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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会抛下你们?我们是袍泽,是过命的兄弟!”
一束跃动的火光,一条舞动的光龙驱散了将士们心头儿的阴霾。
黑盔黑发,横刀立马,今夜少年已经赢得了所有铜武将士的尊重。
第八十五章 血袍(十)
“等李将军他们踏过那排枯木,我们就拉开麻绳!”
窦青望着远处跃动的光影,冲身旁的亲兵吩咐道。铜武六百将士的遇险打乱了都尉大人的部署,只希望不要坏了大计啊!
隆隆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沉寂,但见远方数百唐骑风卷残云般席卷而过,未作片刻停歇。坐骑上大多驮负有两人,褐红色的血液淅淅沥沥的从马背上滴落下来。
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
碎石沟旁的唐军,此时终于明白为何自家都尉,会如此急切的朝此处奔来了。就在数百唐骑的身后,整整跟随了三千吐蕃骑兵!虽然吐蕃人行色匆匆,又在谷口融汇之地损失许多马匹,但毕竟家底厚实,拿出些许轻骑兵还是不在话下。
骑兵对决重在速度和绝对数量,面对吐蕃人如此的数量优势,即便勇武如自家都尉又怎敢直拂其锋?
李括此时心中颇为紧张,虽然延基和无罪按时布设完了陷马坑,但吐蕃人是否会按照自己预定的路线跟过来?(注1)“驾!”
狠狠挥了一下马鞭,少年毅然将数百唐骑引向了碎石沟。
事实上,吐蕃人的警惕性并没有李括想象的那么高。经历过一场并不体面的‘大胜’,吐蕃人渐渐找到了自信,直想一鼓作气将唐军歼灭,以除后患。
故而,九曲总督埃斯藏将所有骑兵交给了心腹副官圩恖麴,命他务必在太阳升起之前将唐寇全部绞杀。
虽然军中的谋士直契罗一再劝说主将,当心唐军佯溃设伏,但圩恖麴却反讥直契罗胆小怕事,鼠目寸光。
在他看来,唐军的主力已经被自己击溃,连前往营救的骑兵都不足五百,何来佯溃一说?
“下令,全速行军,务必在羊角沟儿前追上唐寇!”
圩恖麴拔出弯刀,指向了夜空。
吐蕃人本就擅于骑射,听了主帅的命令自是夹…紧马腹,呼喝着跟了上去。三千轻骑兵形成一束细窄的亮带,以飞速在山道上迅疾移动着。
转过一块足足两三丈高的巨石,狭窄的山道骤然变得开阔,吐蕃人与前侧唐骑的距离也在慢慢缩小。圩恖麴心中大喜,之前在狭窄的山道中最多只能同时容纳三、四骑同时通过,自己的人数优势完全无法发挥。可现在,在开阔的山原,他完全能够凭借手中的三千轻骑全歼唐寇。
从地上的血迹来看,唐寇坐骑受伤很是严重,冲劲儿已经锐减。以高原马匹的耐力很快便能追上他们,到那时,自己动动手指头便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命大伙儿分东、西两队分击唐寇!”
圩恖麴半眯着眼睛,俨然已经胜券在握。
“得令!”
军令官抽出一张墨绿色的令旗,挂在旗杆上奋力摇摆着。
“前军分为左右两支,分而绕击唐寇!”
“分为两支,围击唐寇!”
这些吐蕃骑兵皆是军中的翘楚,几次三番被唐人戏弄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此番听得命令自是大喜。唐寇不是想跑吗,难道他们跑得过草原上的苍狼?
啼啼挞挞的马蹄声急促而有力,吐蕃人与唐骑的距离已越来越小。
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唐寇果真是被逼急了,竟然从布满砾石枯木的碎石沟纵马而过!
吐蕃骑兵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战马乃是骑兵的第二条生命,如此虐待马匹乃是自杀的行为!
谋士直契罗皱了皱眉,促声道:“将军,我觉得唐军的举动有些古怪。石沟两侧明明有平坦的土路为何他们却不走呢?”
圩恖麴不耐的挥了挥手道:“唐人是被我们吓破了胆,哪还顾得了这么许多?”
