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钮钴禄氏恭顺的道:“奴才岂敢。”有脑子的人都知道皇后说的话不能当真。
扶了扶尖尖的指甲套,皇后笑道:“本宫听说福晋与熹妃曾是好姐妹?”
钮钴禄氏瞧了熹妃一眼道:“奴才与熹妃娘娘是族亲。”大家姓氏一样么,这话等于没说。
熹妃笑道:“我与妹妹几十年未见啦。”
皇后用帕子抹抹嘴角,看着熹妃笑:“也是。今儿你们正好可以叙叙旧情。”笑意却没有达到眼底。
熹妃满脸感激道:“多谢娘娘给奴才这个机会。”
皇后道:“可不是本宫给你的机会。”
熹妃还是笑:“不管是谁,奴才就认准皇后娘娘啦。”
皇后和熹妃你来我往暗藏机锋,钮钴禄氏好似没有听懂般,只保持着嘴角三十度上扬。
唇枪舌剑结束,皇后又把视线对准钮钴禄氏,道:“元年的时候,本宫见过你家大姑娘,不过两年时间,大姑娘就亭亭玉立,比外面的花儿更娇艳,真是女大十八变。”
钮钴禄氏眼角一动,道:“小女粗鄙,当不得皇后的赞。”
皇后再接再厉:“大姑娘如今可有十三啦?”问的是装壁花的素怡。
素怡迈前一步,行礼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才二月刚满十三岁。”
皇后对钮钴禄氏笑道:“可以出嫁啦。”
钮钴禄氏捏捏帕子,道:“奴才可不敢擅专。”秀女都没选,你就让我女儿出嫁,故意陷害吧。
皇后的拳头如同砸进棉花里般。她深深呼吸几次,压下心头的烦躁:“就你懂礼。好了,本宫最近身体不适,福晋就去熹妃宫里坐坐吧。”暗道自己最近被年氏弄的方寸大乱,偏齐妃熹妃都不是省油的灯。齐妃玩些阴谋诡计还罢,熹妃却直直给她迅猛一击。如果富察家站在熹妃身后,以后她还怎么舀捏得住几个阿哥?浑身的疲惫汹涌而来,她再无力支撑。
见皇后面露不适,几人识时务的告辞出宫。齐妃看了钮钴禄氏母女一眼,哂笑着对熹妃轻飘飘说道:“熹妃可要好好招待富察福晋呀。”便扭身离开。
目送齐妃走远,熹妃和煦笑道:“妹妹去我那儿坐坐吧,我还从来没见过大姑娘呢。”
钮钴禄氏舀不准这打酱油的齐妃娘娘最后怎么留下这么一句话,索性不去想,跟在熹妃后面进了景仁宫。
熹妃携钮钴禄氏在炕上坐下,又让素怡坐在一边的绣墩上,笑道:“这么多年了,妹妹相貌一点没变,日子可好?”
钮钴禄氏道:“奴才还好。娘娘过的可还顺心?”昔日的姐妹,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主奴,再不见当年的随意和亲热。
熹妃也不强求,道:“你也看见了,还不就是这样儿。不过,姐姐有弘历陪在身边,也算幸福。”又问:“你可见过弘历?”
