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长安那一年难捱的盛夏,在知了的喧杂鸣叫声中终于过去。九月初,整个长安城因为太极宫中传出的喜讯而普天同庆,万民同欢。新历七年,昭仪柳氏为帝诞下长子李乾,于同年被册封为妃,赐号惠,居承庆殿。
两个月后,李焱在宫中赐宴群臣,携武后与惠妃出席。席间,群臣一一向李焱敬酒恭贺,一派歌舞升平。武后坐在李焱身边,一直陪着他微微笑着。柳靥坐在李焱另一侧,却与他隔着一座之遥。
武后远远望着柳靥,她已完全恢复了孕前的玲珑身形,妆容和衣着都极尽清雅低调,却更衬托出容颜无双,顾盼生姿。眼神虽不若其他后妃丽人那般含情脉脉,暖人心扉,但嘴角的笑容一开,便让人看不清她眉眼间的温度,只觉得像是瞬间置身于人间四月天。
一时间,武后想起宫选前第一次看见柳靥画像时的惊艳,这般出尘逸丽的神貌气质,她只在清和身上看到过。她当时便知道,如果她将柳靥留在宫选名册上,那么这个女子必然从一开始,便会在李焱的心中成为一个与众不同的存在。然而最终,她还是把柳靥的名字留下了,因为他已孤独太久,而她无能为力。
正出神间,武后看见司空刘敬德走到李焱跟前,将敬李焱的杯中酒一饮而尽后,又斟了满满一杯要敬惠妃。
刘敬德自圣元帝在位时便被封为司空,亦是唯一一位留下来辅佐李焱的三公,虽然没有实权,在朝中却是德高望重。柳靥刚出双月,并不适合饮酒,但既是刘敬德亲自来敬的酒,自是不能驳了他的面子。武后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便准备要替她挡下这杯酒,身旁李焱却已起身,一手夺过柳靥已递到嘴边的杯盅,对着刘敬德毕恭毕敬道:“惠妃体质异于常人,饮不得酒,还望司空莫要怪罪。这杯酒不如由朕代饮,也替她谢过司空的厚意。”说完抬手杯倾,留下刘敬德一脸讪讪回到了座席。
李焱在清和十几年的熏陶下,早被带出了千杯不倒的酒量。今日虽然已喝得不少,但多这么一杯自是不在话下。然而武后岂会没有察觉,他这一起身,一夺杯,远远快过了她略经思考后才要出言挡酒的速度。而她又岂会不懂,只有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动了情,才会有这般不由自主的回护。刹那间的本能,虽是细节,却最能曝露人心,因为无法伪装。
散席的时候,武后对李焱说,近来陛下已陪伴臣妾太多。今日是惠妃的好日子,还是去承庆殿看看小皇子吧。
李焱迟疑了下,却终是道了声好,“皇后近来为后宫琐事操劳了,请好好回殿歇息。”
李焱与柳靥轻言笑语,渐行渐远,像极了在长安巷间街尾随意走过的平民夫妻。两人并肩而行的画面太过美好,看得武后竟有些痴了。
也许现在,他不再感到那么孤独了吧。自己成为李焱的皇后已将近八年,李焱一直对她很好,两人相敬如宾。三夫人的妃位空置多年,现在柳靥虽然被封了惠妃,但凭她的性子,绝无可能觊觎后位,更何况两人一向交好。
所以她应该感到高兴的,不是吗?可是心里的揪痛却分明从一个角落蔓延至整个胸口,疼得她几乎脱力。然后她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三个月前那异常的不适感再度袭来。
李焱和柳靥回到承庆殿的时候,小皇子已经睡下了。李焱看着他熟睡的面容,不由露出年轻父亲所特有的,慈爱中又混杂着骄傲的表情。小皇子的长相一半随了他,一半随了柳靥。性子一时半会儿还难以捉摸,只觉得他比襄城公主爱笑,且不怕生。李焱将小皇子伸出被褥外的粉藕小手塞了回去,弯下腰在他额头留下一个轻吻。
摇曳的朦胧烛光中,父子俩交叠而亲密的剪影投在墙上,让柳靥全然忘却了秋末入夜后的寒意。
晓若照着柳靥的吩咐,端了温热的醒酒汤进来。柳靥接过汤碗,正要走向李焱。却见他忽然剑眉紧蹙,冷峻的神情中带有几分震惊和微怒。然后他起身一个箭步冲出门外,对着暗卫沉声道:“保护好娘娘和皇子!”