“传我将令,全速行军,从东西两侧绕围唐寇!”
在他的眼中,唐人便是侵略者,是毁坏他们家园的恶魔,不容一丝怜悯。
吐蕃士兵发出一声声怪叫,控着缰绳杀气腾腾的追了过去。一些立功心切的兵卒甚至超越了主将圩恖麴的马身,奔在了队伍的最前列。
对于这样逾矩的行为,圩恖麴却是并不在意。只要能全歼唐寇,他得到的封赏足够一辈子花费,这些虚礼又何须介怀?
“杀啊!”
近百名吐蕃骑兵已经来到了碎石沟前,他们遵照主将圩恖麴的将令绕过布满枯木、砾石的河沟,从两侧迂回折行。
“啊!”
马匹踏上松软的土层还没有几步,便整个身子陷了进去。巨大的惯性将马背上的骑兵重重甩了出去,丢到了深达三尺的巨坑中!
唐人竟然在石沟两侧挖了深沟!
数百吐蕃骑兵顷刻间便被拒马坑中的鹿角枪、竹签穿了个透心凉。一时坑中哀嚎、悲鸣声不绝于耳。
“嘶。”
圩恖麴奋力拽住缰绳,倒吸了一口凉气。若不是自己行的稍慢一步,现在说不定也已被戳成了血窟窿,这伙儿唐寇真是狡猾!
望向谋士直契罗,圩恖麴只觉脸上臊的燥热。
“嗯,命弟兄们从河沟正中通过吧!”
圩恖麴清了清嗓子,借以掩饰自己的羞愧。
虽然自己折损了一百余名骑兵,但于大军来说却是九牛一毛。一旦跨过了碎石沟,看唐寇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将军有令,折向碎石沟正中,踏枯木穿行!”
“将军有令,踏枯木越碎石沟!”
几千名吐蕃骑兵纷纷拨转马身,沿着唐军刚刚行过的路线跟了过去。碎石沟大约宽十丈,于战马而言踏行也就是转瞬的工夫。只是它上面横搭的枯木交错冗杂、坑坑洼洼,必须将马速降到最低才能安全通过。
“放缓马速,不急这一时一刻!”
直契罗高声呼喝着,生怕士兵们因为急切而出什么意外。
不过前军近千骑已经踏上了枯木,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发生。虽然经过雨水浸泡的朽木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响,却是颇为厚实,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
“跟上,跟上!早些剿灭唐寇,早些回到毡包!”
督军扯着嗓子嘶吼着,他分明已经看到数千唐军引颈就戮的场景,脸上浮起了一抹笑容。
“刺拉拉!”
“刺拉拉!”
嗯?这是什么声音?督军微微一愣,脑中闪过一个疑问。
“刺拉拉!”
怪声再次响起,这一刻督军终于明白了,这是枯木摩擦的声音,这原来也是一个陷阱!
“快向后退,快跑,是陷阱,这是唐军设置的陷阱!”
可是已经太晚了,只听轰然一声闷响,数十根枯木顷刻抽离了岸原,跌入沟中!……
注1:陷马坑:一种防御工事。在要隘处掘土为坑,以陷敌方人马。唐李靖《李卫公兵法·攻守战具》“陷马坑长五尺,阔一尺,深三尺,坑中埋鹿角枪、竹签。其坑似亚字相连,状如钩鏁,以草及细尘覆其上,军城营垒要路皆设之。”
第八十六章 逐日(一)
日升影落,夸父欲与其比疾竞速,遂逐之于隅谷。(注1)有些时候,有些情形,我们没有选择。
知可为而为之乃是智者,知不可为而为之方是英雄。
李括攥紧手中的黑刀,回望着碎石沟中哀嚎不止的吐蕃骑兵。
两万精兵又如何?三千铁骑又如何?我的民族决定了我的立场,纵是夸父逐日,我也会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只因为,我的身上流着大唐的骨血!
泱泱华夏,巍巍盛唐,岂会向一个番邦异族低头?我们唐人不会主动招惹是非,但也绝不准许任何蛮夷胡虏欺凌我们的乡党亲朋!
