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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小妹在金瑛怀中哭了一阵,忽然抬起头来,改变了主意,道:“史大哥,我不要留下来了!”
史莒奇道:“又为了什么!”
珠小妹拭去脸上泪痕,道:“瑛姊姊受了重伤,一天要发作一次,痛苦得很,我要决议去找外公,好给被姊姊医伤。”
金瑛双眼一热,泪水像缺了堤防的洪水一般,滚滚而下,哑声叫了一声:“珠妹妹……”便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了。
史莒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向怀中摸了一摸,忽然双目顿忽毅然之色,一咬牙,掏出一只小瓷瓶,倒了半天,才倒出一颗“王稣丸”,送给金造姑娘道:“摸姑娘,我这里有一颗疗伤九药,说不定对你的伤势很有帮助。”
要知,彩虹女许萍为了造就史莒,把所有的“玉稣丸”都用光了,只剩下一颗,留作史莒保命之用。
现在,史莒为了一念同情,并获得珠小妹的友情,却大材小用地,用在不一定需要“玉稣丸”的金瑛身上。
他不敢说“玉稣九”的名字,怕惊扰金瑛与李焕然,含含糊糊的交给了金瑛。
他把“玉稣丸”交给了金瑛服用后,伸手携过珠小妹,安慰她道:“珠妹妹,如果我能治好金姊姊的伤,你还要不要留下来呢?”
珠小妹睁大眼睛,道:“你有这个本事么?”。
史莒笑道:“我的药已经给瑛姊姊服了,有没有这个本事,不要一个时辰,就可以知道了。”
珠小妹妹仰着小脸道:“我听瑛姊姊和李哥哥说,她的伤势很重,不是普道的药物医得好的,你那药丸一定是很名贵的了。”
史宫淡淡一笑道:“为了让你能和瑛姊姊多玩一天,再贵重的东西也值得。”珠小妹大哭一声,扑到史莒怀中道:“史大哥你真好,你真要医好了瑛姊姊的伤,我一辈子也感谢你,你要晓得,瑛姊姊是为了我才受伤的啊!”
史莒对珠小妹大起同病相怜的共鸣,当下也抱住她,轻言细语,道:“珠妹妹,我们大家都喜欢你,你将来不会忘了我们吧!”
珠小妹不住地点头道:“你们对我这样好,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们。”
蓦地,小头一仰,恨恨地道:“我也忘不了我那表叔,我将来学好了本事,一定要杀了他。还有毒死我母亲的人和打伤瑛姊姊的人,我都饶不得他们。”
小脸上两只又圆又大的眼睛,充满了恨意和棱棱的凶光。
史莒心头一凛,觉得自己的责任更艰巨了。
金瑛的伤势在一个时辰之内完全痊愈了,四个人快快乐乐地欢聚了一天,给珠小妹留下了一个永远不可磨灭的记忆。
第二天,史莒把珠小妹打扮为一个男孩子,自己也恢复了“闻庄”闻公子闻非之的身份,大模大样地雇了一辆车,直达广东。
“闻庄”的声名,在三湘境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闻庄的大公子,谁还敢惹,自然更没有人会对他稍存猜疑之心。
不要说一般人对他们不存戒意,就是暗中那股害死珠小妹母亲的恶势力,尽管不死心地在搜寻着珠小妹与金被,却做梦也不会想到史莒化装的闻非之身上去。
江湖上的人和事,原来就不可以常情常理来论,有时该平安无事的,却又偏会生出许多节来。
史莒本准备着在三湘境内出事的,结果连蚊虫都没有钉他们一口,就进入了广东境内。
入得广东境内,路程已去了一大半,史莒暗中吁了一口气,心情轻松了不少。
