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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彤缓缓转过身来,一字一字地道:“在下关彤敬请岳芷青大侠赐招!”
岳芷青轻轻一笑道:“敢问青蝠剑客与关兄怎生称呼?”
原来芷青把去时刺岳元帅的经过一回想,在场能除掉三个番僧的恐怕只有秦允及青蝠了,但秦允断不会阻止别人去谋刺岳元帅,可见必是青蝠所为。
关彤一言不发,双目尽赤,所有人的眼光都盯住他,终于,他吐出了四个斩钉截铁似的声音:“正是家师。”
所有人的脸色一齐变了,便连百虹大师这般定力的人,也不自觉地退了一步。八年前岳铁马力挫青蝠之后,天下人以为这场龙虎之斗巳算完了,不料今日竟又故事重演,而且是发生在年青一代的身上。
百虹大师的泪珠一滴滴地流了下来,老和尚是为武林中不解的冤仇而伤心,他喃喃地道:“冤孽,冤孽——”
岳芷青知道这场战斗是不可避免的了,而且一定是一场生死之斗,他缓缓地抽出了碎玉双环道:“岳芷青候教。”
关彤和岳芷青缓缓地向对方走着,每一步都如一记巨锤击在他们的心中。
从高空中俯视下去,只见如蚂蚁般的僧人如退潮般地向四周散开,留出了一片空旷的大理石场子。
洁白的大理石场中,巍然崎立着一枝长长的旗杆。
两个如芝麻般的黑点缓缓地相向而前进着,山风四景云雾如潮涌,仿佛大自然也是为即将来临的大战而变色。
整个嵩山都静极了,除了醉人的松涛声之外。
一两只早起的苍鹰似乎是不习惯于如此寂静的清晨,好奇地向少林寺的方向低低掠飞而来,忽然,它们惊惶地急飞而起,嘴中发出了震人心寰的尖鸣。
那是一道白色的剑光——剑身在旭日照耀之下反射出的光芒,在空中如白鹭般地急闪而起。
劲激的山风在山谷中盘旋着,发出了呜呜地雷鸣般的声音,更增加了人们心中的肃穆之感。
关彤一抖手中的长剑,叮地一声,白色的光芒消失了,剑身发生了青黑色的光芒,地上却多了一支薄薄的剑套子,青蝠剑客毕生所喜爱的名剑终于又恢复了原来的面目,但是他却早已埋身黄土了。
关彤茫然地抚摸着剑身,他的心中念头太多了,以致反成了一片空白,他几乎不能集中思绪了。
他停下脚步,抬头望着云天,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清晨山上的空气是潮湿而且清凉的,这使他觉得舒服些,而且有助于抑制他那如脱缰野马似的冲动。
然后,他举起了右脚,稳稳地又跨前了一步。
每一步,代表着大战爆发前的每一个声符,长期的等待,容易使神经本已紧张的人趋向于精神上的崩溃。
司徒丹用手帕蒙住了小口,她害怕自己去不自知地发出尖叫之声。
卓方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焦急的表情。
君青的眼色是深沉的,这象征着他是一个极富于思想的人,他心中正在自我交战——他不知这种迹近兽性的斗争是不是应该的?
一方冲动地叫道:“大哥,你……”
卓方一把抓住了一方,意味深长地瞟了他一眼。
任何人都不能代替芷青,因为这是青蝠的后人对岳家的正式挑战,芷青是长子,有应战的权利与义务。
一方的心中不停地翻滚着,他想到那暗恋着大哥的白冰,也想到昔日如水的柔情,于是他凄然自问:“为什么世上的事总是不如意的事情占多呢?”
“大哥啊,我的苦楚你可知道?……”
铁骑令插在墙上猎猎作响。
一方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又回到了这八年中的流浪生活,是多么自在逍遥呀?他不停地问着自己,我能再见她么?
