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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皇上?”素怡进了口汤,奇怪的望向弘历。
“叫我弘历,这里只有我们。”弘历说着,挪了挪凳子。圆桌本来不大,如今两人靠得更近了。弘历拉着妻子的手,眼神十分认真恳切,“最近你总是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有什么烦恼,说出来,我帮你参详参详。”
素怡眉心一跳,果然不能小瞧帝王的观察力和敏感度。在丈夫和儿女们面前,她自认为表现如常,没有什么破绽可寻。“弘历……”素怡脑筋转了转,绝对不能让弘历知道,她是在考虑离开清朝,“我听说惠妃病得挺厉害,往日里那么美丽动人的人儿,转眼间就憔悴成这样了,心里头有些感慨罢了。”
“高氏是自作自受。”弘历眯了眯凤眼,狠厉一闪而过,“谁叫高家太不安分了,不仅辜负了先帝爷的信任,更是起了歹毒的心思。朕只是冷落于高氏,没抄她家灭她族就好了。”几年前,素怡生永琮时难产,高家“功不可没”,实在是犯了天子的逆鳞。
对一个曾加害自己的女人,素怡除了感叹一句女人的悲哀,便生不出多余的同情心了。扯上惠妃,一为试探弘历的态度,为儿女们铺路;二为打消弘历的疑心,掩饰她的心思。盛京的见闻,于她无疑是一场巨大的冲击,让她心神失守,日夜徘徊在离开与留下的艰难选择之中。
一个惠妃的生死,显然不能蒙混过关,素怡又心情低落的提起外祖母瓜尔佳氏,“郭罗妈妈年纪大了,最近身体老是不好,额娘今日入宫觐见,说起来就担忧得很。”瓜尔佳氏缠绵病榻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素怡去看望过她,却是无可奈何。瓜尔佳氏明显是生无可恋,欲追随丈夫而去,以致药石罔效,别人想帮忙也帮不上。
当时,钮钴禄氏抹了两把眼泪,经过这几个月的折腾,她也是看开了,见着女儿和外孙们,勉强振作起来,说起老母亲,就改了语气,“你郭罗妈妈活着无望,与其强留于她,不如让她放心的离开。可惜额娘这会儿才看懂生死……”
如今都是乾隆十年了,历史上的孝贤皇后没几年活头了。素怡不知道自己是否会走孝贤的老路。生老病死不由人,即使自己现在还好,但未必没有意外发生,所以她也该为孩子们谋算了,未雨绸缪、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弘历今年三十五岁,他的长辈们老的老,走的走,没有留下几个。硕果仅存的直系长辈,崇庆太后和他感情不亲密,还不如和亲王弘昼呢。
夜风夹杂着梅香拂过,偶尔有朵调皮的雪花,偷偷的从纱帘的缝隙溜进来,在温暖的空气中,迅速融化成纯净的水,如同女子的泪。
“傻素怡,我的傻素怡,”弘历拍着素怡的背,轻声细语的安抚她,“生死都是命中注定的,郭罗妈妈算是求仁得仁了,你别太伤心,咱们还有孩子呢。”为母则强,你也是当额娘的人了,别让孩子们为你担心。
素怡拭干眼角的泪花,沉静的微笑,“知道了,我只是一时迷惘而已。”夹了块梅花糕给弘历,“快吃吧,不然都凉了。”
酒酣耳热,夫妻靠在暖炕上说闲话。弘历从后面搂着素怡,偶尔亲亲她,摸摸她,似乎找到了一个有趣的玩具。葡萄酒后劲大,素怡提不起力气反抗,任由他作弄。
素怡双颊粉红,呼出的气息里都是媚人的玫瑰香,“御医说,惠妃没多少时间了,要不要给她升个分位,让她走得体面些?”
弘历正与妻子黑亮的发丝较劲,闻言叹了口气,“你就是太善良了……”就没了下文。
素怡也不再追问,她仁至义尽了,反手搂住弘历的脖子,偏着头好奇的问,“你说,如果某天我死了,你要给我一个什么谥号呢?”
