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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这么慎重其事过?还不是只求到手就行,越干脆越好。最重要的,是我多少也晓得一点耿有成的脾气,以‘无底洞’少当家这种江湖黑道上出身,耿老头是决然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加上他对我的印象也不会好到哪里,一旦知道我夹缠在里面,他就不会答应了……”
耿有成抖抖索索的道:“就凭你们这一窝老鼠,竟妄想要我的闺女?完全是在做梦!”
潘老三摆摆手,苦着脸道:“喏,英雄,你可是看见了吧?
我早知道明着来是不行的……”
韩剑秋缓缓地道:“所以,你就暗里挖坑叫人跳?真是可恶到了极点?”
潘老三一哆嗦,急道:“英雄,我这是打鸭子上架,身不由己啊!”
韩剑秋“呸”了一声,道:“诈财、纵火、劫人,更差点逼掉了耿老丈一条性命,潘老三,你这畜生,你就是那么个‘身不由己’法么?”
潘老三全身又开始簌簌抖了起来,满脸泪痕交织着道:“饶命啊……英雄,你说过不杀我的……”
韩剑秋微退一步,目光扫过那十名呆若木鸡般站在一边的打手,又转注在潘老三脸上,道:“人送走多久啦?”
潘老三哆嗦着道:“在……在抢来的当天晚上……便连夜送去‘无底洞’了。”
一声凄惨的哀号已出自侧旁的耿有成口中,他老泪纵横,无限悲楚的呜咽道:“全完了……我苦命的玉珍儿啊……”
韩剑秋目光一寒,问潘老三,道:“你是说,你在大半月以前就将耿姑娘送去‘无底洞’了?”
潘老三惊异的道:“英雄……我是身不由主……替人家受过啊……”
耿有成疯了一样抢上一步,颤巍巍的指着潘老三,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喊叫道:“潘老三,你们用的计好毒啊,又是放火,又是栽赃,又是打人、劫人,样样全是逼人走上绝路的法子……你们哪里还有一点天良?一点人性?这是拆散人家家庭,毁了我那闺女的终生幸福啊……可怜她是那么柔弱的小……”
生怕耿有成的活动促使韩剑秋变脸,潘老三猛的用力掴着自己的嘴巴,也不知是痛得慌还是装得像,这位出了名的剥皮竟然泪水流淌,边声声诅咒自己道:“我混帐,我下流,我无耻……我对不起耿老爷,对不起耿姑娘……我没有人性,我狗屎都不如……”
料不到对方竟会忽然来上这么一手,耿有成一向心地忠厚,这一来,他却愣住了,在潘老三一下一下的自掴里,这位好先生反而觉得心里不忍,他赶忙踏上两步,泪痕未干的忙道:“好……好了……潘老三,你,你就不要再打下去了……”
潘老三一面仍然不停的继续打,一边嚎啕含混的叫着:“耿……大爷……你……你……得饶了……我……我才……停手……”
那一声声“劈啪劈啪”的沉重击肉声,每一下子全似响进了耿有成的心眼里,好不肉痛,也让他好生局促不安,他连连点头,道:“好,好,潘老三,我饶了你,我就饶了你!”
于是,潘老三停下了手,方才那一阵子,他的表演非但逼真,而且卖力,如今,他的双颊竟然肿胀得老高,而且,重迭青紫的指印,几乎条条清晰可见。
耿有成呐呐的,难过的道:“唉,潘老三,你这是何苦,何苦自己折磨自己。”
韩剑秋淡淡一笑,道:“潘老三,你真有一手!”
潘老三呆了呆,却怔慑着不敢开口答腔,韩剑秋又笑道:“其实,你不该叫‘没牙虎’,应该叫‘赖皮虎’才名符其实。”
潘老三可怜兮兮的,肿着一副嘴巴,结巴着道:“在你老面前,我……我只是一只猫罢了,一只又老又瘦的猫!”
