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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足无错-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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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听到一个话音:“不必!”
  “溶儿,你,你见到蒋家那闺女了?”秦老大禁不住问,话音里很是犹豫。
  “为什么?”秦溶喃喃道。
  秦老大想开口,却不知怎么回答,他想说:“我只是为你好。”但这话说来还有何益?
  “为什么?”他继续问,秦老大望着暗夜中那双含怒的目光,如暗夜幽谷里的狼,那眸光亮得发着绿光一般,冰得他寒到骨头里。
  “为什么?”他说,“为什么你是我爹?”
  秦老大一愕,炸雷响在耳边一般,那话音分明是:“为什么你是我爹,否则我会……”
  
  此后,秦溶如变了一个人,沉默许多,本来话语不多的他就更是少言寡语。秦老大不知如何去挽回,日日儿子见他都冷冷的,问什么话只是“哦,嗯”再没旁的话。反是那小姑娘囡囡出奇的可爱,笑得灿烂,无忧无虑的在楼里跑上跑下。可那女孩子生得太像雪玉了,那么像。
  
  这天午后,秦老大打个盹醒来,觉得后背有些硌,一摸是痒痒挠。他笑了,似乎感觉到儿子们肌肤的温度,那份浓浓的父子情再也难以寻回,如散去的一幕戏。
  “这边,这边,快些呀!”囡囡稚嫩的声音,他寻声出门,竟然囡囡骑着春宝儿在地上玩骑大马。秦老大忽然记起当年他驮小春宝儿在地上爬时那分童趣,就上前说:“哎,囡囡,不要骑春宝儿哥哥了,咱们换匹大马,爷爷给囡囡玩骑毛驴。”
  祖孙三人在楼道里欢快地叫闹着,他一头大汗的爬着,忽然听到一声断喝:“囡囡!回屋去,舅舅如何对你讲的规矩?”
  秦老大木然抬头,从地上仰视着秦溶那铁青的面颊,藐视他的目光,他突然被刺痛。后背轻松,囡囡张个小手投入秦溶的怀抱,他倍感落寞。坐在地上捶个腰,叹息时,一个身影靠近他:“爹,儿子扶您起来。”
  秦老大仰头,是楚耀南。
  
  他呵呵笑笑自嘲道:“人老了,不中用。”
  楚耀南却说:“爹,刺痛后总要些时间愈伤,给二弟些时间,就会好的。”
  这让秦老大想起从北平归来时那段日子的耀南,也是处处提防,满怀戒备,同他疏远许多。如今反来安慰他,让他仅存的欣慰莫过于此了。
  
  “南儿,你不是要回南洋去一趟吗?”秦老大问。
  “是,是的。”楚耀南答,“我尽量快些回来。”
  秦老大打量他,点点头,背个手离去时,楚耀南看到他背影和那佝偻的身影显得憔悴。
  
  “坏人,打死坏人!”楼道里囡囡的哭叫声惊动了秦老大,他忙出门,看囡囡已被乳娘抱了去,一个帮中弟子捂个耳朵呲牙咧嘴,表情痛苦,还要强扮笑容。
  “怎的了?”秦老大问。
  “坏人,他是坏人,坏人!”囡囡涨红了脸指了地上的人惊叫,不依不饶,平日细声轻语闺秀般的囡囡突然如此的冲动,秦老大气得骂:“怎么惹孙小姐生气?还不退下!”
  总是安抚住囡囡,乳娘抱走她,秦老大无奈叹息,向楼下走去,脚步发飘,心里在思忖,这秦溶就为了个女人,连爹都不要了吗?
  
  “真是晦气,晦气!你说说我,在苏州不过睡过几回那个暗门子,谁想这暗门子是咱们二少的旧日‘情人’;总算那女人好点脸面上吊死了,留个女儿还同我做对。你说说这个理,睡她娘的多了,不计其数了,列个纵队都是她的爹,怎么她就捡我抓咬?”
  秦老大屏住呼吸,惊得要掉下巴。雪玉竟然做了暗门子?还上吊了?那莫非,秦溶得知了他所做的一切,才有此巨变?
  不会,不该呀?当年,他只是怕这狐狸精勾去了秦溶那傻小子的魂儿,才匆匆安排了一切。
  雪玉应该嫁去董家做少奶奶了,她如何会去做暗门子呢?不该,不该如此呀!秦老大忙吩咐人带了螃蟹到他书房里问话。
  
