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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顶帽子突地按在了我头上。
被烈日曝晒了几个时辰的头顶,已经灼痛得有些麻木了。这一按却让我回过神来,发现身前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中等身材,面目僵硬,正是之前救过我一次的恩公。
他面无表情地低头看我,声音一如既往地冰冷傲慢:“你在这里做什么?”
“在等人。”我回答道。
“等谁?”
“是两位劫匪先生。他们把我从少林寺一直带到这儿来,结果中间遇到了坏人,后来就找不见他们了。”
“既然是劫匪,也就说明来到这里并非是你的本意。”武士先生道,“为何不跑,还在此地逗留?”
“他们让我帮忙保管包袱呀。”我理所当然地道,“还没有把东西还给人家,怎能擅自
离开?”
“哼,简直愚昧之至。”那武士冷笑一声,却也没有再说什么,伸手抓住我的衣领,只轻轻一提便将我拽将起来。我还有些不解,却听他道:“你要等的人已经走了,想找他们,就随着我。”说罢便拔腿向前走去。
我闻言大喜,赶紧跟上去,心里对武士先生的佩服之情又不禁上升了一个台阶。恩公大人就是厉害,连名字相貌都不问就知道我要找的人是谁。虽说模样丑了点儿,但是本领高强,心地也好,如果将来有机会出家,肯定会是一个好和尚!
怀着这样殷切的期盼,我再次询问起武士先生的名字。后者斜睥了我一眼,扭过头去,走了两步又忍不住转回来瞥我,感觉眉头好像皱得很厉害,然后眉心间还有丝丝粉末向下飘落。我瞪大眼睛盯住他,并发现武士先生的鼻梁上好像裂开了一条缝。
呃,裂缝?
我晃晃脑袋,一时间怀疑自己可能出现了幻觉,人的鼻子怎么可能像墙一样出现裂缝呢?还想要再仔细看的时候,武士先生已经转回头去,一只手捂住脸,另一只手伸过来猛地抓住我的帽子扣到头顶上,同时闷声道:“把你的帽子戴好!”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帽子歪了,赶紧正了正,戴好。
这也真怪不得我,庙里很少有机会戴帽子的,而草笠两边有绳子,可以固定在下巴上,不必担心歪的问题。独有这种青布小帽,质地软不说,还有些偏大,一个不注意就会偏滑开来,实在很难完全保持平衡。
不过是整理帽子的短短一刹那,武士先生鼻子上的裂缝已经神奇地消失了。
在发现我的帽子正了之后,他便恢复了对我的漠视,对于我不停追问他名字的行为完全充耳不闻。后来许是被我问烦了,他老人家终于开了金口,淡淡道:“一直追问别人的名字,怎么不见你把自己姓名报上?”
这倒也是。
“小僧法名虚苇。”我说道。
少林寺的辈分排行是玄慧虚空,我是排在“虚”字辈里。前面的师兄把风花雪月,梅兰竹菊都叫完了,据说我来这里的时候正好湖边芦苇开花,于是我那亡师大手一挥,虚苇之名就此定下。当然这些都是师叔告诉我的,我自己对于小时候的记忆倒是比较模糊了。
武士先生认真听完,嗤笑一声,继续走路。
他还是完全没有告诉我名字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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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说的话,就没办法了。我叹了口气,低垂下脑袋默默跟在武士先生身后,按着与他同一步调的步伐前进,他快我也快,他慢我也慢,结果最后不知怎的两人速度都越来越快,只见身周店铺树木残影般飕飕掠过,时不时有被撞到的行人发出惊呼。直至出了无锡城,还能隐约听到后面守门卫兵的惊叫声:
“老子的酒袋呢?”
我体力不济,一开始还能跟得上武士先生的速度,但过了一会儿便支撑不住,停下来拄着膝盖喘气。武士先生仿佛后脑勺上长了眼睛,也即停步,回身看我,问道:“你的轻功哪里学来的?”
“是捉老鼠的时候不小心练的。”我回答道。其实本来我只会点粗浅轻功,但那些藏经阁里的老鼠实在太狡猾了,跟着它们折腾了两年,我的轻功水平也比从前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但武士先生很明显不相信我的话。他再次嗤笑一声,正要开口,目光却顿住,冷冷望住我道:“帽子呢?”
