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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黄的酥皮已经破裂,露出里面红色的豆沙,圆圆的饼身上刻着什么字,因为残破已经模糊得看不太清,只隐约辨识出两个字:相知。
祝小英呆呆地看着这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空的“月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从小就不喜欢浪费粮食的原因,她突然觉得有点心疼。
逸云馆一号房里,梁山伯正在灯下看着祖父送来的家书。
他的书案旁放着一个锦盒,还有一个提篮。
提篮的盖子没有盖紧,露出里面一盘点心,盘子下方还压着一本书,是马文才写好的新书,梁山伯大概扫了一眼,讲的是一个贵族小姐女扮男装去书院读书最后与一个穷书生相恋的故事。
故事没有写完。
他看过以后便将书放到一边,不再管它。
房间里只有他一人,那个王忱还没有回来,因此他可以安心看信。
梁家老爷在心里首先把自己的孙儿夸赞一番,说他提供的一些士族大家的信息都很有用。
哪位刺史喜欢美色,哪位侍郎偏爱书法名画,贵族老爷哪个侧室受宠,谁能说得上话,这些在为商者看来再宝贵不过的信息,只是世家公子间酒席中无意的谈笑。
然而有谁能想到,一个出身庶族的商贾之子,能有资格与高不可攀的士族权贵同席共饮呢?
祖父的信在末尾又提到最近北方的形势不太稳,希望他能在今年年底回家一趟。
梁山伯有些意外,近些年北方苻坚总是蠢蠢欲动,虎视中原,总有些不大不小的战争,不足为奇,为何这次会引起祖父的重视?
正低头思量,房门却被人推开,王忱提着酒壶摇摇晃晃走进来。他看了眼梁山伯,径直走到自己的床榻躺下。
梁山伯只好收拾东西熄灯,也躺下准备休息。
然而这时,一直不爱跟人说话的王忱却主动开口了:
“你并非出身士族。”
梁山伯心里一惊,半晌,才用平静地语气问:“哦?王忱兄这是何意?我怎么听不明白?”
王忱笑了笑,黑暗中撞翻了酒壶,却自顾自地说:“你身上没有世家子应该有的气质。”
梁山伯心中有些不悦,却还是压着性子淡淡问:“什么气质?”
王忱只说了一个字:“狂。”
梁山伯愣了一下,不接话。
“你没有,但他有。”王忱又说。说完便懒洋洋翻了个身,很快响起了微弱的鼾声。
梁山伯在黑暗中睁着眼躺了良久,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那一瞬间,他做出了一个决定,明天要把马文才那本书亲手交给祝英台。
正如王忱所言,他没有士族公子的狂放随性,要懂得克制压抑,要学会宠辱不惊。
他没法狂,不能狂。
因为,他狂不起。
他怎么险些忘记了呢?
☆、第三十八章
接下来几天马文才一直觉得很忧伤;为好几件事心烦。
首先,本来可以很浪漫的月下私会;却因为一场意外而变成了悲剧,导致他现在每次看到祝妹妹;就忍不住有夹腿的冲动。他因此迁怒于梁山伯,心想要不是这小子出来横插一杠;兴许就不会出这种事。所以好几天没跟他说话;也不再接受梁山伯物质上的馈赠;转而开始向桓玄蹭吃蹭喝。
其次,因为祝小英酒后失言;他开始惴惴不安;怀疑她已经知道了他和梁山伯互换身份的事情,因而每次面对祝妹妹都无法像以往那样坦然。
再次;因为祝小英这几天也一直担心马文才知晓自己的身份秘密,估摸着自己在这里呆不太久了,便索性开始加倍努力地去顾老师那里套近乎,想抓紧时间在被撵出去以前套中一只金龟婿,因此与马文才等人疏远了一些,不再像以前那样亲密。这让马文才尤为失落。
最后,就要属那场变装晚宴留下的恶果了。因为他那爆人眼球的一场牡丹美人舞,书院里几乎除了梁山伯,祝小英,桓玄以外的所有人都叫他“红牡丹”。一些没下限的世家公子们,仗着这个“梁山伯”出身贫寒,肆无忌惮地对他大加调戏,动手动脚。又因为他与桓玄最后的那一场吻戏,人们对本来就与南郡公关系不寻常的穷书生更是妄加评论。
于是马文才就像一个无线电波接收器,每天被各种各样的暧昧电流轰炸。
“红牡丹,怎么,今天不用去伺候南郡公了?”