 

128、山雨欲来风满楼 
  
  秦老大不知从何时起,秦溶不再同他讲话。父子二人对面时,只是秦老大干巴巴地问:“回来啦?”
  秦溶就“嗯”的一声算作是回答。
  秦老大多问些什么,秦溶也只是用“是”“不”“知道了”这些简单的词遮掩过去。
  几次,秦老大借机去亲近他,想同他谈谈,秦溶都敷衍而过,似乎父子二人间什么都不曾发生,但就是陌如路人。
  
  秦溶再没有离家的想法,似乎没了雪玉断了他的后路,而蒋涛得了一个大胖儿子,近来开心许多。秦老大有时听秦溶同牛氏对话,提到几句蒋涛的事儿,但是当他靠近,秦溶就闭口不言了。
  他有些妒忌蒋涛,但却无可奈何。他总安慰自己,管这小倔驴子如何耍脾气,乖乖在圈里拉磨干活就是了。
  还别说,秦溶将蓝帮打理得井井有条。楚耀南回南洋时,他还依依不舍,拉住耀南的手臂说:“臭小子,就是逃了,你一辈子也是爹的儿子。”
  楚耀南宽慰他说:“爹呀,秦溶二弟是个人才,您放心吧,他日后肯定比耀南有本事。耀南聪明,却毁在聪明上,剑走偏锋;二弟聪明,都在光明正途上,蓝帮的领头人当是如此的。”
  
  但近来风声紧,炮火渐渐靠近定江,不时有帮里的兄弟筹措建议将蓝帮的业务挪去香港,毕竟如今看来,香港是个安全地盘,再或者就是去南洋。
  秦老大自然不肯,不管众人如何劝,他都破口大骂:“形式,什么是看清形势?这定江是我的地盘,中国人的地盘,要走也是他小日本走,凭什么要我走?”
  拐杖点地,踱步挥了拐杖说:“哦,他来我家了,就因为他凶他不讲理,我就要卷铺盖卷给他让宅子,门儿也没有。”
  他气哼哼地骂出这番话,恰遭遇秦溶的目光,他看到儿子的目光中满是欣喜,带了自豪,似在佩服他这个爸爸的勇气,他笑了,笑得开心,他对秦溶说:“儿子,咱们不走!”
  但是家里已经闹做一团粥,姨太太们惶惶不可终日地劝他离开,更有各路人马登门拜访,劝他去西京的,劝他去国外的。
  
  这天秦溶去寻大哥蒋涛,他心里对大哥即依赖又愧疚,雪玉之死他不敢告诉大哥,怕大哥伤心,若心中存一份希望,总比那希望破灭要好。
  大哥的女儿丫丫抱个洋娃娃在厅里乱跑,奶娘包着个刚出生的小儿子在晒太阳哄逗。
  大哥还没回家,嫂子陪他说话,就见丫丫跑过来脖子里插满小白旗子要当孙大圣。
  秦溶的眼睛如被灼伤一样的刺痛,那旗子,分明是白色的旗子中有血红的圆圆的太阳,日本膏药旗。
  他惊愕地问丫丫:“哪里来的?”
  大嫂笑笑说:“这丫头,不许胡乱动你爸爸的东西。”又对秦溶说:“二弟别见笑,你哥哥太宠丫丫了。这些日本旗子可是你大哥盼望了发财的。若是日本人真的来了,那家家户户还不同喝水吃饭一样指望着买旗子呀。就算薄利多销,我们也能赚很多呢。”
  秦溶惊愕,他诧异地望着嫂子,嫂子说话竟然大言不惭,竟然有人巴望去当亡国奴,那愚昧令他觉得可笑可恨,恨不得抽她一耳光。这时传来大哥的声音:“是阿溶来啦?”
  那喜洋洋的声音,春风得意,怕做着发国难财的梦呢。大哥怎么变得如此了?
  
