停止向上攀爬,会不会被那些权力饥渴者狠狠踩在脚下?如若自己最终成为了这权力高塔的一部分,是否会逐渐被腐蚀成厚黑阴毒的寄生虫?
假使是如此,这样的仕途可还值得留恋?
如果这个问题是放在以前,少年会毫不犹豫的放弃,宁去做一躬耕陇上的农夫。但此时此刻,身遭一连串的背叛、算计,他却会咬着牙坚持下去,奋力的朝峰顶爬去。这不是留恋于权力,而是要改变规则。
因为,不爬到峰顶,无数像自己这样的无关轻重的棋子,就会一次次的被遗弃;不爬到峰顶,这种厚黑阴毒的歪风邪道便会一直持续下去;不爬到峰顶,永远都不会拥有改变这种规则的机会。
来到京兆府的几日,少年显得颇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