韩剑秋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下下来,二郎脚一翘,道:“潘老三,你与‘无底洞’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潘老三咽了口唾沫,嗫嚅的道:“是……呃……要好的朋友。”
韩剑秋摇摇头,道:“不要骗我,‘无底洞’是江湖一霸,烟斗老人更是江湖巨擘,一跺脚能使武林变色,他岂会和你这三流的角色称朋道友?”
潘老三脸上有些受辱后的不服,但他哪敢多表现出一点来,连忙干咳了两声,苦着脸道:“是这样的……英雄,我与殷老当家,呃,有点银钱上往来的关系,你知道,我有些生意,呃,是得要人给‘护场’的,否则,便开不下去了……另外,殷老当家也有些买卖交由我经手……我们来往业已很久了……”
韩剑秋笑笑道:“简单的说‘无底洞’是你背后的靠山?
而你也是他手下的爪牙狗腿之一?”
潘老三面孔一热,呐呐的道:“这……唉,也没有这么难听啊……”
韩剑秋一撇嘴,道:“现在,叫人去拿三千两纹银的同值金叶子来给耿老丈,他带着方便。”
潘老三急忙点头,依旧畏缩的道:“英雄,我……可以起来么?”
韩剑秋道:“可以,但叫别的人去拿钱。”
许是跪久了筋麻腿软,潘老三居然挣扎了几次没站起来,挣得脸红脖子粗。韩剑秋转头朝那十几个站在一旁的大汉一瞪眼,道:“蠢才,还不过去扶你们的老爷!”
十几个大汉一哆嗦,这才如梦方醒般涌上去扶起了潘老三,潘老三一站起,铁青着脸,三不管便朝着身边的手下挥掌掴打,边跺着脚大骂道:“一群不中用的饭桶,我的脸全叫你们给丢尽了!”
韩剑秋嘿嘿一笑,揶揄的道:“别再发威了,上梁不正下梁歪,凭你这块料,还能调教出什么好玩意来?还不全是些猪头三!”
潘老三憋着一口气,瞪着眼叱道:“去两个人到账房,向安管事说,马上包好同值三千两纹银的金叶子送来,要快!”
韩剑秋立即又加上一句,道:“成色要上上足赤的。”
当两名大汉匆匆奔出之后,韩剑秋舒了口气,道:“潘三爷!”
潘老三提心吊胆答应一声,哆嗦的道:“英雄,你老有什么吩咐?”
韩剑秋道:“以后不准再放印子钱了,否则,今天我不取你项上的人头,总有一天有别人替我代劳的!”
潘老三唯唯喏喏,哼唧着没有接腔,韩剑秋续道:“你不服气?”
潘老三哭丧着脸,忙道:“不,我哪敢!”
韩剑秋自椅子上站了起来,道:“这一次我放过你……
你原是不该放过的,如果你下次再有坏事落在我身上,我认识你,我袖子里的家伙就不认识啦!”
潘老三冷汗涔涔,五色斑剥的面也也浮起一片苍白,忙道:“是,是,我记着!”
片刻后,方才出门到账房取金叶子的两位仁兄,已气喘吁吁的奔了回来,每个人手上,全捧着一只沉甸甸用蓝布包扎的四方包袱。
韩剑秋老实不客气的过去取来分挂两边肩头,回头对神色惶然的潘老三道:“姓潘的,假如耿姑娘不在‘无底洞’,或者你欺骗了我,那时,你就为你自己准备一口棺材吧,我会回来一点一点割碎了你!”
潘老三抖索了一下,委曲的道:“我……说的全是实话,并无一字欺瞒……”
韩剑秋不再多说,一拉表情凄黯的耿有成,头也不回的大踏步走出潘家大门。
道路边,耿有成又是泪盈盈的问道:“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啊?”
韩剑秋感到有点奇怪的道:“什么怎么办?”
耿有成深深地叹了口气,沙哑的道:“我是说——玉珍那孩子……”
韩剑秋“哦”了一声,道:“这还不好办,找到‘无底洞’找他们要人不就结了。”
耿有成表情很是惊惶,呐呐的道:“找……找上‘无底洞’?”