山风吹起了他的衣角,也吹起了两个正要面临生死关头的人的衣角。
他们相隔十步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关彤长剑点地,左手置于胸前,全身的衣服跃然欲飞,不时发出拍拍的声音,使人望之生畏。
岳芷青仔细地打量着对方,由于关彤方才对金人的表现,使他不可避免地对关彤起了一丝好感,但是,他们在片刻之间就要分出强弱高下了,或许其中一人将会永离人世,事实为何如此残酷呀?
岳芷青一摆手中玉环,哗刺刺一声响,他朗声道:“八年前家父失手误伤尊师……”
他虽有言和之意,但他是七奇之首民铁马的长子,岂能示弱?
关彤凝声道:“令尊当年只为虚名而再挑先师,以致先师身败名裂,抱憾而终,难道关某不应代师算算这笔帐么?”
岳芷青大惊,两手一合,双环不觉相碰,发出当的一声道:“难道青蝠剑客已仙去了么?”
百虹大师暗宣一声佛号,当年首阳大战,青蝠独挑七奇的凌厉气势,以及那付傲然不可一世的神情,尚在老和尚的心中存着,此时一幕幕地浮现了山来,正是历历在目,但短短八年之间,已是人事全非了。
关彤大声道:“正是,这都是拜尊大人之赐!”
岳芷青心中也有些黯然,但事已至此,只得发了一声长叹道:“关兄请动招吧!”
他右环半举胸前,左边在小腹下虚虚搁置,这是动武之前对敌人的敬礼,这也充分显露出芷青此时心中的矛盾来。
关彤的视线投向芷青半举的右手,只见他右手指中上端端正正套着三枚细窄通明的玉环,三枚并着的宽度也只有一个手指节长。最上面的一只环儿翠黄的可人,第二只环儿碧绿的通明,最下面的一只环儿又洁白如玉,这黄绿白三色杂陈在一起,煞是好看。
当年青蝠剑客曾先后两次受挫于岳家三环之下,连第三环都没见到,事后听说金戈艾长一略为侥幸,但也在第三枚白玉环下送出了七奇之首的名号,和璧还了岳家的信物铁骑令,这些轰轰烈烈的事迹,在关彤的心中产生了异样的刺激,他那异于常人的傲然之气又盘旋而起了,他冷冷地道:“岳兄请慢,在下有几点须要交待明白。”
岳芷青双环一收,屹立在当地。
关彤双眉一轩道:“如关某不幸败亡,尚请岳兄代语灵台步虚姜老前辈,说青蝠道长的弟了绝未欺他,而且心中仍是十分敬重他老人家的。”
岳芷青心中一怔,但接口道:“岳某也有一事相烦,便是岳某这几位兄弟都年少气盛,还望关兄担待一一。”
这也是事实,岳家四兄弟手足情深,如芷青丧生于此战,君青他们岂肯干休。
关彤又转过头来遥对百虹大师揖了一揖道:“多谢大师指点迷津,三月之约,关某就此收回。”
原来前些时关彤曾赌气要在三月之后来破少林罗汉剑阵。这可见关彤为人一丝不苟,这方面确有青蝠道长的遗风,但关彤人虽孤僻,到底年岁轻些,气度比青蝠要大的多。
百虹大师默默地回了一揖。
关彤复又朗声道:“当年先师败于令尊,可是毁在岳家三环上?”
岳芷青庄重地吐出了二字道:“正是!”
关彤道:“在下就先请教岳家三环!”
他的话是何等狂妄?就芷青所知,岳家三环只用过三次,二次击败了不可一世的青蝠,另一次则击溃了唯我独尊的金戈艾长一。
众人闻言都惊噫了一声,这太出常理之外了。因为岳家三环的运用最高内力,所以关彤若先和芷青长期作战,岳家三环就是能使出来,效果也要大打折扣了。况且积青蝠剑客二败的经验,关彤也应知道如何拖延战局的办法,甚至能迫使芷青发不出这三环来。
芷青略一迟疑,朗声道:“当年家父传技之时,曾再三叮嘱在下不可轻易出手,尚请关兄收回成命。”
关彤傲然长笑道:“先师独胜七奇,只败在岳家三环上,抱憾而终,关某若以他技胜了岳兄,便是有违先师的一番苦心栽培!”