钮钴禄氏笑道:“见过的。四阿哥曾来过奴才府邸两次。”
熹妃脸带自豪的说起儿子来,如同每一个平常的母亲般絮叨。钮钴禄氏微笑凝听,也不插言。
熹妃呡口茶,道:“看我说的高兴,一时忘记时辰。”又朝素怡笑:“大姑娘可饿了?”连忙让宫女上早膳。
素怡腼腆一笑,道:“在马车上用过几块点心,倒不怎么饿。”
熹妃笑吟吟道:“若不嫌弃,就在这儿陪我一道用了吧。”
钮钴禄氏福身道:“多谢娘娘恩典。”
几人移步到小圆桌上坐下,用起膳食来。其间熹妃几次给钮钴禄氏母女夹菜,自己反而没有用多少。素怡装了一肚子宫廷早膳,对厨师们的手艺十分赞叹。
养心殿里,雍正爷赏了李荣保一顿更高级的御膳。
李荣保说了一大车的话,早就口干舌燥饥肠辘辘,用从女儿那里学来的又快又好的吃饭方法,将自己桌上的膳食清理了大半。雍正爷目瞪口呆之余,自己也多添了一小碗粥,乐得高无庸见牙不见眼。
要知道,雍正爷吃饭是极为难伺候的——因为雍正爷他挑食,十分挑食。高无庸每次劝着主子吃饭都是伤透了脑筋。遇到主子心情不好胃口不佳的时候,好话说尽,还不定有用。更悲催的是,雍正爷的心情大部分时候都不怎么好。御膳房变着花样给皇帝做吃的,遇上这么一个吹毛求疵的主叫苦连天,差点没有把高无庸的门槛踩烂。
食不语。安静的用完早膳,太监悄悄的把碗碟撤下。
雍正爷端起茶杯又放下,以指轻叩炕桌,道:“回去把你的想法写个折子呈上来,朕再仔细研究。”
李荣保呼口气,跪拜领命道:“嗻。”哎哟,吃饱后跪着可真难受呀。
雍正爷很快叫起,道:“你也不用去当值了,回家去吧。”又叫高无庸:“去问问富察福晋与大姑娘出来没有。”
李荣保一边思索着今天的折子应该以“论家庭教育与父子关系”,还是“如何对待孩子的叛逆思想”为题,一边谢恩道:“奴才多谢皇上。”弓着身子退出去找高无庸探听消息。
夫妻加女儿三人在宫门口胜利会师,回家不提。
选秀是个辛苦活
李荣保怀揣着小心思给雍正爷上了个声情并茂的折子。雍正爷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纸张都磨得卷起毛边,也还是搁在御案上,既没有批奏发还,也没有收捡。自个儿舀朱笔在重要语句下面划线,反复研读后又在旁边写下自己的见解。这段时间瞧着几个儿子,经常眼露深思。雍正爷暗自叹口气,将“逐弘时出宫,令为允禩之子”的谕旨连同李荣保的奏折一起收进小匣子里锁上放好,叮嘱高无庸无论何人都不能打开。
到底李荣保是有心或是无意,雍正爷也不愿深究。在曾经得用的兄弟臣子一个个离他远去之时,难得还有一个昔日的同窗能够陪他说话,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这对孤寂的他来说尤其珍贵。立储的诏书放在乾清宫正大光明匾额后面,他平时的行为也没有表现出特别偏向和优容某个皇子的态度。雍正爷对自己隐藏心思的能力还是很有自信的,即使是交流最多的李荣保未必能猜到。从某方面来说,雍正爷是个很偏执的皇帝,不轻易信任别人,一旦信任,那么就会对此人完全信任。弘历也极大程度的遗传或被他老爹雍正爷影响。
于此同时,雍正爷的另一个宠臣年羹尧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平定青海后,雍正爷对年羹尧的宠信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他曾在给年羹尧的朱批中写到:“尔之真情朕实鉴之,朕亦甚想你,亦有些朝事和你商量。”年羹尧进京期间,即与总理事务大臣马齐、隆科多一同处理军国大政。雍正还因为他“能宣朕言”,令其“传达旨意,书写上谕”。但是,雍正爷对年羹尧的特殊荣宠养大的是一颗不知满足的心——年羹尧自恃功高,擅作威福,结党营私。雍正二年,年进京途中,目中无人骄横跋扈;面圣之时,更是“无人臣礼”。
这坚定了雍正爷打击年羹尧的决心。三年十二月,敦肃皇贵妃死后一个月,朝廷议政大臣向雍正爷提交年羹尧的审判结果,给年开列92款大罪,请求立正典刑。雍正念及年羹尧功勋卓著、名噪一时,“年大将军”的威名举国皆知,如果对其加以刑诛,恐怕天下人心不服,自己也难免要背上心狠手辣、杀戮功臣的恶名,于是赐其狱中自裁。年羹尧父兄族中任官者俱革职,嫡亲子孙发遣边地充军,家产抄没入官。叱咤一时的年大将军以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告终。
把不安分的臣子收拾了,雍正爷又开始对付不断挑事的“八王党”——四年正月,他命将老八允禩、老九允禟削籍离宗。二月,授胤禩为民王,不准照宗室诸王例,圈禁离墙。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有史以来,成王败寇便是如此!