韩剑秋点点头,道:“莫非您老人家还有更好的法子?”
耿有成吁了一口气,镇定了一下,道:“小哥,‘无底洞’那些人,听说全是一些高来高去,杀人不眨眼的凶神恶煞……那里可不比潘老三家一样容易进去,我们两人,岂非……呃,拿鸡蛋碰石头!”
韩剑秋笑了笑,道:“谁说我们两个人去?”
耿有成怔了怔,忙道:“那么,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另外还有帮手?”
韩剑秋道:“‘无底洞’与我原本就有过节,我们是死约,早先我是准备单骑赴约,后来遇到几位父执,他们自动要帮我忙,所以,这次‘无底洞’之行,人数还不少的呢,可能是‘八方风雨会中州’,一场龙争虎斗!”
他们转过街,快抵耿有成那中药店,耿有成又道:“小哥,你去‘无底洞’,我呢?我到哪儿去?”
韩剑秋胸有成竹的道:“你先去‘南华山庄’我舅舅那儿住下来,等候我的回音,当然,我会叫我妹妹和我表妹护送你的。”
从“丰田镇”到“无底洞”只有六七天路程,假如脚程加快,四天多一点就够了,韩剑秋和二女分手后,一路急奔,驰出十里,才放慢脚程,让马儿徐徐向前行去。
傍晚时分,行抵柳村,正觉腹中有些饥饿,遥见在村口矮屋之前,飘挂着一个圆形店招,心想:“先到那里吃点东西再说。”行至村口,只见一间乡村小店,店前搭一席棚,红布圆招已经褪色,店内并排摆着六张小形方桌,韩剑秋心想:“此处如非正临官道,真是难得有生意哩!”
这时,最里面的一张已经坐着三人正在低谈浅饮,韩剑秋未在意,随便找了一个靠门边的座位坐下,与最里面的三人,正好呈斜对角度。店主是一对朴实中年夫妇,一见客人上门,急忙过来招呼,韩剑秋要了几样小菜,女店主将筷碟送上,并端了一杯热茶摆在韩剑秋面前,随又跑去洗菜切肉,帮着乃夫准备菜物。
正在此时,突闻蹄声急骤,自官道上疾驰而来,顷刻之间已到店外,一阵蹄声同时戛然而止。
众人不禁齐齐注视店外,始才看清是一匹红颜色之关外良驹,一位俏丽劲装姑娘,正由马背上飘身而下。
同时,听到一个娇柔脆嗓的声音道:“掌柜的,借桶喂马好么?”
这声音使韩剑秋感到一怔,因为这声音对他太熟悉了,这正是“断肠山”罗秋的声音。
急忙回头望去,这时俏丽姑娘向棚边一看,亦未答腔,便动手往柱子上取下水桶,自行在旁边水缸之内拖了大半桶水送往马前,自己则立于一边等候着。
因现在俏丽姑娘正好背韩剑秋而立,因此不敢贸然招呼,适在这时,忽听店内最里面三位酒客之一说道:“就这么办,我先行一步了!”
说着,便听见起立起与座凳移动的轻响声。
韩剑秋心想:“有些人做事真是拖泥带水,此人即是这一类型。”心里想着,却在无意中向后扭头一看。
此人年约在四旬以上,身体臃肿,行动蹒跚,身着一件旧短夹袄,腰间尚系着一只布袋,想是由于饮酒过多,满面赤红,胸前上端有两个扣子未扣,上胸袒露,亦呈褐红之色,步履不稳的向店外走去。
那俏丽姑娘亦被此人醉态引起注意,不时向这边看上几眼。
这一看,一个脸蛋正好朝着韩剑秋这边,那不是罗秋是谁?
韩剑秋正待出声招呼,那醉汉此刻猛然一个踉跄向前抢出,正斜向韩剑秋座前撞来,韩剑秋正想伸手,只见他右手一碰桌角,身子晃了两晃,又行立着,嘴里尚含糊不清的说道:“我没有醉,倒不了,倒不了,你们才醉了哩!”
接着,他左脚又向前迈一步,无巧不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