  秦溶记得小时候大哥教他和雪玉背过《满江红》,慷慨激扬的词句他至今记得。
  他心里难过,就看着大哥,蒋涛也看到丫丫脖颈里的膏药旗,尴尬地一笑说:“在商言商,无奈,有客户托我们赶出的买卖。”
  他想急,可是同一个糊涂人说明白话他能懂吗?大哥彻底糊涂了,自那场堕落沉浮后,大哥不复昔日雄风了。
  
  秦溶回家,他懊恼沮丧,也不肯吃饭就扎去床上闷头睡觉。
  父亲却来到他床边,摸摸他的头说:“人要清醒不容易,蒋涛从来没清醒过。”
  这话有些幸灾乐祸,秦溶不想理他,听他叹口气落寞离去。
  几日来秦溶都无精打采,牛氏知道儿子的心思,劝他几句,他也不肯听。
  他心情不好,在崇义堂总是发火,弟兄们见他凶巴巴的也在躲他。
  阿彪办货回来交差,被他痛骂一顿,自然也是阿彪事情办得不漂亮。
  中午吃饭,阿丹将饭菜递进来,他无心吃,忽然想起来有个东西要问阿彪,去隔壁的房子时,听阿彪和阿丹在说话。
  
  “不就是为了个蒋涛吗?至于呀?当年老爷子早知道蒋涛是什么人了。要不是日本人收买了蒋涛去找几个兄弟冒充工友打日本浪人把事情闹大,那五年前的仗就打起了啦?当时老爷子知道这个事就警告过蒋涛,还告诫我们南哥切勿将此事让二少得知。为什么呀?还不是老爷子说,蒋涛是二少心里的神,就是泥胎一座,也是神,若给他打碎了,他会受不了的。”
  晴空霹雳一般,秦溶立在那里不动,觉得头脑空空不知如何去留。难道五年前,那是一场有人导演的戏?貌似义愤的工友伤了闹事的日本浪人,工友群情义愤才打死了浪人。原来不是,不是,都是卑鄙的暗算诡计。
  
  他开车奔回秦府,他想找父亲问问,但他忽然觉得那父爱的博大无比。为了不伤他的心,他隐瞒了此事多年,但暗中在摆布蒋涛。
  回到家时,家里乱作一团。
  
  “阿溶呀,大喜事,大喜事。”五姨太说,“老爷总算发话,可以许我们去香港逃命了,只是老爷不肯走,你去劝劝吧。”
  秦溶来到书房,门口骷髅管家拦住了他:“二少,老爷房里有客人。贵客。”
  “是溶儿来了吗?进来吧。”秦老大发话。秦溶应声进去,就被惊得目瞪口呆。
  
  坐在沙发上的是两名西装笔挺的日本人,他看那小仁丹胡就轻易地辨别出来。难道大哥在卖日本膏药旗,父亲也开始留后路了吗?
  
  “三本先生,这位是犬子秦溶。”秦老大呵呵笑着介绍,又对秦溶说:“这位是山本先生,有一大宗买卖要和我们做,大买卖,大买卖。”
  秦溶心里暗骂,什么大买卖,蓝帮没见过大买卖吗?他脸上露出怒意,秦老大却说:“在商言商,生意人,赚钱就行,别的同我们无关。”
  众人举酒,预祝生意成功。秦溶对日本人无比厌恶,心想若是小楚此刻在这里,一定会红了眼拔枪冲上来。父亲似看出他的怒意,就摆摆手吩咐说:“溶儿,下去吧。你奶奶在等你,说是为你相中了个花姑娘。”
  秦溶忍气出门,看到探头探脑的阿彪问:“怎么回事?什么大买卖,老爷子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阿彪摇摇头,满眼惶惑说:“爷不让进去,也不知道谈什么,这一谈就是一晌午。”
  
  蓝帮崇义堂,各执一词剑拔弩张。以方堂主为首的一群老人大嚷着:“老大,不能做这买卖。军火买卖能发大财谁都明白,问题是要看看是谁的买卖。妈的,狗日的买卖,这不是答应替他们去买把刀杀自己吗!”方堂主破口大骂。
  叶堂主平日散漫不羁,如今也是骂个不停道:“我老叶拼上这个月和堂子里的弟兄们喝西北风,也不吃他狗日的这碗饭!”
  
  秦溶来得晚,准确说是父亲支他去郊外办货,待回来时恰见崇义堂上下打得不亦乐乎。
  

129、诡计多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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