抬首望去,暗灰色的天际已经渐渐泛起了鱼肚白,褚红色的熹光透过厚厚的云层,射了进来照在少年的脸上。
李括苦笑一声,自己这几千弟兄竟然已经和吐蕃人整整鏖战了一晚。他已经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疲惫,忘记了疼痛。战斗可以让人变得清醒,只是这份获得这份清醒所付出的代价有些难于承受。
“给他们补上一箭。”
李括冷冷的撂下一句话,便翻身上了马背。他们的目的只是阻截追击的吐蕃人,并尽可能的消耗他们的轻骑兵。既然现在目的已经达到,就没有必要再做过多纠缠。
“是!”
张延基抱了抱拳便冲沟谷走去。
无需再多言什么,铜武老兵们纷纷抽出腰间的骑弩,扣动扳机射向了深沟中兀自挣扎的吐蕃人。
“呃!”
“呃!”
那些面容酱紫的吐蕃士卒被弩箭射穿了喉咙,只发出几声野兽般的呜咽便止了挣扎。他们多已被刺穿了脏腑,绝无生还的可能。为他们补上一箭,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要怪就怪他们投错了胎吧。
“撤!”
张延基努了努嘴,下达了命令。虽然碎石沟阻截了吐蕃人一时,却并不意味着他们不会寻到其他的窄道土路淌出来。早一分与王小春他们会合,大伙儿便早一刻脱离危险。
除却碎石沟,那山包便是唯一的出口,吐蕃人要想走出这双龙谷,必定会转而行向彼处。
只是括儿哥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了那个小子,是不是在赌博?吐蕃人倘真会中计?……
碎石沟外五里处,一座不知名姓的小土山上,密密麻麻的驻扎着近千名唐军。远远望去,他们与寻常兵卒并没有什么不同,但若细细观之便能发现他们较其他唐兵身材较为瘦削,皮肤更为黝黑。
这支军队便是由唐人遗民组编的雄武、振武两营。
由于刚加入陇右军,他们被高秀延归为预备军,平常只需运送辎重、埋锅做饭,根本不必上阵杀敌。实际上,这次战役,是他们主动请缨加入的。大伙儿太需要一场战斗,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了。虽然别的袍泽没有明说,对待自己也颇为友善,但是,但是大伙儿就是觉得他们的眼神中怀着一丝不屑和戒备。
既然同源同根,为何对他们不信任?难道仅仅因为大伙儿生长在吐蕃?
华夏入蛮夷则蛮夷之,若真是像圣人说的这般,那河湟故地数十万的唐民便都成了胡人了?
不!他们要用行动证明自己不是孬种,自己当的起唐人的名号。
可是之后的结果却着实让大伙儿失望,虽然都尉大人按例给大伙儿委派了任务,但明眼人都看的出这其中隐含之意。为何不让大伙儿上前线,为何大伙儿只能做些摇旗呐喊的活儿计?
大伙儿不甘,大伙儿不服,大伙儿第一次违抗了都尉的命令!
吐蕃人不是要从这山原经过吗?那他们便放马过来,自有弓弩滚石伺候!
“怎么到这个时晌了,吐蕃蛮子还没来?”
王小春瞥了一眼天边儿的颜色,蹙紧了眉头。
“我寻摸着吧,该是他们被都尉打怕了,一步三回头。”
二狗子砸吧着嘴,踱了过来。作为唐人遗民的老大哥,他被委任为振武营校尉,职位仅仅低于王小春。
“那样倒好,我们也落了清闲!”
狠狠瞪了二狗子一眼,王小春话语里满是火药味。
他可不想看到一群吓怕了胆子的吐蕃兵,大伙儿还要借他们的脑袋来证明自己的忠心!
“校尉大人,前边该是有军队!”
一个精瘦的唐兵从土原上爬了起来,高声道。从年纪看,他顶天也就十六七,瘦削的身材衬得他更显羸弱。
“有多少人?骑兵还是步兵?”
王小春眉毛一挑,询问道。
“这可说不来,我估摸着应该至少一千骑兵,步兵应该上万。”
顿了顿,那精瘦的唐兵忙补充道:“我这只是估算,若是与事实不符,你可不能以军法为名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