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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宝儿孙少爷真可爱,难怪老爷这么喜欢他,天天趴在地上给他当马骑。”
楚耀南抿抿唇,贪婪的目光舍不得离开春宝儿,直到花姐起身笑盈盈说:“若没什么吩咐,我退下了,少爷快睡吧,鸡快叫了。”
“花姐!”楚耀南喊住她,花姐茫然地回头问,“少爷可有吩咐?”
楚耀南从抽屉里摸出一叠子钱递给花姐说:“原本想是大年再给你的,毕竟辛苦了一年,三太太那边平日也多亏你照顾了。拿去吧,我听娄伯念叨,说你男人上个月摔断了腿。”
花姐吃惊,却不敢接那钱,摇头说:“南少,平日里就是南少最照顾我们这些下人,我也没少拿少爷和三太太的赏,还是不敢要的。”
楚耀南知道她手头拮据,塞在她手里说:“钱嘛,应急派去用场最重要,拿去吧。你拿了钱,我心里也踏实。”
“可是,少爷,用不到这么多钱呀。”花姐有些心惊。
楚耀南一脸温然的笑说:“多了小春宝要你照应,使得的。”
打发走千恩万谢喜出望外的花姐,楚耀南走向母亲的房间,屋里弥漫玫瑰香水气息,熏得人有些头晕。楚耀南凑近到母亲床边,打开台灯,仔细审视着母亲。这个女人已经没有了昔日的美艳出众,却还如凋谢的花朵残留几分昔日盛开时的色泽。他轻轻去碰母亲的面颊,就像他那些日夜夜被冰凉的手抚弄惊醒。这回,惊叫跃起的反是母亲。
“哎呦我的娘呀,是宝儿,深更半夜你装什么鬼?吓死人呢!”三姨太捶着胸大口喘息,看看楚耀南问:“你哪根神经不对了?”
楚耀南尴尬之余凑过去,将头扎去母亲的胸前问:“娘,帮宝儿看看,脖子后好像扎了根刺。”
“啊?扎了刺?”三姨太慌得跳下床,打开灯就大声喊:“花姐,花姐!”
楚耀南一把捂住她的嘴责备道:“娘,深更半夜的,惹人笑话呢。拔根刺都不会吗?”
三姨太取出绣花针,楚耀南就伏趴在他腿上,她仔细地抚摸过楚耀南的脖颈一寸寸地问:“这里吗?还是这里?”
楚耀南含糊地左右指挥着,尽情享受母亲的爱抚,紧张的三姨太终于气馁,将针插去发髻里,伸手去拉下他的睡裤。
“娘,是脖子上的刺。”楚耀南气恼道。
“娘是怕你屁股痒痒了,大半夜的发神经来捣乱!”三姨太象征性拧一把,楚耀南搂住她紧紧的说:“别这么凶吗,真是脖子上有刺扎得疼。”
三姨太这才紧张了揉揉问:“是外面疼还是里面疼,是肉里面长肉刺了吗?”
楚耀南噗哧笑了,咯咯笑了说:“是春宝儿起夜闹醒了我,睡不着就来吓吓你,睡吧。”
他便被母亲追打着出了房门。
他紧紧带上房门,立在楼道里,听着母亲在身后拉门低声嘱咐:“还不快回去挺尸去,你老子才饶过你,别惹恼他扒你的皮。”
楚耀南疾步返回房里,恰春宝儿坐起来揉眼睛,看到他才放心地说:“小叔叔你去哪里啦?”
“春宝儿,来,小叔叔有话对你说。”楚耀南将春宝儿抱下床,为他裹上衣服,炭火盆照得两人面色通红。
楚耀南打量着孩子,灵慧的大眼眨眨地望着他,沙哑的声音问:“小叔叔,春宝儿不乖吗?”
楚耀南堆出迷人的笑容说:“春宝儿,爷爷家里可好?”