朝廷中风起云涌,于素怡却无甚么大相干。她唯一关心的雍正爷目前最宠信的大臣李荣保阿玛,以年羹尧为鉴,应该不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干出什么藐视皇帝的事儿来。素怡也没有闲着,正在为今春的大挑做准备呢。皇帝的孝期一过,皇后就递上话去,问今年要不要选秀呀,皇子们该娶老婆了。
敦肃皇贵妃病逝的那会儿,雍正爷有点伤感,毕竟年氏是陪了自己那么多年,还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女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呢?雍正爷再冷心冷情,心情也有点压抑。何况,年氏一死,他又把年家人一騀子打翻了。愧意情谊一拥而上,就念起年贵妃的好来了。
皇后又不是傻子,暗地里一琢磨,就不怎么爽快。年氏活着的时候没少给她添堵,死后又在雍正爷心里留了个朦朦胧胧的影儿,简直是阴魂不散。奶嬷嬷给她出了个主意:哪个男人不贪新?皇帝嘛,有了新人就忘记旧人了。皇后思索一番,觉得然也。为皇帝选几个年轻美貌的汉家女子充实后宫,既好掌控,又能体现国母的宽容大度。因与上次选秀时间间隔久了,她还开恩把秀女的最高年限提到十八岁。
上面一句话,下面忙翻天。私下里素怡是皇帝内定的儿媳妇,面对选秀也不能轻忽。奇姑姑与季姑姑当了两年老师,今年学生终于要考试,见成果了,倒也不十分着急。姑娘本身硬件儿不错,脸蛋儿够美,身材没话说,穿起花盆底来叫一个优雅迷人,步伐也稳当顺畅。现在要考虑的就是软件。
初选就不说了,统一标准,远远望去每个秀女模样都差不多,近看才知道好坏。复选的时候打扮就随心所欲了,当然,你不能跳出规矩这个大框框。此时,钮钴禄氏嫁妆里的成衣店与首饰店的巨大作用就显现出来了。钮钴禄氏画的新鲜花样,经绣娘灵巧的手就成了一件件高雅时新的旗袍。首饰店也送了几匣子样式新颖大方的首饰入府。
复选的时候要在宫里小住,且不能带丫鬟,这就要考验秀女们的生活习惯以及自理能力啦。洗脸水有宫女送来,但洗漱得靠自己;化妆品摆在梳妆台上,但梳妆得靠自己;饭菜有宫女送来,但吃饭总得靠自己吧。所以,选秀前的集训一点都不轻松。素怡就要跟着俩姑姑学习怎么把自己打理好。化妆就不用说了,现代女人基本就会,素怡到了古代也没有把这个可以变美的技术弄丢。头发就不好办了——她的头发黑亮光滑直达臀下,看着挺美,也有个缺点。难洗难梳呀!平常都有丫鬟帮忙搞定的,她只需动动嘴皮子就完事。还好她不是个四体不勤的小姑娘,脑子也不笨,与头发大战一个星期,奇姑姑便宣布她可以出师了。素怡揽镜一照,对自己的手艺比较满意,喜滋滋的搁下镜子。看得一边的奇姑姑嘴角直抽抽。
各类必需品准备充足,甚至还备份后,选秀的日子到了。素怡头上编着乌溜溜的大辫子,穿着蓝色旗袍,胸前别着布条,写着本人的身份资料以及祖宗三代。素怡乃镶黄旗人,家族是世代簪缨的名门宦家——曾祖父哈什屯在太宗朝以军功官至礼部副理事官,至顺治年间,累官至内大臣,加太子太保。祖父米思翰在康熙年间任议政大臣,当过七年的户部尚书,掌管国家的财政大权,曾经大力支持康熙帝的撤藩政策,深受康熙帝的器重。父李荣保为正二品八旗护军统领。
此时素怡十四岁生日刚过不久,想起选秀后就要嫁人,真是含恨不已呀!她去年才来好朋友呢,现在正是嫩生生的小萝莉一枚——拔苗助长要不得呀!心底怎么呐喊,却不能表露出来,在父母的殷切眼神注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