柳靥一路疾奔追至承庆殿门口,却见李焱手起诀落,脚下的幽兰色阵图一起,便已不见踪影。只看见同是一脸错愕的王德站在殿外,两人面面相觑均是不明所以。
因为暗卫不让柳靥离开承庆殿,她只能焦急地在门口来回踱步,心中的不安一寸寸扩大。李焱向来岳镇渊渟,柳靥从未见过他的惊怒如此显于形色。
十数分钟后,两人见叶灵臻从远处飞奔而来,疾声道:“惠妃娘娘,陛下在山池院对皇后娘娘大发雷霆,微臣等实在劝诫不住……陛下已下令,要将皇后娘娘交由宫正司审处。”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在贴吧是首发,然后才来晋江贴的,已经被那边的吧友抓了虫:那四个公主名是封号,不是名字吧?
哈哈,是的是的,不过大家就把它们当名字来看吧,我起的名字太渣,然后又懒……
☆、17
柳靥赶到山池院的时候,武后正跪倒在瀑布前,低眉顺目,神色凄然。一贯齐整的发髻已然松散,几缕碎发垂在耳边。她的脚边是大大小小的水晶琉璃碎片,像散落一地的星屑,与银色的月光交相辉映。
站在武后几步之外的是面若寒霜的李焱,手里紧拽着之前置于琉璃底座上的那株露草。柳靥见露草还完好无损,便大大松了一口气,只要露草没事,今夜就还有回转的余地。
宫正司女官们此时也已一路小跑到山池院。因武后平日素来善待后宫,众人一时均有些不忍,但又不敢违抗圣令。武后的贴身宫女雪筱扑到武后身前,将她拦在自己身后,一面哭着苦苦哀求李焱,“陛下,皇后娘娘千金之躯,万万去不得官正司。皇后娘娘一定是被人……”
可是这句话却似乎更激怒了李焱,还没说完就已被他打断,“住口!她千金之躯,就可以肆意妄为?”
柳靥看到武后的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簌簌而下,似乎已完全放弃了要为自己辩解。
她和叶灵臻对视了一眼,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李焱跟前,“陛下,武将军离世后,皇后娘娘因过分悲恸伤感,身子比不得从前。臣妾斗胆,可否为皇后娘娘求个情,今夜暂且让宫正司女官们随皇后娘娘去立政殿细问始末。”
李焱极力压抑着胸中的怒气,一扬眉道:“惠妃,这里轮得到你来求什么情?是不是朕惯坏了你,连宫里的规矩都忘了!”