“红牡丹,今晚陪公子们喝点酒怎么样,跳一支舞五百钱!”
“呦,红牡丹,今天还有吃饭的银钱了吗?脱下衣服再让我们看看你背后那朵花,今年的膳食费我们包了怎么样!”
刚刚下课,学生们都从学堂出来,三五个纨绔立刻将落单的马文才截住,团团围在当中,对其说一些不堪入耳的话。
恃强凌弱,一向都是那些品质恶劣的权贵们最心爱的保留节目。
这事要是发生在其他寒门子弟身上,一定早就发火了。这些被娇生惯养的渣滓们最喜欢看那些自视清高的小门小户一副悲愤隐忍的样子,乐此不疲。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个既没钱又没势的家伙面对众人的侮辱,却没有丝毫懊恼,只是无所谓地一边打哈欠一边摆手,说:“不行不行,这几天身子骨虚,不接客不接客。”
众纨绔:“……”
这人还真是没脸皮啊,难怪能毫无压力地抱人家大腿,硬挤进东苑去。
马文才继续没精打采地走,迎面却遇上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曾经的室友殷仲堪,另一个是位面色不善,身材略微高壮,神情却明显傲慢的书生,以前没见过他。
殷仲堪主动与马文才打招呼,语气
仍是那样彬彬有礼,就像对所有人那样,并不因为他在书生中备受嘲讽而有所区别:“山伯,这是要去吃饭?”
马文才打量了一下殷仲堪身边的人,笑道:“是啊,仲堪兄,又有新朋友来了?”
殷仲堪点头:“嗯,这位兄台是杨佺期,昨天才来的。”说完又向杨佺期介绍马文才:“佺期,这位是梁山伯。”
马文才听了对方名字微微一挑眉,但还是很客气地拱了拱手:“杨兄。”
杨佺期瞥了马文才一眼,冷哼一声。
马文才也不介意,仍愉悦地勾着嘴角,背着手优哉游哉看着一片落叶缓缓自空中飘过。
杨佺期忍不住抽嘴角,半晌才挤出一句:“早就听说兄台大名,这‘杨兄’二字还真不敢当!”
马文才和颜悦色:“哦,那叫你贤弟可好?”
杨佺期不屑地瞥了不远处那几个纨绔一眼:“哼,杨某不敢与无骨气的下作之人称兄道弟。”
殷仲堪见杨佺期话语直白不给人留半分颜面,忙打岔道:“同窗之间的玩笑罢了,大家不必当真。杨兄可莫小瞧了山伯,他的过目不忘之才可是闻名书院,连一向严苛的许夫子也视他为得意门生……”
“哼,这样卑贱的出身,纵然满腹经纶又有何用?还不及巴结好高门贵族来得实惠。”
马文才不紧不慢地摇着纸扇,淡淡道:“哦?那依杨公子高见,何为卑贱?何为高贵呢?”
杨佺期负手而立,神情傲然:“官拜三公,数代传承,钟鸣鼎食之家的子弟自是与生俱来的贵重。”
马文才摇头轻笑:“非也非也。”
杨佺期与殷仲堪都看向他。
马文才又道:“自永嘉之乱后,北方被胡人占领,皇族被迫南逃过江,几大士族也随之南迁,相继掌权拱卫皇室,一度曾有‘王与马共天下’的局面。从这以后,先过江的霸着大官来做,瞧不起后过江的,而士族间要互相拉拢,所以婚嫁就将就门当户对,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试想当年,若是先过江来的是中下士族如何?若是庶族寒门又如何?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特别是在这天下不太平的时候,有些事,还是不要太认真吧。即便是祖上贵为一朝太尉的杨公子你,不也因为这一点而吃了不少亏吗?”
