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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夫子在琴弦上轻轻拨了几个音;听起来仍是心如止水波澜不惊,但那额角不断跳动的青筋已经暴露了他此时狂躁的内心。
终于;在席下一众孽徒看好戏一样的目光中,秦夫子双手突然重重往琴上一按,余韵犹存的琴音骤然停住,他抬头瞥了眼坐在自己斜对面的某人,压抑着怒火,淡淡道:“我弹琴,不喜被打扰。”
白衣飘飘的顾恺之笑意盈盈地从一片竹叶中探出身子,温和地望着秦夫子,脸上还带着百思不得其解的无辜表情:“嗯?我都隐在叶丛中了,莫非子游还能看到我?”
秦夫子:“……”
众:“……”
其实顾老师,你还是很大只的……那几片小破叶子根本挡不住你挺拔伟岸的身躯好吧?
当然,那天晚上曾亲眼目睹过顾恺之举着一片柳叶被桓玄浇灌这种震撼剧情的几个人,眼神都有一瞬间的漂移。
秦夫子沉默,眉微锁。
顾恺之在画纸上轻轻点了几笔,然后抬头认真观察了一阵秦夫子,很职业地说:“表情要放松,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弄到的碧水墨,最是轻妙灵动,若是所画之人没有那种清新儒雅如碧水泠汀的气质,岂不是白白糟蹋了这盒好墨?”
秦夫子手一抖不小心弄断了一根琴弦,他强忍着嘴角的抽搐,慢慢说道:“如此说来倒是子游的错,不过,若论天下最为出尘之人非顾兄莫属,顾兄为何不为自己做一幅画像,也好成全了这难得的好墨?”
顾恺之一愣,随后默默地点着头,赞成道:“这碧水墨珍贵,若是画我自己倒还真不算糟蹋。”
秦夫子:“……”
众:“……”
顾老师您还能再自恋一点么……
“但是,”顾恺之话锋一转,又惆怅起来,“我自己又看不到我自己,这可怎么画?”
祝小英发誓,她几乎可以看到聚集在秦夫子身上那强大的低气压正慢慢具现化。
“不过,我倒是听人说子游那里有一面宫里御赐的铜镜,高三尺有余……不知可否借我一用?
”
于是,顾老师你其实是早就计划好了的吧,目标就是来坑人镜子的?
崇罗书院后山竹林中一阵冷风飘过,寂静无声。
半晌,也不知是不是出于想早点摆脱这碍眼的文艺青年,秦夫子冲顾恺之绽放出一个蒙娜丽莎式的微笑,只不过这蒙姐微笑是扭曲的,“好,送你便是。”
顾恺之见大功告成,白衣飘飘地对秦夫子拱了拱手,然后又白衣飘飘地麻利收拾好笔墨纸砚,最后白衣飘飘地闪了,只留下面色由青转黑的退休宫廷琴师……
祝小英看着气场越来越可怕的秦夫子,再看看正向西天慢慢爬的火红夕阳,胆战心惊之余突然灵机一动!
于是便有了下面的对话:
秦夫子,平静好情绪准备继续上课:“咳,接下来我们开始上课。英台,你先将上次我让你练习的曲子弹一遍。”
祝小英,有些茫然:“(⊙o⊙)?什么曲子?”
秦夫子:“……上一次不是让你下课后留下来练习了吗?”
祝小英:“哦……”
祝小英开始弹琴,弹得很不错,清雅的旋律如流水般缓缓自纤纤十指间流出,秦夫子一直锁着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 随着主旋律渐入,高‘潮部分来临,最开始零落的琴音也仿佛清流汇聚,恢弘如瀑,大有一气呵成酣畅淋漓的通透感……只是,这酣畅却只淋漓了一半,就……卡住了。
祝小英弹错了一个音。
就像挠痒痒的时候好不容易找到了那最痒的一点,正准备对准其狠挠强挠用力挠着重挠的时候,突然手被拍开不让你挠了……那滋味想必谁都体验过。
所以,秦夫子的脸更黑了。
他忍了很久,最后才很客观地挤出一句:“嗯,与上次相比倒是长进不少。”
如果是平时,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但祝小英偏不知死活地小声接了一句:“嗯……反正不过就是错了一个音,不打紧!”
