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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桂的睫毛微微颤动,桃花般的嘴唇牵起一抹心愿达成的得意。她是雍正十年入宫的秀女,在尚是熹贵妃的太后跟前伺候了三年,最终成为一等宫女。然而,她的理想可不只是一个宫女,她要做的是那人上人。包衣出身的高氏和苏氏都能当亲王侧福晋、当皇妃,自己出自钮钴禄一族,虽是偏远的旁支,身份也要远远高于包衣吧!何况,丹桂瞧了瞧太后的衣角,自信的笑了:太后的出身也比自己强不了多少!
“儿媳给皇额娘请安,愿皇额娘凤体安康。”素怡行了个标准的宫礼。
“瑜儿给皇玛嬷请安,愿皇玛嬷天天开心。”瑜儿乖巧的行礼。
“快起来。”太后见素怡挺着大肚子给自己请安,连忙叫起,“你身子重,不是让你在寝宫里休息嘛,怎么又过来啦?”又对瑜儿伸出手:“玛嬷的乖孙女,快过来让玛嬷看看。”
瑜儿偏头瞧见额娘对自己轻轻点头,便迈着小短腿跑去牵太后的手,甜甜一笑,奶声奶气的撒娇道:“玛嬷,瑜儿想你呢。”
“哎哟,我的宝贝丫头,玛嬷也想你。”太后比比瑜儿的身高,慈爱的摸摸她的包包头,“几日不见,丫头又长高了些。来来,咱们到那里聊,素怡也过来坐。”说着,牵着瑜儿的手走向临窗的大炕。
素怡扶着太后坐下,笑道:“儿媳不孝,让皇额娘担心了。”递了杯热茶给太后,自己才坐在另一边炕头上,“这几日孕吐好了许多,瑜儿又天天念叨着玛嬷,媳妇索性带她来看您啦。”
“好,好,好。”太后欣慰的拍拍素怡的手,道:“瑜丫头最得先帝爷宠爱,哀家也爱她活泼伶俐的性子,你和皇帝别太拘着咱们大格格。瑜丫头这样才是真正的尊贵的满洲姑娘,皇家公主呢。千万别学那些汉族女子,整日锁在深闺,长吁短叹,故作哀愁的。”
太后这句话显然是意有所指,素怡装作没有听懂,顺着老太太的话点头:“皇额娘说的是。瑜儿常和两个哥哥去骑马射箭,儿媳也觉得姑娘家不能太娇弱。”
“你能这样想,哀家就放心啦。”太后满意的笑道。
素怡拿着美人捶给老太太捶腿,不好意思的笑笑:“儿媳有个不情之请……”
“哦?”老太太舒适的靠着迎枕,让瑜儿挨在身边玩九连环,“说说看,但凡皇额娘能帮忙的,一定不会推辞。”
“这天下,就没有皇额娘办不成的事儿!”素怡笑眯眯的给太后戴顶高帽子,“有皇额娘这句话,儿媳这忐忑的心啊,总算放下啦!那儿媳这就厚着脸皮说啦。”和太后说话得直白些,讨巧些,不能文绉绉的,惹文化水平不高的太后厌烦。
“说吧。”老太太果然被逗得开怀,笑着拍拍素怡的手。
素怡作出一副愁苦的模样,道:“皇额娘也知道,这小子调皮得很,”她抚摸着凸起的小腹,脸上散发着母性光辉,“儿媳要照顾肚子里这个和瑜儿,难免精力不济。皇上初登大宝,诸事繁杂,儿媳首次管理后宫,竟是手忙脚乱,找不到章法……还请皇额娘疼疼儿媳,接掌后宫,儿媳也好趁机和皇额娘学学治家之法。”
太后静静听完素怡的话,心里有些诧异,不由问道:“皇上可知道此事?”她的儿子对嫡妻的敬爱程度她可是看在眼里的。
素怡垂头,赧然道:“皇上也赞同的。只是要偏劳皇额娘了。”
“唔。”太后看看素怡的大肚子,意味深长的颔首:“皇上心疼你。好吧!哀家就帮你管管这后宫,直到你平安产下小阿哥。”
素怡眼皮一跳,连忙奉承道:“皇额娘坐镇后宫,那是再好不过啦。皇阿玛曾经多次夸赞额娘治理有方呢。”
太后绷紧的脸稍稍展开,笑斥道:“你这丫头,做了国母,性子倒活泛起来了。”
正巧瑜儿把拆开的九连环拿给两人看,小嘴巴翘着,得意的炫耀:“皇玛嬷,皇额娘,瑜儿把它拆开啦。”稚嫩的小脸仰着,好像在说“夸我吧,夸我吧。”
