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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孙邈邈和王宝钏是一路的,留着也是祸患,巴图鲁可不想给那女人任何一点逃跑的机会,他迟迟不肯答应王宝钏让她离开就是怕她耍诈,可看着代战和薛平贵一天天这么躺下去,他也知道若再这样下去,他也迟早要妥协。
皱着眉看着孙邈邈在床榻前东摸摸西看看,心里一阵烦躁。
孙邈邈给薛平贵把了脉,掰开他的嘴闻了闻气味,心里已经明白了一些,但是仍然不能肯定自己的推测,于是道,“我必须与王三娘确认一下。”
巴图鲁这下更认定他们是一伙儿的,笑道,“是你自寻死路,可怪不得我,我可以让你去见那个毒妇,不过,若你治不好他们,你也必须死,谅你们两个也翻不出我的手掌心。”
孙邈邈掸了掸衣摆,笑道,“我当然能救他们,我可是医生诶,开玩笑,医生怎么可能不会救人,不过救人也要看情况的嘛,不能随便乱救,也不能见死不救——”
“闭嘴,来人,带他去见那个jian人!”受不了孙邈邈的喋喋不休,巴图鲁果断掐断了他的话头。
孙邈邈微微一笑,从从容容地跟带路的侍卫去了,到得偏殿,孙邈邈扣了扣门道,“王三娘,我进来了哦,我有敲门哦,你不要被我吓到哦,我真的进来了哦,我——”
王宝钏一听到他的声音,早就奔了过来抓着他的手就冲进了屋子里,转身关上门,王宝钏背贴在门上看着孙邈邈,卸下了伪装的她此刻满是惊恐和不安,她紧张地看着他,害怕道,“我想逃,帮我。”
孙邈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我是医生,唉,本来不想管这些,不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不管是病人,还是你这种,额,被迫害的人,太爷爷说了,做人要做好人,所以不管什么样的人我都要努力去救啊,不过,怎么救你才好呢,不如,让你死了,他们也就放心了吧,不过,也要想办法保存你的尸体呢,不然假死变成真死就不好了,但是,我刚才都听说啦,你毒害公主和驸马的事情,怕会不会被残忍地分尸呢,额,想想就好可怕呢——”
王宝钏睁着一双无辜又害怕的大眼睛看着孙邈邈,心里揣测着他究竟是什么意思,难得没有被人打断,孙邈邈更是打开了话匣子,开心道,“三娘我什么意思你懂吗,不懂不要紧哦,来,先告诉我,他们是不是吃了迷枣皮又喝了冷凝春呢?这么吃也是他们不对哦,怎么可以乱吃东西呢,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当然后面那个跟前面的没关系,不过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吃完了还乱亲那是更不对的……”
这个话痨,平时到底是有多没人陪他说话啊,王宝钏不由哀叹,可是听着他这般碎碎念,忽然想起同李飞白同路的那一段,他陪着她,什么都依着她,什么都由着她,那么美好,而她早该发现,当时她就已经爱上了他,若是那样,哪儿还有后面那么多波折,哪儿还有如今这般的险境,她真是……
孙邈邈见王宝钏不言不语地就流下泪来,吓了一跳,歪着脑袋看着她,担忧地问道,“三娘子,你怎么了,想你家的郎君了?”
是的,她想他了,没有一刻不想,没有一刻不挂念,她想,她一定爱他爱得很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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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邈邈的计划进行得不可谓不顺利,他一面想办法让薛平贵和代战能处于时而昏睡时而醒来的状态,不过醒来之后依然会因为迷幻素的作用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不过在外人看来至少是醒过来了,从而取得巴图鲁的信任。
巴图鲁经过两三天,见薛平贵和代战每天都能醒过来的时间越来越长了,终于是信任起了孙邈邈来,连带着对他的罗嗦唠叨都大为包容。
另一方面,孙邈邈假借着给薛平贵和代战制药的机会,用皇宫中珍贵的药材制作了一枚他祖传秘方的药丸,一枚吃了之后可以假死,于七天后再醒来的药丸。王宝钏拿到那枚药丸的时候很担心地问孙邈邈道,“不会就此一命呜呼吧?”