这可就触到了秦夫子的逆鳞了!
谁不知道当年名满天下的宫廷琴师秦子游对琴艺的完美追求几乎已经到了偏执的程度?“只不过错一个音不算什么”这种理论敢在他面前提一个字他就能用琴将此人抽飞,更何况,这次祝小英卡得那么准,这个错了的音刚好是在最关键的地方?
加之刚刚顾恺之的一番搅场子,秦夫子觉得胸中一口浊气怎么也吐不出来。
祝小英死死低着头不敢看秦夫子,只觉得后脑勺上有两道很有质感的目光在不断地戳她戳她……
而就在这时,又一个不知死活的出现了。
“嗯,除了那不怎么明显的一个错处,的确是弹得甚好。”梁山伯淡淡地说。
不怎么明显不怎么明显不怎么明显……
秦夫子最后的理智也被耗尽了,他
冷冷地扫了祝小英和梁山伯一眼,道:“马文才与祝英台,下课后留下来练琴。”
想了想,又补充:“不到二更不许回房。”
祝小英几乎就要跳起来高呼“哈利路亚”!
而与此同时,身后无数道怨念的目光也如飞刀般向她扔过来,她偷偷转过头去,对以王忱为首的一众无耻纨绔们做了个“哎呀真是太遗憾了我不能带你们出去啦”的欠抽表情。
不管怎么说,今天总算是让她躲过去了……至于明天再说明天的。而且一想到梁山伯也很有默契地留下来陪自己,她内心更加感动,接着下意识就将目光投向马文才。
马文才正要说话,却接到旁边桓玄“小心今天不带我出去我就向监院告发你哦”的警告眼神,因此只是张了张口,便沉默了。
祝小英并不知道马文才被桓玄要挟,稍微有些意外。
就这样,在秦夫子的冷山爆棚中,众人各怀心思地熬过了这貌合神离的一节课。
因为祝小英被罚,想溜出去找乐子想疯了的纨绔们便将目光瞄准了马文才。也不知怎么,他们与桓玄对上了眼神,迅速肯定了彼此的统一战线之后,一批人先潜入书院后院定点埋伏,一批人又到各处踩点放哨。
于是在多方夹击围攻中,马文才只是无奈地看了祝小英和梁山伯一眼,就被连拖带拽地拉走了
大家纷纷离去,竹林里只剩下了祝小英和梁山伯两人。
除了蝉鸣鸟叫,四周一片安静。
梁山伯不说话,只是低垂着眼信手拨弄琴弦。
有点冷场。
祝小英突然发现,少了聒噪的某人,他和梁山伯之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有些……呃……不太自然。
也许不自然的只是她?
自从梁山伯跟她摊牌,坦白了自己和马文才互换身份的事,祝小英就总觉得他好像还应该知道点别的什么。
“嗯……跟上次一样呢!又是我们两个人被罚!”祝小英打破僵局,开始没话找话。
想起上次三个人躲在雨棚下分食两个烤兔腿的囧事,梁山伯不禁微微一笑。
祝小英觉得气氛缓和不少,松了口气,谁知却在下一秒对上梁山伯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看得她心莫名一跳,急忙又将目光移开,向远处一边做张望状一边说:“不知道这次山伯兄会给我们送什么吃的呢?”
又开始转移话题没话找话。
梁山伯却始终不答话。
祝小英心说冷场就冷场吧,于是抱着琴在离梁山伯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坐下来,开始认真练曲子。
“英台。”在温柔的琴声中,梁山伯突然轻声唤道。
“啊?”