春宝儿频频点头。
“那春宝儿可喜欢一直在这里住下去?”他问,春宝儿继续点头。
“那春宝儿,你要听小叔叔的话,你要牢牢记住的。”楚耀南说,坐在地毯上,抱春宝儿坐在他腿上说:“能不能住在这个楼里,就看你听不听爷爷的话。爷爷要是高兴,春宝儿就能住下去,爷爷要是恼了,春宝儿就要被送回去那个可怕的地方。”
“可春宝儿想爹娘。”春宝儿深咽口吐沫说,楚耀南泪光闪耀,他说:“你爹娘知道春宝儿在爷爷家,所以,会来这里接春宝儿回家去。但是,如果春宝儿不听话惹爷爷生气被送走,就永远见不到爹娘和奶奶了。”
春宝儿说:“春宝儿听爷爷的话,也听小叔叔的话。”
楚耀南说:“春宝儿,好孩子要乖巧,要有眼力,才讨大人喜欢。你看府里这些奶奶们,其实人都很好的,你要乖,只要爷爷和太婆婆喜欢你,府里上下都会喜欢你。”
他忽然发现有千言万语要向孩子嘱咐,发现自己在秦府着实积累了无数生存秘籍,他抱紧春宝儿,紧紧的,春宝儿害怕地问:“小叔叔,小叔叔,你怎么哭了?”
“小叔叔是见到春宝儿平安回来,高兴的。春宝儿,小叔叔的房子的橱柜里,那只箱子是你爹亲手封藏的,那个箱子,日后就是春宝儿的,要好好看护,不要丢了。那里面的狐狼皮褥子,很宝贵,很宝贵……”
楚耀南将孩子送去母亲的房里,才入睡的三姨太惊起,一边拉春宝儿进被窝,一边拍打楚耀南骂着:“宝儿,你吃错药了吗?怎么还同小时候一样闹人?”
“我要给爹写份文件,怕孩子打扰我。”楚耀南含糊道,转身离去。
他关上房门,将窗紧紧关闭,他去更换衣衫,穿上光鲜的西服,仰高下颌,一脸傲然,拉上枪栓。
他想,他该给父亲留下什么遗言,可是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呢?一切言语都是徒劳。
缓缓的,他将那支冰冷的枪黑森森的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紧抿了唇。
那食指仿佛千钧重,在瑟瑟颤抖,生之留恋如此的迫切,令他此刻忽然懦弱彷徨。
他咽口泪,想这样也是有个交代,将生的希望给春宝儿,他去地下见大哥,他不曾亏欠过老爷子什么,就这么去了,也是皆大欢喜的干净。
“喔喔喔……。”雄鸡报晓,暗夜抹上一抹鱼肚白的晨光,仿佛密闭的窗帘拉开一道缝,刺眼的光线射入刺眼。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了,时间就如此分秒而过,父亲说,太阳升起前,必定要他有个了断。
他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狠狠扣下扳机……
嘎达一声轻微的响动,没有枪声,他依旧立在那里,只是一身冷汗,这枪,竟然没有子弹?
是父亲疏忽,还是有意为之?
他一头汗,转身奔出房门,却看到父亲已经懒洋洋伸展懒腰在楼道里徘徊,逗弄着那只八哥儿。
“老爷早安,老爷早安。”八哥儿口齿清晰,旋即冒出一句:“臭小子,屁股痒痒了!”
楚耀南一惊,自当是八哥儿看到了他,却听父亲嘎嘎大笑了夸赞:“好鸟儿,没白喂吃的给你,可是学会了。”
楚耀南又气又笑,看父亲那调皮的神情如个做恶作剧的孩子一样开心。
他心里五味杂陈翻涌,就在楼道唏嘘着。
“南少,这么早就要出门?”娄伯过来问,声音惊动了秦老大,侧头望他有些意外。
“枪,还我吧。”
“爹,只是,没有子弹。”他说。
“孩子呢?”
“在,娘的房里。”楚耀南说。
秦老大愕然望着他,自嘲地笑了摇头,哼个曲子提个鸟笼进到书房去,楚耀南紧步跟来,进到房里就跪下。
“我辛辛苦苦养大你,二十年,怎么这命就这么不值钱?你说!怎么这么不值钱,怎么你心里一个孩子就胜过爹二十年的心血,啊?你说,一个孩子算什么!他,算…什…么?”