孙邈邈没好气地看着她道,“如果要让你一命呜呼,我直接给你灌砒霜就行了,哪里还要这么费劲的准备什么人参雪绒的,我这人的人品你可是放一百个心吧,在我手上治好的疑难杂症——”
“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王宝钏这些天听他罗嗦,耳朵都生出老茧来了,听他说上句就能接下句,拿了那枚药丸看了半天,终于深深地吸了口气道,“后面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孙邈邈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也难过,想安慰,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王宝钏笑着对他摆了摆手道,“邈邈兄,我信你。”
漂泊小半生的年轻郎中此时听这轻轻的三个字,如千钧重负压在身上,难得安静一回,看着她躺在床上,含着笑,咽下了那枚药丸,从容安详地闭上了眼睛,仿佛是进入了甜梦之中。
他算着药效发作的时刻,摸了摸她的脉搏,身体渐渐的冰冷了,呼吸也已经停止,没有了任何生的气息。
虽然知道这不过是假死,却也让他不由得叹息,推开门站在门前,看到巴图鲁正带着人赶来,“孙医生,公主醒了,她醒了!”
代战毕竟中的毒比较轻,虽然吻下去的时候吮吸得重了些,但毕竟轻过薛平贵,这会儿醒了也不过是他计算好了药量,必然是能醒的,只是因为昏迷久了,这一两个月里还会有些后遗症,就算醒来也是处于自己的幻觉中,等过几个月自然会慢慢清醒过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来没怎么骗过人的,可是这一次为了一个如花的生命,他必须骗一回,难得说话那么简洁,他抬起头看着巴图鲁,嘴边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轻声道,“她死了。”
巴图鲁自然是不信的,可孙邈邈毕竟治好了代战,此时疑心他搞鬼又显得自己不厚道了,于是虚伪地道,“怎么会呢?昨日不还好好的吗?”
孙邈邈道,“她自认逃不过一死,怕痛,特意问我要了毒药,好死得不太难看些。”
巴图鲁虽然还半信半疑,但是也不由得跨过门槛,王宝钏安静地躺在床上仿佛在睡觉,可是触手那么冰冷的感觉却着实让巴图鲁心惊。
摸着手脚都僵硬了,呼吸全无,心跳脉搏全都没有了,巴图鲁狠狠地打了她一个耳光,却只感觉到手像是打在冰冷的石头上一样,很痛,可王宝钏一点反应都没有,脸肿都没有肿。
“是死了。”巴图鲁的声音没有一点高低起伏,平静地陈述事实,宣告了她的死亡。
其实刚才巴图鲁那一巴掌虽然王宝钏不疼,可是却让孙邈邈很心疼,这些天听了她的故事,越发觉得这是一场无妄之灾,可怜她一个弱女子在这里独自一人承受了多大的恐惧和压力才能撑到现在。
长长地叹了口气,孙邈邈道,“好歹也是我的故人,如今公主和驸马已经无事了,我希望可以亲自带她离开这里,埋葬她。”
巴图鲁算是个疑心重的,但是毕竟亲手证实了王宝钏的死亡,这孙邈邈也确实医好了代战和薛平贵,于是开恩一般道,“也罢,便依孙医生的意思办吧,不过,我会派人帮把手的。”
虽然他答应了孙邈邈,却依然留了条后路,孙邈邈虽然不愿意,却想着至少把人先运出宫再说,也想到这巴图鲁应该是害怕自己也跑了,到头来代战的病情反复吧。这么一来孙邈邈就答应了巴图鲁,当日即着人弄了辆马车,把王宝钏运到了郊外,打算随便找块地就埋了。
马车上,王宝钏面容平静地躺在一边,孙邈邈看着她,叹息道,“可怜,这么明艳动人的女人,最后居然就这么死了,而且还是埋骨异乡,着实可怜呐,几位大人你们说可是这么回事啊?”