珠小妹也恢复了天真活泼的言笑,开始放刁拂野起来了。
珠小妹真懂事,知时识务,三湘境内她都忍住了性子。
到这时才放肆起来,使人又怜又爱,不忍拂逆于她。
他们在广东境内走了二三天,一件新的伤脑筋的事,困扰了他们,使他们大有行不得也哥哥之概。
敢情,他们一入广东境内,在言语上发生了极大的不便,起先在湘粤交界地区虽说困难,还勉强可以交换意见,入境越深,困难越大,最后,简直只有打手势说话了。
因此,珠小妹刚高兴起来的心情,突然被压制了下去。
真的,一个人语言不道,纵有天大的本事,又能玩得出什么花样来。
于是,珠小妹又不快乐了。
进一步,珠小妹脑中充满了恨意,恨毒了周围所有的人。只除了金被李焕然和史官三人。
史官的苦恼,那就更不要说了。
要知,史宫本有自已的切身之痈,艺业未成,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根本就没有管别人闲事的资格。
他之所以搁下自己的大事,来帮助珠小妹,主要的原因不外有三点:其一,是推已及人,由于同情珠小妹而起,自己要是不管珠小妹这件事,可能珠小妹将被恶势力给整个地吞噬下去,以他侠义的心肠,焉能见死不救。
其二,是他看出了珠小妹这件事,背后隐伏着惊天动地的大危机,一个处理不好,便将引起一场惨烈无比的武林浩劫。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仁人之心,利在大我,而无私怨。
他体内流着南刀史烈杀生成仁,牺牲小我的热血,义利之分,朗然于怀,这种自然的品根,从小就在慈母循循善诱之下培养而成,根本不需经过内心激烈的交战,便能择善而行,暂时放开了自己个人的利害。
他原本安心尽一己之能,走一趟“紫府神宫”,凭着自己能言善辩的口才,消除“紫府神宫”的杀女之恨,以为中原武林消灾解祸。
自然,此行成败之机,有赖珠小妹的影响甚大。换一句话说,珠小妹对中原武林人物好坏之感,关系着中原武林今后的劫运。
因此,珠小妹心眼一不快乐,史莒能不为中原武林大起恐慌么!
为了环境所引起的苦恼,史莒在曲江一所旅社之内,足足停了一整天,没敢上路。
最后,他的苦恼被一个会说外省话的茶房发现了,这茶房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建议。建议他干脆改由水路,直放广州府,然后再乘海轮转琼州岛,便可减少一路投宿问路的麻烦。
珠小妹一听有海轮可乘,这下可乐了,便嚷着要走水路。
史莒为了讨好珠小妹,同时也觉得那茶房的建议相当有理,于是,便作了走水路的决定。
那茶房为人可真好,甚至抛下自己的工作,陪同史莒到码头上包了一艘不大不小的船,更特别嘱咐那船主,到了广州府之后,务必再帮史莒找一条可靠的海轮,把他们送到琼州岛去。
一切办妥之后,大家都有说不尽的高兴。
当晚,史莒请那茶房喝了不少,自己也醉熏熏地睡得非常舒畅。
睡梦中,史莒似乎听得珠小妹惊叫了一声,待他一震而醒之后,只见床头小床上已不见了珠小妹,再吓得他满头大汗,就床上一式“秋雁穿云”,射出窗外,点足上了屋脊。扫目一阵搜视,旋见他冷哼一声,身如惊鸿掠影,消失于夜空之中。
第二十九章 防不胜防
空谷跃上屋脊,居高临下,垫足旋身向四周扫视一遍,果然隐隐看到一条人影在二三十丈之外,飞奔而去。
他不想大声喝止,忽的心念一功,付道:“彼暗我明,防不胜防,纵是夺回了珠小妹,一路前往琼州岛日子还长,所谓明抢易躲,暗箭难防。总是一件惹烦之事,不如一路暗跟了下去,想法子把他们一网扫尽,以绝后患。”