哗啦一声,秦老大气得胸膛起伏,他一把扯下桌布,稀里哗啦棋子洒落一地。
楚耀南哭求着:“爹,求你,饶过春宝儿,他还是孩子,他才六岁。春宝儿长大比耀南听话有出息的。爹,爹说耀南是坏了性子的猎狗,就让耀南的命去换春宝儿,十八年后,春宝儿能伺候爹左右的。爹,求爹开恩。”
楚耀南拼命磕头,虽然他心里知道,父亲决定下的事断难更改。
“爷爷,爷爷。”小春宝儿推开房门闯入,被眼前情景惊住。
111、骑大马
春宝儿愕然地望了楚耀南叫声:“小叔叔。”又望了秦老大喊:“爷爷,是小叔叔不听话吗?爷爷不生气。”
秦老大这才强压怒火,抱起春宝儿和颜悦色地打量着,摸摸孩子的头顶问:“爷爷看到春宝儿呀,就什么气都没了。春宝儿告诉爷爷,这一大早儿来找爷爷做什么?”
“爷爷,春宝儿要骑…毛…驴!”春宝儿认真地一字一顿道。红扑扑的小脸儿,笑眯眯的眼,不知谁给做了件兜兜罩衫,显得孩子格外的可爱。楚耀南想,只有孩子穿上娃娃的衣服,享受他应有的快乐,才是种幸福,但是他记不清自己的童年如何的过来,似乎学礼仪、读书、弹琴,父亲为他安排好每天的生活。父亲没怎么读过书,生怕人笑话他大老粗,富甲一方威名远播了,却总觉得那些上流社会的人看不起他这个白手起家的黑老大,似乎儿子是他唯一的期望。楚耀南心头酸酸的,看着春宝儿的小脸儿同秦老大在蹭腻,那幅天伦之乐的情景,令他心酸。忽然他想,父亲怎么舍得杀春宝儿呢?可是父亲也总不该舍得杀掉他吧,那难道是……
“春宝儿,快回去,别烦爷爷!”楚耀南匆忙轰着春宝儿退下,秦老大却抱住春宝儿原地转圈说:“今儿爷爷就陪我们春宝儿来玩骑大马好不好?不玩骑毛驴了。你小叔叔给你当大马骑,他跑得可快了。爷爷替春宝儿执鞭赶马,好不好?”
“好呀好呀!”春宝儿拍着巴掌高兴道。
楚耀南闻听一惊,聪明的他立刻明白父亲积蓄的怒气还不曾发出,是要变个花样来同他盘算。他就说,如何这么爽快就旧事不提地同春宝儿玩骑大马,还要他来当“大马”。
“不过呀,这骑大马,跑得快,是要蒙住眼睛骑才好玩的。春宝儿你来指挥,你喊‘往左’,大马就向左,你说‘往右’,大马就向右,你说‘跳’,‘卧’,这大马一准儿的听话,不听话就抽马屁屁。”秦老大讲述着规则,笑嘻嘻地踱步去楚耀南身边,也不看他,伸手扯下楚耀南的西服领带,慌得楚耀南不知所措,却见父亲将那条昂贵的真丝领带当作蒙眼布系住了春宝儿的眼睛。
“好,春宝儿不许偷看,若偷看了,这马就会变成疯马,狂奔乱跑起来,会摔烂你屁股的。听到没?”秦老大虚张声势地吓唬着,小春宝儿蒙着眼睛高昂个头,频频点头。
秦老大又对楚耀南吩咐:“还不快趴下当马?”
楚耀南面颊羞红,不情愿却无可奈何,他双膝卧下,匍匐了身子向前,真如匹马一样。
秦老大抱起春宝儿放在他腰上骑稳,只让春宝抓紧他的马甲肩头部位说:“春宝儿可是要抓紧,不然摔破头的呀。”
春宝儿被蒙了眼,点点头。
“你爷爷自小就喜欢马,这挑马驹子是要有眼光的。”
秦老大从抽屉里取出一根牛筋马鞭,在楚耀南眼前一晃,吩咐说:“还不快跑?驾!”
楚耀南在地上爬了几步,小春宝儿的身子并不重,只是楚耀南心惊胆跳,不知后面如何的噩运等待他。
“快!驾!”皮鞭兜空啪的一响,Fёи/fаИ`魷魚`就在耳边,楚耀南一个寒颤未过,就觉得臀上生疼如被火燎一般,鞭子已经狠狠抽在身上。那疼痛令他周身打颤,险些将小春宝儿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