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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忌知道唐军现在形势很吃紧,知道李世民这一军统帅正承受着难以言喻的巨大压力,他想到世民身边来,他想陪伴在世民身边,他想为世民分担——尽管作为文士的他,只能是精神上为世民分担。
这,就是爱了吗?
敬德茫然地想着。
五月前的那个夜晚,虽然从世民口中知道的信息,是他深爱着无忌,却得不到回报。可是,现在从这封普普通通的信函来看,无忌……分明也是深爱着他的啊。那为什么世民还是觉得他无法取悦得了无忌而要那样的向自己求助?是他们之间存在着什么误会或隔阂吗?现在,在这个形势最紧迫危急的关头,却反而可能成为解开他们之间的误会或隔阂的契机吗?
只是,为什么世民要让自己看到这封私函?姑且不论这样的私函通常是不会让旁人窥阅,更不要说是知道了他们之间私隐之情的自己——一般人看了这份私函也不可能想到任何别的事情上去,恰恰只有自己是一定会看出那平平常常的字眼之内所蕴含着的那股涌动的情感……
再说,站在世民的立场上,他能与无忌消除误会或隔阂,又关自己什么事?为什么要让自己看到这份私函、意识到这一点?他是想让自己对他死心吗?但这五个月来的冷淡疏远,不是已经足够明白地告诉自己了吗?何必再加这一份私函,让自己更切肤的……再痛一次?
敬德抬头看向窗边的世民,那修长的背影一动不动,无法从中探知他心底的任何思绪。
“元帅……”敬德终于迟疑着开了口,“长孙……公子,要来这里吗?”
“不!”仍是简单得近乎冷漠的答复。但顿了一顿之后,世民终于还是作出了较为详尽的补充:“我不会让他到这里来。我已经写了回信给他,要他留在洛阳那边。”
敬德的视线往书案上一扫,果然看到旁边另有一张信笺,墨迹未干,似是刚刚才写下的,上面只有如同世民的话语一般简单的寥寥数字——
“留在洛阳,不准前来!”
然后,落款之处也是同样的简单——“世民”!
比长孙无忌的落款更要简单得多,却也更显……亲密得多。
这,就是他们之间关系的象征了么?
“那……元帅召我前来……”
所为何事呢?
这后半句的话敬德终于还是吞回了肚子之内,没有说出来。
为什么世民要让自己插足到他们二人之间去?这疑惑是越发的难解了。
“敬德……”窗边的那人忽然转过身来,终于让敬德看到了他明显是紧张得有点发白的脸色,“我需要你帮我参谋这事……我只能跟你说了,因为只有你……只有你知道我和他……的事……”
敬德只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他的心因着世民这番断断续续的话语而猛烈地跳动了起来,跳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只有你……只有你……
他耳边嗡嗡嗡的似乎只是回响着这三个字。至于再后面的“我和他”那另外三个字,他就好像是出于本能地、或是刻意地把它们给忽略了。
“末将……愿为元帅分忧。”敬德吃力地说着,但疑惑却是更加的浓烈了,“只是……末将能帮元帅什么忙呢?末将只是一介莽夫,只懂战场上的事……”说到这里,他心里却另有一个声音适时地响起:“不对啊,你还懂性事,上次他求教于你的,不就是这个?”
敬德连忙无意识地甩了一下头,好像要把这个不识时务的念头给甩掉。时到如今,世民还怎么会跟他再在性事上有什么纠葛?自己也真是太异想天开了!
“我就是要你帮忙我参谋战场上的事。”世民的回答比敬德自己无意识的甩头更确凿地粉碎了他那“异想天开”。
“我本来打算以‘拖’的办法对付窦建德。这武牢关险要之极,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要守住了这里,夏军就拿我们没办法,只能给拖在这里。这正如楚汉相争之时,汉军守住了这武牢关,楚军就无论如何都进入不了中原一样。夏军号称有十万之众,我军连同这里原有的守军再加上我带来增援的,满打满算也只是一万多,如此敌我悬殊,据险而守就是最好的法子。更何况,夏军拖不起,我军却是拖得起的。洛阳那边郑军已经饥疲至极,再拖下去一阵子,很快便会自行崩溃。一旦洛阳城破,我军主力就能大举东来,到时夏军失了这人数上的优势,就再无可以与我抗衡之长了。
敬德听世民忽然滔滔不绝地说起军务正事来,不由得愕然,实在不明白这跟他与无忌之间的“私情”有什么关系,何以他刚才会说“我只能跟你说了,因为只有你……只有你知道我和他……的事……”?
但对方是元帅,他作为将领,说起军务他自然也只好收拾起纷乱的心思,认真地想了起来:“不错,用‘拖’的办法,确实是我军能以少克多的最佳战略。元帅这样想,再对也没有了。”
“可是,现在……现在不同了。现在他……就在洛阳城外,我……我不敢再用这一招了。”
31 武牢关(之三)
“如果……如果王世充乘着我没有亲自坐镇洛阳城外而拼死突围,他……他在那里正遇上两军展开激战……如果一不小心,他受了伤,甚至……性命有损,那怎么办?”