芷青仍苦苦道:“三环一出,非死即伤,关兄何必出此?”
关彤一扬头道:“虽死无憾!不过万一侥幸关某胜了,尚有一个不情之请。”
芷青扬眉道:“只要在下能力所及,敢不从命。”
关彤戟指朝红泥庙墙上的铁骑令一指道:“这面旗子小弟借用一次,在先师坟前献祭,以慰先师在天之灵。”
芷青面色一沉,右掌一挑,三枚指环已落在他右掌中,灿然发光,他心中暗思:难道岳家威名竟要全折在我一人手中么?难道铁骑令要在我手中得而复失了么?”
他轻轻吐出了一句话道:“要是在下侥幸胜了?”
关彤左手缓缓在空中划了一道圆弧道:“江湖上没有姓关的这个人。”
岳芷青嘴角往两旁一沉,两道剑眉又猛然一扬道:“好!”
关彤哈哈大笑道:“好爽快,好爽快!岳兄请过招吧!”
说着又跨前了一步。两人之间只有九步的距离了。
芷青不再客气,凝立在当地,缓缓地把三环又套在右手中指上,扬声道:“有僭!”
关彤长剑高举,全身功力迅即提起,衣服中有如一股隐然的气流在激荡,鼓得满满的,他心中飞快地想起一个念头——三味药并没有凑齐,他没有必胜岳家三环的把握呀!但他不愿意再等待了,因为他暴露了身份,将来要找岳芷青可不容易了。他不是像君青那样沉得住气的的年轻人,他在个性上有如一方的任性。
芷青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鼓足真力,然后中指一扬,那第一枚翠黄色的玉环在指尖处升起,滴溜溜地打了一个转,然后他食拇两指猛可一弹,嘶地一声,环儿奔出。
这完全是岳铁马的一贯手法,芷青除了功力之外,其余的都拿得极准,不亚于岳多谦当年的气势。
关彤凝神细瞧,一时竟看不出这环的来势,但见他双脚连蹬,身形极端迅速地移动着,他向左半步,猛可一停。又斜斜在左退后了三丈,整个身子如在空中飘浮着似地,但双眼罩盯着那枚足以致命的玉环。
呼地一声,那指环如长了眼睛似的,在空中划了一道圆弧,迳飞向关彤的泥丸大穴,关彤一惊,但长剑仍是当胸而立,足下又连踩数步,身子左幌右动,令芷青摸不清去势。那暗色指环也跟着他一转,关彤迫不得已,双足连连虚空踢出,整个身子如闪电般地又斜移了三丈。
众人只见一条白影和一丝黄光在场中盘旋进退,都看得如醉如痴。那黄指环飞的极快,而且因为是圆滑的曲面,所以转变方向时毫不费劲,在空中划了多少道形形式式的圆弧,煞是好看。
但那白影的速度竟不亚于黄指环,而且往往转动得还灵便些,这分轻功真是惊人!
眼看已转了一圈,那黄指环忽然往上一跃,在空中滴溜溜地打了一个转,看定关彤一落脚的时候,如飞也似的赶到。
关彤只觉一丝黄光,破风而来,但仍看不清来势,他疾哼一声,也不再退避,手中长剑猛然一跳,剑身逼出的真气,直将周身护住,但见青黑的剑尖一阵迅速的跳动,呵的一声,关彤只觉手腕猛的一震,他几乎在同时猛力一蹬,身形暴退半丈,才堪堪避过了第一枚指环。
若是换了岳多谦关彤已难逃此劫,但岳芷青火候本未到,又没有实地应用岳家三环的经验,况且关彤方才那游走的拖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