“别胡说!”近年来,愈发处变不惊的天子,罕见变了脸色,厉声呵斥妻子,“素怡,别胡说,咱们还有一辈子时间,还要看着儿女长大呢。”
这个手握天下苍生的天子,这个翻手云覆手雨的天子,猛一听见妻子的假设,心脏跟刀割似的疼。
素怡却不惧怕他,有什么好怕呢?生命的灭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灵魂的灭亡。她嘻嘻一笑,像偷到蜜糖的孩子,滑□体,枕在弘历的腿上,声音依旧带着笑意,“我死了,你也不会孤单呀,后宫里那么多的女人爱你念你,天天盼着你的垂怜。你是皇帝,富有天下的皇帝呀,她们即使不爱你的人,也会爱你身后的权利。”
素怡的话夹杂着风雨,如同一把锐利的、冰冷的剑,直直的戳到天子的心窝里,戳到他不愿面对的事实。
一瞬间,天子燃起了怒火,却在妻子坦诚的注视中熄灭了。他就像对待耍赖的孩子般,声音是软和的、妥协的、纵容的,“也只有你敢说这些话了。”
素怡一笑,安静了会儿,又牵着弘历的手摇了摇,“弘历,我醉了,咱们歇息吧。”重华宫的一景一物都是熟悉的、温存的、舒适的,诱惑着她陷入安稳的梦乡。
“好,睡吧,睡吧。”弘历先给妻子解了外衣,自己也脱去外袍,同睡在暖炕上。摸索着抖开丝被,把素怡搂进怀里,安心的舒口气,闭上眼睛。
莫愁和吴书来估摸着时间过来,关上了窗户,放下重重帷幕,方低声招呼着吴书来离开。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乾隆十年正月二十五日,惠妃高氏离世,加封惠贵妃。在高氏临终前,弘历被素怡劝着,亲临景仁宫探望,收到惠妃隆重推出的宫女——魏氏思莹。
彼时,弘历虽笑着接受了惠妃的好意,心头却是忍了又忍,心道这个女人真是猪油蒙了心窍,快死了也不消停,非要弄个仿制品来恶心他。
魏氏思莹是惠妃按照自己出阁前的模样调教出来的,温情小意、柔弱体贴、身段柔软,整个儿就是水做的骨肉。惠妃一边冷眼看着魏思莹的感激涕零,一边在心里咬牙切齿。魏思莹像她,却比不得她,她的目的不仅是膈应皇后和后妃,而且是让皇帝永远记住她的美好。
弘历忍着怒气回到乾清宫时,差点没一时冲动,把封高氏为惠贵妃的旨意收回来。投其所好也有个限度,明晃晃的算计帝王,当天子是个傻子,看不出来你的用心吗?沾杆处的密报还放在龙案上呢,惠妃与心腹的谈话,惠妃的蛇蝎心肠,真让人胆战心寒!
由于皇帝的热情明显不高,惠贵妃的丧事并不十分隆重,与历史上的慧贤皇贵妃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后宫就是这样冷漠,永远没有多余的位置,旧人离席,马上有新人加入。皇帝第三次册封后妃,晋娴妃为娴贵妃,纯妃为纯贵妃,愉嫔为愉妃。魏思莹赶上了趟儿,得封常在。
常在的等级低是低了点,好歹是有了名分。出身包衣且未沐龙恩,却因惠妃的遗愿而获封,不知不觉间,魏思莹的仇恨值蹭蹭蹭的往上涨。那些经过正经选秀入宫的满洲贵女们,把这个血脉卑贱的女人恨得牙痒痒。
这回乾隆并非脑残,明知魏思莹是条毒蛇,还要把她收入后宫。魏思莹是高氏的棋子不假,而他要掌握并利用这枚棋子,将高家经营几代的势力,全部拔除。
宿醉的除夕夜被帝后深深埋葬在心底。眼看着几个儿女都大了,素怡的后位十分稳固,加之有了摆脱之法,便越发的端庄无为起来,做起了贤德之后。宫内上下都是一片称颂之声。
素怡让两位贵妃襄理宫务后,抽出更多的时间来教导儿女。永璜已有十八岁,已娶了嫡福晋。素怡把他当成永琏的助力培养,养在膝下这么多年,对他有些慈爱之情,也没有在妻族上亏待他。而永琏的嫡福晋,就要慎之又慎了,他是嫡长子,密旨上的太子,未来的皇帝,他的嫡妻将来就是皇后,容不得丝毫差错。
