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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大概是初来不久吧?”
“我来了一年了!”江芷信口胡答了一句,再也不愿多看她一眼。
“请教贵姓?”
“这个……”江芷偏过身子来,微微一笑道:“何,何碧文!你呢?”
“哼!”红衣少女一抖马缰,坐马泼刺刺如风而去!
江芷禁不住乐得笑了起来,她得意极了,第一次尝到捉弄别人的快乐。
“何碧文”,就是“何必问”的意思。
她一时灵感,信口胡诌,却骗了对方那个自负过人,而且神情高傲的姑娘,如果说今天快乐,那么这该就是唯一快乐的一件事了!
红衣少女连人带马已消失于堤岸尽头。
江芷的目光由她的背影移回到眼前,忽地呆了一下,她立刻跳上前去,由地上拾起一件东西。那是一朵碧光闪烁的翡翠花,花分六瓣,俱是上好翡翠所精制,正中花心,却是一粒珍珠,大如指甲盖儿。
这样名贵的一朵花,镶在白金托子上,显然是一件用来别在身上的饰物。
江芷心里动了一下,仿佛有一点记得,刚才那个红衣少女身上好像佩戴着此物……
那么这朵花定是她所失落的了。
她匆匆跳上马背,顺着河堤,一径地策马追下去,来不及了,连那红衣姑娘的影子也看不见。
前面一处渡口,在辽阔的江面上,只见远远有一条渡船的影子。
江芷望着江水发了一会儿怔,一时可真没有了主意,手里那朵翡翠花,在残阳里闪烁出一片碧光,正中那颗珍珠更是晶莹夺目,令人不敢逼视。
她无可奈何,只得暂时代为保管了。
她把这枚名贵的饰物,别戴在衣襟上,继续策马,顺着这条堤岸一直向前行。
晚霞满天,水面上闪烁着明灭波光。
眼前又到了一处渡口,有一艘大渡船停泊在岸,招揽着客人渡江,这时,正有一帮子绸缎客商,把一车一车的绸缎布疋搬运上船。
江芷问明了这条船是往“樊城”去,人马渡资一共要五钱银子,她就如数照付,打马上了渡船。
这艘渡船出乎一般的大,足可乘渡百十个渡客,连马带车,满满的一大船。
江芷登船不久,船老大命令开船,几名船伕把渡船的船栏杆拉起来,用棕索结实的绑起,由四名船伕用长篙撑动,这艘船离岸向江心行去。
船到江心,扯起风帆,四名船伕歇下长篙,由江风送着这艘船顺江直下。
襄阳樊城虽是一水之隔,但是起点和终点,却是两城极端,所以行走起来,也得要半个时辰!
江芷凭栏向水,只觉得水面上飘浮着一层茫茫的雾,天色已渐渐地昏暗,她的肚子也有点饿了。
渡船上有几个卖茶叶蛋、糯米饭的小贩,生意很好,江芷就买了两个茶叶蛋,刚刚剥开吃了一口,就听得船上一阵大乱,有人大声道:“不好,要撞上了!”
迎风疾驶来一艘双桅的大黑帆船,正以极快的速度向着这艘渡船撞来。
这种情形,自然使得满船客人哗然大惊。
七八名船伕一齐探出了长篙,向来船船头上顶去。
这艘大黑船上,站着十来个汉子,在众声吆喝之中,大船船头一偏,紧紧擦着渡船的船舷驶过,相差尺许没有撞着,当真是险到了极点。
江芷心中方松了口气,却见对船上一连探出了十几把长钩,一搭一扯,又把渡船紧紧钩住!同时间自大船上一连翻过来七八个彪形大汉。
七八个汉子,每人手里都拈着家伙,一时间,全船大乱,有人大喊道:“不好,强盗来了!”
慌乱中,男号女叫,吵成一片。
就只见为首三四名盗人,一阵快刀,已把几名挺篙欲战的船伕砍倒在地,鲜血四溅,众目睽睽下杀人,真是残忍!