尉迟敬德吃惊地看着眼前的李世民。
他仿佛又看到在宣武陵一役中呕吐之后,躺在他怀中好一会儿,忽然说出那句“其实我很害怕”的那个人。
是的,是害怕。世民现在眼中的那种神色,叫害怕。
可是,他不是为了自己的生死而害怕,他是为那个人的生死……而害怕。
“以王世充现在这样的兵力,郑军又给我军饿困了那么久,能凭借坚城守住已经很不错了,突围而出应该是做不到的。”敬德只有这样开解着他。
“不,所谓‘困兽犹斗’。而且,现在洛阳听说夏军会来救援,郑军之中一定又会再激发起一点点士气,这样的机会是最后的机会了。王世充那样的枭雄人物,不会不懂的,现在再不向外突围的话,那就永远都没有突围成功的可能了。有他这种狗急跳墙的心态,洛阳城外,其实也不安全了。”世民开始在这斗室之内来回的踱起步来,而且脚步越来越急,根本不是那种悠闲的踱步,分明只是想借助着走动来发泄内心的焦虑。
“不,我不能再用这种耗费时间的‘拖’字诀了。我在这里拖住了窦建德,却也是给他把我拖在了这里。我要尽快的解决夏军,尽快的回洛阳去,守在……他身边。”
敬德注意到,世民一直只是用“他”来指代着长孙无忌,始终没有再像合香院一夜的最后那样叫出他的名字。似乎那天晚上他的失态,使这名字成了他口中的禁忌,尽管现在他迫于形势,已经愿意再次单独地面对自己,甚至与之讨论关于无忌的事情。
“可是……以夏军兵力十倍于我军现在在武牢这里的驻军,速战速决于我们不利啊。这不是反而正中夏军下怀了吗?”敬德强忍着一股酸意直冒上心头,竭力冷静地分析着眼前的形势,“元帅,末将知道你很关心……长孙公子的安危,可是你是一军统帅,你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也得从大局出发,为大局着想啊。”
“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我才需要你来给我参谋。我想到了一个可以速战速决、打败夏军的法子,确实是有点冒险,但我反复地想过了,这是最好的办法。可是我确实也担心自己会被对他……的那种心情左右了,只想到成功的机会,不愿意去想失败的风险。我需要你作为局外人,旁观者清,帮我参详。”
原来如此。
敬德总算明白李世民又肯与他亲近——不,其实说到底实质上还是——利用他的缘故了。
不过,在酸楚苦涩之中,敬德却也禁不住暗暗的佩服起李世民来——他的理智仍是那样的强大,并没有因为对长孙无忌的爱而完全迷失,懂得找像自己这样的旁观者来纠正他可能有的冲动之下的犯错。
只是,这就是自己对他的作用了吗?一个旁观者,一个教导者……
这回跟合香院那次,其实又有什么不同呢?
敬德强抑着烦躁的心思,垂首道:“末将……愿为元帅效劳。”
世民停下了踱步,又靠在窗前,只是这次是背向窗台。
“夏军最大的弱点是,他们几乎是步兵,没有什么骑兵。这样他们虽然人多,却远远不及现在驻守武牢的我军精锐。敬德,宣武陵那次你也看到了,郑军四千步兵,都奈何不了我军五百骑兵。现在夏军号称是我军十倍之多,但十倍于骑兵的步兵,其实是没多大用处的。”
“元帅这话,有对,也有不对。”敬德见世民冷静地分析起敌我形势,也慢慢地宁定下心神,跟着他的思路想了起来。
“什么对?什么不对?”
“宣武陵那次,郑军四千步兵是奈何不了我军五百骑兵,但我们也奈何不了他们。他们固然是伤不了我军兵士,但我军兵士想突围而出却也办不到。元帅现在是要大败夏军,而不仅仅是牵制住他们、把他们拖在这里。要以一挡十,可能不难;但要以一败十,甚至是以一灭十,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此其一。”敬德侃侃而谈着,说到这里停了一下。
敬德看了一看世民的面色,见他一脸专注的神情,乌溜溜的眸子像是会说话的那样凝望着自己,心中不觉又是一阵的翻涌,连忙竭力平复心境,继续道:“其二,五百对四千,是差不多以一对十。现在是一万对十万,看起来也是以一对十。但恐怕不能这样简单地类比吧。随着敌军人数的增加,虽然比例上没增加多少,但这个绝对量的增加,可不能这样简单地计算。宣武陵那里,是空旷的平原,两军人数加起来总共不到五千人,这样骑兵有大量的空间纵马飞驰,所以容易与步兵周旋。武牢这里呢?地形险要,易守难攻,但战场的空间也就比较有限,一万骑兵要铺开作战都不容易,更何况还有十万步兵?十一万人挤在这么一个狭小的地方。极端地说,如果马匹连跑起来的空间都没有的话,那骑兵的作用就是零!可步兵呢,作战所需的空间少得多,这时反而是他们占了优势啊。”
“敬德,你说五百对四千与一万对十万,虽然都是一对十,但不能作简单类比,这话是不错的。但你考虑的是作战空间不利于我军的骑兵,却没有考虑其实这更不利于夏军的步兵。步兵行动缓慢,而且人数越多,指挥所需的能力就越高。打仗并不绝对地是人数越多的那一方就越得着。前隋炀帝百万兵马征高丽,就是因为指挥失当而屡遭挫败。像窦建德那样出身草莽之人,他和他手下能有这样可指挥十万之众的能力的军官吗?这我很怀疑。你说这里的战场空间不够,我军骑兵可能发挥不了作用,那么,敬德,你来看……”
世民招手让敬德走近窗前,挽着他一条臂膀,与他并肩靠在窗前向外俯视,伸手指点着下面的汜水,道:“十万大军不可能一下子全部投入战场,我们在汜水这边到武牢关之间列阵,借助汜水之险,他们若明目张胆渡河来袭,我们就在他们半渡之际出击。骑兵速度快而步兵速度慢,我们这边一万骑兵有足够的空间,反而是他们十万人挤在汜水那边才更显拥挤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