被派来干这差事的都是宫里不当红的人,毕竟运送尸体很是晦气,几个人本就对巴图鲁等人强权驭下很是不服,这会儿孙邈邈一开口,一个个都道,“是啊,这王宝钏本来是要立为皇后的,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谁知道因为公主的关系,居然就这么死了,唉,多么漂亮一个人啊。”
另一个跟着道,“可不是,好歹人家是正妻,驸马也说了,公主今后是女王,他是王夫,再立个王后,也不是什么大事嘛,公主非得独占了,也不看看自己那副模样。”
又一个忙道,“哎,你们可小心着点说话,仔细回去被人告发,到时候死无全尸啊。”
第一个说话的道,“这里就我们几个,谁会去说啊。”
孙邈邈道,“可怜了她,埋骨异乡,我本来想将她送回中原,无奈你们那个巴总管不肯哪。”、
几个侍卫也是很通人情的,加上平日对代战和巴图鲁有诸多不满,当下便道,“那你便运回去就是了,若是巴总管今后又要验尸,也就我们几个知道地方,随便糊弄一下就好。”
孙邈邈一听连忙道,“如此可多谢几位兄台了,为了一个女子,甘冒生命的危险,几位兄台高风亮节,实在让小弟佩服啊。”几个侍卫听他这么一说,虽然都是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却也都一个个不好意思了起来,客气道,“你说运去哪儿,我们帮着运就好了,别这么客气,唉,如今世道乱,听说大唐的军队都到云崖了!”
“可不是么,自从这公主执政之后,佞臣当朝,朝堂上可真是乌烟瘴气没有人了。”
“想当年罗衾大人当朝的时候,可真是吏治昌明啊,唉,谁知道后来被那可恶的沈公子害了。”
“你别说,那沈公子又讨得什么好去?还不是自食恶果,最后辞官下野,听说如今可落魄着呢。”
他们几个说着孙邈邈不曾听过的老黄历,倒也是兴趣盎然,孙邈邈道想先将王宝钏运往一个偏僻干净的所在,于是借了城中最偏的一处客栈,几个人偷偷将人运了进去,怕是光明正大的进去,店家非把人轰出来不可。
孙邈邈临走前确认了王宝钏的安全,这才跟了几个侍卫回去了。
等到王宝钏的药效发作的第七日,她自昏迷中醒来,全身都僵硬得不似自己的,可眯着眼望着从窗间透入的月光,王宝钏从来没有如这一刻般觉得活着如此美好。
孙邈邈显然是白天来过,算准了她今天会醒,留了一封书信在她的手上,怕她看不到特意捏在了她的手里。
还说这些天得了不少赏赐,所以又给她备了些宫里面搜刮到的金器好让她变卖了去换钱回中原。
为了怕引起巴图鲁的警觉,他说他就不送行了,王宝钏捧着书信哭得稀里哗啦,如果没有他,她真的不知该如何从那么可怕的地方逃出来,一场劫后余生,让她更觉得活着就是幸福的。
收拾了东西也不敢停留,怕多在西凉待一天都会待出变数来,第二天一早在桌上留了些钱财,偷偷溜出客栈,变卖了孙邈邈给她留下的所有东西,改换了一身粗布衣衫,盘上头巾,罩上面巾,租了车马,一路马不停蹄地就往中原赶。
赶车的车夫道,“小娘子,此去中原可难走哩,中原和西凉在打仗,怕是要绕些路。”
听到打仗二字,王宝钏立刻就想到了李飞白,在与他会合还是独自赶路回京城之间犹豫了许久,怕横生波折,王宝钏终于还是忍下了相思之情,选择了一个人先回中原。
她想他一定是急了吧,把她弄丢了,他一定会很着急的,或许还会生气,然而想到他回生气着急,不知怎么,心里就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