此话一出,连王德和叶灵臻都是倒吸一口冷气。也许旁人还看不真切,但是他俩在李焱身旁侍奉多年,最能明白李焱的心意。今夜这事儿,如果连柳靥也受到牵连,那么真的要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了。
柳靥在众人的忧虑目光中缓缓跪倒,声音轻柔如水,“臣妾知错,还望陛下恕罪。只是臣妾觉得,陛下今夜喝了太多的酒。而宫宴刚刚散去,宫中或许还耳目众多。如若今夜皇后娘娘去了官正司听审,只怕以讹传讹,让旁人平白误会了帝后感情不合,请陛下三思。”
李焱望着柳靥,她的话虽然说得温婉恭顺,却句句点中他的要害。这是她第一次被他厉色训斥,而且还是当着众人的面。此刻她紧咬着下唇,甚至跪下做出了谦卑的姿态,但抬头望向他的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的退让。
柳靥看到李焱的脸上闪过一瞬的迟疑,明白他的理性已慢慢占据上风。也许下面的话说出口,她就辜负了清和当日的一再提醒,但眼下为了武后,为了防止朝堂局势的动荡,她也只能把自己卷入是非之中了。
于是李焱听到柳靥说,臣妾不知道陛下认为皇后娘娘犯了什么错,但如若她是有这般心思的人,那么臣妾今日就不可能还安好地陪在陛下身边,甚至为陛下诞下皇子。
此言一出,李焱果然一怔,目光中生了微弱的波动,“很好,原来你也知道。”
“是,臣妾知道。而且臣妾还知道,自己下了一个很大的赌注。”
正如清和所言,后宫中并无几人知晓露草与阮贵妃的关联。她们私下里也只是猜测,圣上为了一株露草而勃然大怒,兴许是因为它关系着太极宫内的风水否泰。李焱和柳靥的这几句话,她们听了只觉得是云里雾里,一片茫然。
然而王德和叶灵臻却是听得不能更清楚明白,纵是站在十一月的寒风里,他们的额头上仍是有了涔涔汗意。柳靥说这是一个赌局,一点都不错。如果李焱足够信任柳靥,那么她说的话句句在理,帝王之怒应该很快会平息下来。但只要李焱对柳靥有些许怀疑,那么他在此时的震怒之下,极有可能认为她是武后的同党,令人细思恐极。
好在李焱与柳靥对视了几秒之后,他的神色逐渐恢复如常,看着身前跪了一地的人,声音中透出浓浓的疲惫:“罢了,你们都起身吧。”
然后,李焱走到武后身旁,与雪筱一起将她搀扶起来。官正司女官们跟在他们的身后,一起走向立政殿。
走了几步,李焱忽然回转过身,望向柳靥的方向,王德正在扶她起身。远远地,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看见她低着头不言不语,于是他心中掠过一阵刺疼。然而半响,他只是对不远处的叶灵臻说道,“灵臻,这件事,你与宫正司一起着手盘查吧。”
叶灵臻不愧是当今朝堂上的断案第一高手。当夜他就命人召御医进宫,替武后诊断。御医看了许久,却不敢下定论。只说皇后娘娘身上唯一的异常,是上眼白的中间有一道暗灰色的直线。此疾在中原十分罕见,病状不但令人难以察觉,而且在发作后几个时辰内会慢慢褪去。幸亏叶大人明断,若是拖过了今夜,皇后娘娘恐怕再难证明自己的清白。他年轻时曾在南诏国(今云南)听闻过“茅山道”的一种邪术——灵降,皇后娘娘此劫或是与其有关,而且施术者的法术应该相当高强。
所谓灵降,是施术者用自己的意志力,在瞬间控制住一个人的意志,做出他原本不想做的事情。此术必须配合大量的符咒来进行。一下降,对方必然逃生无门,只能任施术者予取予求,直至施术者解降,或有高人出手破降,才能逃出生天,脱离对方的掌控。
御医说这话的时候,房内只有李焱和叶灵臻。两人闻言均是脸色一变。如此一来,武后现在仍是身处险境。而且这件事布局之巧妙,用心之险恶,让人不禁觉得心有余悸。可是,布局者也不小心留下一个线索,就是他们的真正目的。露草从来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他们想要的无非是李焱与武家关系的彻底破裂。那么显而易见,这次的布局者与之前散布风言风语的是同一个敌对势力。
御医离宫前,李焱嘱咐其此事不得声张。若别人问起,便只回说皇后娘娘似是凤体安康,未有异常。顺便每日向叶大人传个口信,都有谁问起过。
御医走后,叶灵臻一直在低头沉思:“陛下,其实微臣仍有一事未曾想通。”
“你是指皇后为何能破坏朕所布下的结界?”
“是。皇后娘娘不会法术,而且微臣猜测她并不知晓露草有结界保护。”
“那便是有人趁着今日宫宴,算好时机在皇后到达山池院前便已破开结界,而在朕赶到时已离去或已藏匿起来。”
“适才结界被破,陛下立即有了感应,赶到山池院至多不过三、两分钟。宫内戒备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