最先跃上渡船的是一个四十上下,满脸络腮胡子的矮胖子,这人上身穿着一件圆领的大红绸衫,手上提着一把虎头钩,看样子这人像是个头子。
紧随着这矮汉左右二人,是一对高同门神般的高瘦汉子,二人每人是一口大砍刀,最先动手杀人的就是这两个家伙。
众人本来是哗然大乱,可是一见杀人,一个个俱都噤若寒蝉,吓得呆住了。
就只见来人中,一个黄发汉子,纵身跳上货堆,一摆手上的钢刀,大声道:“大家听清了,老子们是‘混江七龙’,在此做一趟买卖,要命的就不要嚷,老子们是只要东西银子,不要人马,哪一个要是敢叫一声,老子就是这么一刀。”
说到“一刀”二字时,手中钢刀唰地挥出,把一截船柱,齐腰砍成了两段。
渡船上众人,一个个面色惨变。胆子小一点的全都跪下来,磕头如捣蒜般地讨起饶来。
最先上船的那个红衣胖矮子频频冷笑着,用一口道地的湖北官话道:“个老子的!
光磕头有什么用,还不把东西给献上来?惹火了老子一阵乱刀,一个活的也不留。”
这艘渡船由于被贼船贴上了,两条船仍然缓缓在江上行走,天黑雾重,距离岸边又远,谁也不会知道他们弄什么,自然不会惹人疑窦!
江芷由于立身在船尾部位,一时不会为人发觉,只是遇见了这种事,自然不能置若罔闻!她心里正盘算着要怎么个出手,痛快地惩罚这些贼人一番。
心里正在想着,就见那两个身高如门神般的贼人之一,用手搪着搭客,向船尾上走来。
渡船上刚点了一盏风灯,就悬在船中间。
那名瘦高的贼人,大咧咧地走了过来,一眼看见了江芷,顿时站住脚。
只见他咧着嘴嘿嘿一阵怪笑,道:“好漂亮的一个大姑娘!”
这家伙嘴里说着,却伸出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向着江芷脸上摸去,江芷早已蓄势以待,见状身子向后一缩,轻舒左手抓住了这人手腕子向后一带。
她娇叱一声道:“该死的东西!”
左手顺势向外一推,只听得“叭”的一掌,正好击中在这人面门之上。
江芷一上来早已蓄足了劲道,这一掌当然不轻,那汉子做梦也不曾想到,如此一个娇滴滴的少女居然会是身怀武技的要命煞星。
随着江芷的掌势之下,这汉子整个身子,推金山倒玉柱般地向后倒了下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大响,那汉子被打了个满脸开花,顿时昏死了过去。
如此一来,前船的一伙子强人俱都惊动,一窝蜂似地向着船尾涌来!
江芷一不做二不休,娇叱一声,身势一转,已来到了坐马之前,一伸手,已把插置在皮座前的长剑抽了出来,身形再闪,已来到了这伙强盗面前。
为首的矮胖子,狂笑一声,摆动手中虎头钩,正待口发狂言,他身边那个黄发汉子却用胳膊撞了他一下,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红衣矮子闻言大惊,一双眸子在江芷胸前转了一下,顿时面色发青。
只见他高举双手,向同伙大声道:“不可出手,退下去!”
江芷心里一怔,正不知对方是弄什么玄虚。
却见那个红衣矮子把手上的虎头钩交给了身边黄发汉子,满脸畏惧之色地走上前几步,向着江芷深深一拜。
由表情上看来,他像是害怕极了。
只听他用颤抖的声音,嚅嚅地道:“在下等罪该万死,竟不知姑娘驾到,请念在下无知,不识姑娘台驾,请原谅!请原谅!”
一面说,一面深深地打着躬。
这番情景,自是大出江芷意外!
那矮子一连作了好几个躬,转向手下各人大声道:“你们这群东西,在三姑娘面前,还敢如此放肆,还不跪下求饶,真的想死吗?”