所以,他临时变计,冷笑声中,隐藏起身形,暗蹑追去。
他的功力比那前行的人影,高明得太多,不过三三十个起落,就追得只离那人二丈左右了。
那人兀自毫无所觉,头也不回地奔行不已。
这时,史莒已看出珠小妹被那人挟在胁下,一动不动,想来定是被点住了穴道。
他暗中跟着那人过房越屋奔出南门,只见前面一片开阔稻田,伸展出去至少百数十丈,前面那人竟舍开大路,从稻田之中穿越而过。
方向,也改了偏西。
史莒到得城边,忽然停步藏身,凝目注定前面那人。
只见前面那人奔出十丈后,身形一顿停了下来,夜暗之中虽看不出他停身不前的动作,史莒却了然于心,知道他一定是利用这开阔无道的地形,一察身后有无追踪之人。
如果稍一大意,就难免被他识破了。
史莒年纪不大,由于经常陪伴程中和的那几位公子小姐你追我躲地弄惯了,对于这些诀窍,早就习惯成了自然,根本不容易上这种当,所以,应付得恰到好处。
前面那人,回身不见有人蹑来,自得地发出了一声大笑,方向又一变,改投东南飞惊而去。
史莒又等了片刻,只见附近又一连现身出了三条人影,跟着那人驰去。
史莒暗笑道:“你们这些诡计,我十岁时候就学会了,岂会再上你们的当。”当下,再不犹豫,认定东南方向,疾掠追去。
哪知他身形消失不久,在他停身后面不远处,又暴起一条人影,跟着在他身后紧缓而去,江湖手段,当真是防不胜防,一山更比一山高。
史莒一路追踪越过了田野,进入一片山陵地带,但见山岭重重,树木葱郁,倒是极为幽僻的地区。
深入山中走了里许光景,忽见一道灯光从密林之内透出,心知已经到了地头,这折身从斜刺里射了出去,绕了一个大圈子,转到房子的另一面,才转身屏息地向那房子接近。
这份机警多智,只看得那蹑在他身后之人,又是赞叹,又是心惊。
这是一栋颇为宽大的茅屋,他接近的方向,是后面柴房,邻接柴房就是厨房,厨房里灯光与灶中的柴火光连成一片,把一个厨房照得道明。
这时,正有两个人在调理酒菜。
听他们说话的口音,竟然都是外省人,谈的都是男女酒肉之事,没一句正经话,不值得一听。
史莒闪身没入柴房暗影之中,正好另一边就是一间厅堂。
珠小妹的话声,正从那厅堂之内响了起来,透过有缝隙的泥墙,传入史莒耳中。
史莒听见珠小妹的话,不由乐得暗中笑了。
他从墙隙缝瞧向内去,只见珠小妹不仅没有丝毫怕意,而且还绷着一张小脸,哼哼嘿嘿地对着五个汉子直发威。
五人之中,有一个是五十岁左右的老年人,高瘦个子,三角脸。
嘴上有几根山羊胡子,穿着一件闭花长袍,看样子,似是一位有钱一的人。
瘦脸堆起着海浪似的皱纹,眯着眼,说他是哭也好,笑也好,反正都非常像。
另外四人,也没有一个人打扮是相同的,有走方郎中,有算命的,有船夫,有茶房,四人四种身份,不,加上那老者,该说五人五个身份。
史莒一瞧清那茶房和船户,便不由心中有气,暗骂一声,道:“好东西,今天非向你们要点公道不可。”
敢情,那茶房就是帮他找船的热心人,而那船夫也正是包送他们到广州府的船主,你说这叫他见了,怎得不气?
这时,只听珠小妹哼声冷笑,道:“哼,你们的话我懒得听,反正你们把我抢来,就不是好人,你们要不把我送回闻大哥一起去,纵是帮我找到了外公,我也饶不了你们,非叫我外公杀了你们不可。”
史莒改用闻非之身份时,曾嘱咐珠小妹说在人前叫他闻大哥,所以珠小妹这时对他改了称呼。
从珠小妹的语气里,不难听出他们好像对珠小妹说过了一段话了,史莒绕了一段路,来得稍迟,错过了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