“玛嬷的孙女真聪明呀!”太后掐掐瑜儿豆腐似的小脸,赞叹道。因为雍正爷极疼长孙女,太后爱屋及乌,对瑜儿也是非常喜爱。
素怡瞧着祖孙和乐的样子,微不可察的松口气。
宫务有太后料理,素怡过上猪一般的养胎生活,每日睡到自然醒。兴致来了,就去逛逛御花园,偶尔听弘历弹琴,与他下棋,真是快活似神仙。长春宫的事情由几个心腹大宫女把持,也不需要素怡操心。渐渐的,素怡的脸色变得红润光泽,肚子跟吹气球一样鼓起来。
翻过雍正十三年,乾隆元年春寒料峭。
富察妍儿去世的噩耗传出的时候,素怡正裹着狐裘,抱着手炉子,坐在千秋亭里观赏雪压红梅的美景。当莫嗔的衣襟挂在红梅枝头,不耐的折断枝条,急匆匆的跑来,素怡还好心情的跟莫忧取笑了莫嗔几句。
但莫嗔脸上一点没有笑的模样,甚至有些慌乱。不待素怡发问,便竹筒倒豆子般的禀道:“主子,钟粹宫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哲妃娘娘薨了!”
“什么?”手炉子啪嗒一声掉到地上,烧的腥红的银丝碳滚落在地砖上,“哲妃薨了?前几日太医不是说她的身体好转吗?”只是患上小小的风寒,结果……人就这么没了?
莫忧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主子,给莫嗔猛打眼色。莫嗔也唬了一跳,上前几步把素怡扶到椅子上坐下。莫愁端来一杯滚热的**,塞到素怡手中。
素怡长长喟叹一声,摆摆手怅然道:“我没事,你们别紧张。莫嗔接着说,还有什么事,一下子全说完,我听着呢。”
“是,主子。”莫嗔福身,接着说道:“大阿哥亲自送哲妃娘娘走的,哲妃娘娘刚没了气息,大阿哥也昏倒在地,头部滚烫滚烫的。宫人立刻招了太医诊视,太医说大阿哥也患了风寒之症。幸好大阿哥身体健康,只要好好调养一下就会康复。只是大阿哥郁结于心……”莫嗔咬咬嘴唇:“奴才担心大阿哥看不开。”
“皇上知道了吗?”素怡已经调节过来了,安抚着肚子里闹腾的胎儿,问道。
“应该知道了。”莫嗔低头。
素怡揉揉隐隐作痛的额头,道:“走吧,我去瞧瞧大阿哥。也难为你为他讲话。”
莫嗔心头发紧,慌忙解释:“奴才也是看在大阿哥孝顺您,哲妃娘娘恭谨的份上。”
“我明白你的意思。”素怡不在乎的挥挥手,搭着莫忧的手坐上凤舆。
大雪路滑,凤舆行得慢,刚进钟粹宫,其余几位嫔妃已到达。
素怡环视一圈,见女人们俱伤心悲痛,有几个甚至拿帕子抹起了眼泪,不由心中冷笑。平时也没见你们和哲妃关系好啊,这会子倒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了。
女人们见素怡下了凤舆,齐刷刷的福身请安。
“惠妃呢?”素怡免了众嫔妃的礼,见本应站在首位的惠妃不在,疑惑道。惠妃即高氏若柳,半月前弘历拿了礼部草拟的封号给素怡挑,素怡便指了“惠”为高氏的封号。
一个较为年轻的姑姑出列,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惠妃娘娘病了,刚才宣了太医,所以没有前来。娘娘特地打发奴才来钟粹宫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的。”
“你是景仁宫里的姑姑?”素怡抬眸打量着她。
“奴才思意,是惠妃娘娘身边的宫女。”思意淡然说道。
“惠妃病了,便好好歇着。你下去吧。”素怡随口打发思意,让众女坐下,宣钟粹宫的管事嬷嬷回话。
逝者已矣,让生者带着信仰坚强前行,是致以逝者最大的哀思;生者如斯,活着的人怀抱希望继续前行,这比什么都珍贵。素怡细细询问了治丧事宜,吩咐内务府加紧办理,又宣了两位太医,问起永璜的情况。
永璜目前还昏迷不醒,据说睡梦中仍然流泪不止。