那几个人,在红衣矮子频频打躬时,早已彼此相互耳语,面有悸色。
此时一听瓢把子关照,慌不迭地跪满了一地,一个个头磕得砰砰直响,纷纷嚷着:
“三姑娘饶命,三姑娘饶命!”
江芷心里更是一怔,暗忖着怪呀!他们怎知道我是行三,叫我三姑娘呢?
原来江芷早先还有个姐姐不幸夭折,在家里连哥哥算上正是行三,早几年人家都管她叫三姑娘,后来长大了,倒不曾再听人叫过了。
这伙子匪人,这种悖于常情的举动,使得她暗暗称奇,心里不胜纳罕。
可是她表面上,却不得不力持镇定
冷冷一笑道:“真难得,你们居然还认得我。”
为首矮子频频打躬道:“三姑娘大名,天下谁人不知,月前在下曾得到消息,知道姑娘莲驾欲往汉上一行,正不知是真是假,想不到姑娘已经来了,真正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在下等早已效命姑娘,要是早知道姑娘在渡船之上,天胆也不敢冒犯。”
说到此,又连连打躬道:“姑娘万请海涵,万请海涵。”
江芷越听越是不对,冷笑一声,道:“你这人满口胡言,也不知你说些什么?姑娘堂堂侠行,岂与你等狐鼠一流,还不快滚!”
红衣矮子先是一怔,可是目光一瞪左右,只见满船客商都瞪着眼在瞧热闹,他顿时心里一动,暗忖着是了,想必是对方忌于人前现明身份,是以有此一说。
心里一转,甚觉有理。
当下嘴里连声称是,头低得几乎都挨着脚尖,一面后退着,一面连声道:“是……
在下该死,在下该死,只不知三姑娘现欲何往?”
江芷冷冷笑道:“我去樊城,暂时也不会走动,你等不服,随时找我好了。”
红衣矮子连声道:“不敢,不敢……在下等既知道姑娘落脚樊城,理当尽地主之谊……
对姑娘多少有个照顾……在下等这就告辞。失敬,失敬!”
一伙子人,一个个鞠躬弯腰,连声道:“失敬,失敬!”状极谦恭地退到了船边。
江芷忽然想起来道:“站住!”
一伙人肃手道:“三姑娘还有什么话说?”
江芷冷冷地道:“你们一伙子杀了人,抖手一走就算了吗?”
矮子一惊,面现苦色道:“这个……三姑娘高抬贵手。”
江芷道:“死者死矣……唉!这样吧,看你们既有悔意,我也就不再追究。”
矮子道:“是……”
江芷向一旁垂手而泣的船老大抬抬手道:“船老板你过来!”
船老大忙走近,害怕地道:“姑……姑娘……”
江芷道:“你们死了几个人?”
船老大讷讷地道:“两个……伤了两个!”
江芷转向那红衣矮子道:“破财消灾,你们负责偿还一千两银子,给这死难的家属,银子交给船老大由他发落。”
红衣矮子连连点着头,答应道:“是是……在下马上负责张罗,三天之内一定送交!”
江芷道:“这可是真的?”
红衣胖子点头道:“在下天胆也不能欺骗姑娘……姑娘点点头,在下等死无葬身之地矣。”
江芷皱皱眉,心里着实纳闷。
她冷冷笑道:“好吧,我信得过你,还忘了请教你的大名?”
红衣矮子用手指抹了一下额头上的虚汗,讷讷道:“在下复姓申屠,单名一个雷字,这几位是在下的拜弟,混号是‘混江七龙’。”
“混江七龙?”江芷点点头道:“好,我记住你们了,希望你等好自为之,走吧!”
申屠雷以下六人深深一躬,然后由地上搭起昏迷不省人事的那个瘦子,向着邻船跨去。
紧接着两船分开,那艘双桅大船,在黑暗中渐渐消失。
叫申屠的匪首,在两船离开时,兀自站立在船首,频频向着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