“私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能不能叫我的名字?”
“文……文才兄么?”祝小
英装傻。
梁山伯修长的手在琴弦上一拂,几根琴弦齐齐震动,有如裂帛。戛然而止的旋律有些突兀地回荡在竹林中。
梁山伯深邃的眼望过来,祝小英茫然地回视。
最后,他只是轻轻叹息一声,继续低头抚琴。
日头一点点西斜,染红了半个山谷。斑斓的日晖带着五彩的霞光,染上两人雪白的书生袍,袍摆随风而舞。
若是从远处看,应该真的像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吧……
祝小英不知怎么又联想到蝴蝶……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梁山伯正在弹奏着那天他们无意中合奏出来的琴曲——让祝小英无比憔悴的梁祝。
梁祝的旋律真的很美,但并非她所喜爱,尤其是当她想到这样一个悲惨的结局将会是自己的宿命,就从心里抗拒。
正当她准备想个由头把此时此刻这种不妙的气氛岔过去,忽然一阵清风拂过,伴随着竹林略显苦涩的芳香,送来梁山伯的一句轻声的低叹:
“叫我一声山伯,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
这一晚,马文才并未回来,直到第二天早课,书院里的各位夫子才惊恐地发现,一夜之间,竟有十几个学生失踪。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想起,这是一篇言情文而不是恶搞文……… …
于是,来点言情吧。
☆、第五十四章
“怎么样了木桃?还没有消息吗?”
偷偷溜出去打探情报的木桃急匆匆跑进门;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只能弯着腰在那里猛喘气,一边喘一边摇头。
已经两天了。
自那晚古琴课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马文才的影子。起初祝小英还有点纳闷,后来才得知;原来那天日落之后;马文才带着十几个书院里的士族子弟偷偷溜出了书院。
而紧接着;朝廷与北方苻坚政权关系紧张的消息就从京城建康传来,各地加紧盘查封锁。马文才他们又好巧不巧地赶在这个时候出去;据书院里的夫子们估计;八成是被盘查的官兵拦在外面了。
别人不知道他们去哪,祝小英心里却明镜似的。
马文才这人虽然不怎么靠谱;但许诺过的事却从来不会食言,他既然说过再也不会去赌馆,就必定不会再去。
但是,她却从中捅了篓子,无意中招了一批混球,她自己想方设法逃脱了,却把烂摊子丢给了别人。
那些纨绔们当晚一定是见堵不到她便去纠缠马文才这倒霉孩子了,而为了息事宁人,估计马文才也只能就范。
祝小英突然觉得自己很没出息,怎么当时让人家吓了吓就全招了呢?
她懊恼,却又想不通自己如此懊恼的根本原因究竟是什么。
大概……
是不太习惯有一个在身边聒噪惯了的人,突然不见了吧……
“公子,您就别担心了,夫子们不是也说过了吗,只是普通的官兵巡查,耽误几天而已,权当是给这帮公子哥一个教训。”
因为出了这件事,书院里所有课程暂停,学生们被告知在各自房间里温书,不得随意走动。
天气难得的好。
院子里的一棵桂树也开满了花,清风拂过,香气袭人,零落了片片浮英。
祝小英搬了矮桌和席子到房门口练字,练着练着就开始走神,看着对门桓玄和马文才的房间发呆。
“公子,今天可是您生辰!要高兴点才好啊,别这么闷闷不乐的!”
“哪里也不许去,都没有人帮着庆祝,有什么好高兴的?”祝小英叹口气,将羊毫笔浸了墨,继续埋头和自己那狗扒字奋斗。
墨水沾得太多,还未落笔,就有一滴浓厚的墨汁滴在纸上,像人脸上的一块黑痣,使本来就见不得人的字更加惨不忍睹。
“浸了墨以后要在砚沿上轻轻蹭一下,刮去未入笔毫的墨汁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