素怡皱皱眉,道:“既然大阿哥还睡着,本宫就先不去打扰他了。何太医与刘太医,你们暂时在宫里住着,随时注意大阿哥的情况,务必将其治愈。”
“微臣遵旨。”两个太医对视一眼,拱手道。
再次坐着凤舆回到长春宫,弘历也散朝回宫了。
夫妻碰头,自然说起哲妃的突然逝世。弘历的态度有些奇怪,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素怡敏锐的察觉到了,却没有提起,只问是否要给哲妃升个位份。这是清朝的老惯例,嫔妃与大臣等有身份的人,都讲究个死后哀荣。
弘历叹口气,爽快答应升哲妃为哲贵妃。
素怡又道:“我看永璜似乎对哲妃的逝世不能释怀,加之身染风寒,皇上是否要去探望一下,顺便勉励他几句?以免拖垮了身子骨。”
永璜是弘历的庶长子,又向来懂事孝顺,亲近弟妹,弘历听说他病了,自是担心的。“我下午去看他。你就别去了,省得过了病气,心意到了就行。”
“我知道,你也要注意保养,别让我担心。”素怡劝道。
弘历用了午膳,歇息一个时辰,精神饱满的去养心殿批折子。
素怡午睡初醒,想起后宫里还有个病美人,招莫嗔来询问详情。
莫嗔的消息网络发达,早就把惠妃的病症探听清楚,正准备汇报这个大发现呢。恰巧主子宣召,忙理理头发,整整衣裳过来。
“你坐,太医是怎么说的?”素怡一边用牙签吃苹果,一边问道。
莫嗔侧着身子坐在绣墩上,表情有些幸灾乐祸,道:“太医说,惠妃是前年滑胎落下的病根,寒邪入体,时不时小腹疼痛,恶露不止。奴才还探听到,惠妃不能再怀孕了。”
“什么?这可奇怪了。”要是惠妃不能怀孕,早就能诊出来,怎么现在才爆出这个消息?
“是啊,奴才也觉得奇怪,所以细细问了。”莫嗔神秘一笑:“娘娘你猜这是怎么回事?”不等素怡发问,又笑道:“原来惠妃中了毒!”
“中毒?!”素怡惊讶的睁大眼睛。
莫嗔道:“娘娘别急,听奴才慢慢道来。”
原来惠妃和哲妃一直不怎么对盘。惠妃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以为是哲妃害她滑胎。孩子可是后妃的命根子。惠妃怎么不恨得牙痒痒?便重金收买了钟粹宫的小宫女,伺机报复。
哲妃也不是省油的灯,钟粹宫里能被收买的人,都近不了哲妃的身。所以惠妃的报复计划一直搁浅着。不幸的是,哲妃熬夜给即将搬到南三所居住的永璜缝制新荷包时受了凉。惠妃听闻后心里大喜,机会来了!
惠妃是谁呀?历史上的慧贤皇贵妃。此女性聪慧敏锐,善揣度人心,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中。哲妃生病时,用的自然是心腹。抓药,熬药,端药,都不让外人沾手。惠妃从小宫女那了解情况后,给哲妃来了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哲妃防备谁都有可能,但是不会防备自己的儿子啊。让小宫女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住,实际上从永璜入手,事情容易得多。
哲妃果然中招。但是她并非傻子。查出惠妃在永璜身边安插了一个小苏拉后,哲妃暴怒了。命间谍给惠妃下了绝育药:你不是想生儿子想疯了吗?我偏要让你一辈子都生不出孩子!你不是以年轻美貌自豪吗?我偏要毁掉你的容貌!
两人之间颇有些不死不休的意味。真正的幕后之人贵人金氏却在景阳宫里笑开了花。
素怡听完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故事后,若有所思——难道弘历早就知道高氏、富察氏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