杨佺期听了马文才最后这句话,脸色一变。
他们杨家自诩九代朱门,却因司马皇室南渡时没有跟随而来,祖父还曾为外族政权效命,导致如今他们家子弟无论是在仕途还是婚配上都饱受其他士族排挤。虽是名门之后,却又与那些寒门学子有何区别?门阀政治之下,即便再优秀,也是枉然。
何为卑贱?何为高贵?其实还真的说不清楚。
见杨佺期刚刚那一身傲气已经被
煞得所剩不多,马文才心中舒坦不少,大度地拍拍他的肩膀,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安慰道:“所谓时势造英雄,这以后的事都说不准的。对了,杨兄府上在北边经营多年,最近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我听说那帮氐人……”
马文才就这样一边说一边和杨佺期勾肩搭背地往膳房的方向走,完全看不出刚刚那个高个子的书生还对他嗤之以鼻。
殷仲堪在他们身后,若有所思地看着马文才,注视了很久才跟上去。
三个人才走了没几步,马文才却突然脚步一停。
杨佺期和殷仲堪疑惑地看向他,马文才却一句话不说,转身冲向了刚刚调戏他的那帮纨绔。
那几个高门公子们本来已经将马文才这茬忘到脑后,老远又见他气势汹汹奔了过来,都有些发愣。
马文才像一阵旋风似的跑得迅疾,到这帮人面前时却连大气都没喘一下,还不忘向旁边偷偷张望一眼,似乎在确认什么。
“喂,你想干什么!”一个人不耐烦地喊道。
马文才转过头来,深吸一口气,立刻做出一副冰清玉洁神圣不可侵犯的表情!
众纨绔面面相觑,不解其意,被吓得集体倒退一步。
马文才忙不迭跟进一步:“士可杀不可辱!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众纨绔被吼得不禁又集体倒退一步,摸不着头脑。
这孩子……这孩子没事吧?这是……抽风了?
马文才再跟进,义愤填膺道:“不要以为可以凭借淫威逼迫我就范,我梁山伯宁死不屈!无论你们如何做都没有用!士可杀不可辱!”
众纨绔:“……”
祝小英从书阁里出来,刚好看到一群人高马大的公子哥将马文才围在当中,马文才神情悲愤孤立无援,却仍正义严辞,毫不退缩。下一秒,不知那一圈人中谁做了什么,马文才竟跌倒在地,本来干干净净的学士服也沾染上污泥,几缕发丝从发冠中散落下来,掩住那倔强的眼神,一柄纸扇也跌碎了扇骨,狼狈不堪……
她内心突然升起一股火,抛下一边的梁山伯就冲了过去。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祝小英扒开人群挤进去将马文才扶起,眼睛因愤怒而显得格外明亮,脸颊也红扑扑的,“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欺负同窗!妄为读书人!”
“英台,算了,不要与这些人纠缠。”马文才站起身,神情冷峻地搂住祝小英的肩膀。
“这些天你是怎么过的!不行,我们去找夫子评理!”
“哼,与他们浪费时间,没有必要。”马文才最后蔑视地看了众纨绔一眼,与英台相携离去,背脊挺得直直的,让很多看热闹的人不禁暗暗竖拇指,佩服其不畏权贵。
眼睁睁看着马文才莫名其妙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摔倒在地又对着他们一顿冷嘲热讽的无辜众纨绔:“……”
而早祝小英一步看到发生了何事的桓玄,背靠大树,无奈地扶额摇头腹诽:哎,这家伙的演技……又进步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是情人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