至于被封为固伦和敬公主的瑜儿,她的亲事已由皇帝敲定,对方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色布腾巴勒珠尔,只待两年后出嫁。
朝廷上也有大事发生——领侍卫内大臣鄂尔泰病逝,享年六十六岁。乾隆帝亲临丧所致祭,谥文端,配享太庙,入祀京师贤良祠。
鄂尔泰也是位奇人,他的继妻迈氏引得无数妇女打心眼里羡慕嫉妒。鄂尔泰与迈夫人感情甚笃,终身不娶妾,育有六子二女,六子皆成才。鄂家一门高官厚禄,是联姻望族,只比皇后的母家富察氏次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我表示,我真的会在五月中旬前结束此文。
一愿安康二愿归
圆明园。
树木郁郁葱葱,景致宜人,临湖的亭子笼着烟雾般的纱帐,间或一阵微风踏水而来,送来缕缕芬芳和清凉。
软榻上,永瑞和琦儿已手拉手,颊挨颊,甜甜的进入了梦乡。小宫女慢悠悠的摇着美人扇,柔柔的风抚摸着幼儿细软的发丝。
石桌上乱而有序的摆着彩色丝线和小剪刀,春画坐在石凳上,睁大眼睛细细的分着丝线。素怡抬眼看了看双胞胎,挥退打扇的小宫女,自己坐在贵妃榻上,一针一线的刺绣。月白色的缎面上,粉红色的荷花栩栩如生,是送给小女儿的荷包。
见春画一丝不苟的分完了线,迷蒙着双眼望了望湖面,素怡便笑着让她去退下,“真是个实诚的孩子,快去歇会儿吧,别熬坏了眼睛。”
春画看了眼已分成十六股的丝线,估摸着绣个荷包也足够了,“主子,奴才还是留下吧,要不您这儿没人伺候了,回去莫忘姑姑肯定得打我手心。”莫忘女红极好,春画是她手把手带出来的,二人算是有些师徒情分。
素怡搁下绷子,揉揉太阳穴,“你去吧,我也要睡会儿午觉了。”
这两年她的身体素质似乎在慢慢变差,最近也越来越感觉到疲惫。偶尔午夜惊醒,抚摸着镯子,她不免疑虑:难道自己真的是争不过命运?瑜儿已经出嫁了,永璜的嫡长子了,永琏快娶嫡福晋了,永琮成了半大小伙子,双胞胎正茁壮成长。儿女们都懂事、独立、健康,不再像小时候般总爱黏在自己身边……离开的时机似乎快到达了。
素怡发呆的空隙,春画已静悄悄的离开,除了三步一个候在亭外的宫女们,亭子里便只剩素怡三人了。她的目光在宫女们身上逡巡一圈,见几人都捡着阴凉的地方站着,双手交叠,肩膀下垂,眼眸微眯——都偷空儿小憩呢。
多年来,宫女们已养成了一套生活法则了。素怡淡淡的收回目光,斜倚在贵妃榻上,手里把玩着尖锐的绣花针。
又一阵香风拂过,湖面起了粼粼的波纹,纱帐轻飘飘的,随风起舞,宫女们眼皮一垂,好像已然酣睡。
撩起袖子,捋下一对翡翠镯子,素怡拿在手里把玩了半晌,水润的杏眼眯了眯。这个儿女成群的美丽女人,似乎忽然间回到了少女时代。十年如一日,她的眼眸仍然清澈明亮,她的皮肤仍然白皙光滑,她的头发仍然乌黑亮丽,她的指尖仍然沾染着墨汁的芳香。
雏鹰长大后,总是要独自翱翔的。素怡深深的凝视着双胞胎,眼睛里有怜爱、不舍、愧疚、挣扎,太多复杂的情绪,如同打翻的五味瓶,在她的心里混淆,最后翻滚成浓浓的酸涩。
她多么想看着孩子们长大成人,多么想陪着孩子们经历风雨,可是……素怡哭笑一下,老天似乎不愿意给她这个机会呢!她从来没有如此清晰的预感,预感到自己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离开血脉相连的亲人们。
关键时刻,前世养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