我一摸头顶,光秃秃一片。再看身后,只有花布包袱背在身后,青布小帽却早已无影无踪,想必是在方才的脚劲角逐中滑落,也不知掉到什么地方去了。
武士先生看了我一眼,忽然将头上黑铁武士帽摘了下来,远远扔给我,让我戴上。接着他丢下一句“在这里等着”,身体连连几个腾跃,转眼间便消失在草苇之中。约摸半炷香的时间后又回转来,伸手丢过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却是一身小号的西夏武士服。
我赶忙接住,才刚入手就闻到刺鼻的血腥气,不禁被吓了一大跳,疑惑地抬头看去。武士先生却丝毫没有要向我解释的意思,只是背对着我,下巴高昂,静静地负手望天。
天边之外,残阳如血。
武士先生腰间的单刀也在滴血。
晚风拂乱了他的墨发,一缕一缕,纷纷落落,趁着英挺背影看起来格外潇洒。我目光一滞,思绪间不知蹿起了什么,大脑还没来得及动作,右手已经下意识地摸向了后脑。
入手的自然只有冰冷的黑铁帽盔。
但我却知道,帽盔之下的那个位置,有着一处尚未愈合的伤疤。每当在没有星星的夜晚,那个地方便会隐隐作痛。
我知道我的头上没有戒疤,我还知道,我明明是个小尼姑,却住在少林寺。
唔,为什么呢?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一直不知道。
第五章
武士先生说,既然我叫他恩公,定然也不会介意帮他一个小忙。
我的确不介意。前提是,如果真的只是个小忙的话……
“在前方一里外,有一个帐篷,里面住着十五位西夏人。接下来我会把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引走,你听到呼哨声就潜入帐篷内,看到有白色小瓷瓶,就都取出来。如果有人妨碍你,就立即杀掉。”
武士先生抬手亮出一柄雪刃匕首,上面的寒光晃花了我的眼。偷东西什么的也就算了,这事虽然不好,不过为了报恩,结草衔环也无所谓,况且瓷瓶应该不是什么贵重东西的。但我作为一个出家人,出家人怎么能随便杀人?况且我连菜刀都没拿过的,这不成,这万万不成!哪怕是武士恩公的要求也是不成的!
“哼。”武士先生冷哼一声,将那刀刃放入我手里,用下巴指示我收好,继续带着我往帐篷那边而去。
不久之后,武士先生踢坏了马厩,放跑了另外一些武士先生们的马,于是那些武士先生们提着裤子追了出来,我就趁机钻进了没有了武士先生们的帐篷里,然后,才进门就被一位没有追出去的武士先生发现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刚想动作,却听那人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没跟着一起去?”
这人身上的穿着瞧起来似乎与其它武士不太一样,好像是个将领的样子。听这语气,却是把我也认作是武士中的一员了。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穿的正是武士盔服,于是压着嗓子,粗声粗气地回了几句,说外面有野兽突袭,惊跑了马,我因为出去晚了,没有追上,又担心这边会出事,于是回来待命云云。那人听后不置可否,转身又回去了帐篷内 。
虽然不太明白武士先生为什么想要偷他同伴们的瓷瓶,但既然他想要这么做,就自然有他的道理。那帐篷里面空荡荡一片,只有稻草和被褥,似乎角落里还躺着几个衣服没穿好的女子。
瓷瓶是比较脆弱的生物,估计不能随随便便放在稻草上,那就应该在身上才对。我跟在那位西夏将军后面,目光飞快地打他身上一扫,锁定了腰间一处凸起,本想直接去抓,又怕会惊动他,便从身上摸出武士先生扔给我的那柄匕首,轻手轻脚过去用力一划。
嗤的一声。听起来不太像是割断带子的声音,正当我犹豫着是再来一下还是就此溜走时,身前将军的身体突然颤抖起来,他一手扼住喉咙,一手捂住身下,
姿势十分之古怪,口中发出诡异的嘶嘶声。他似乎想回过身来,但是才扭了半个身子便扑通一下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不动弹了。
帐篷里面的有两个女人尖叫起来了,但下一秒声音就像是被什么扼住一般,骤然停止。我有点胆怯,赶紧去那地上的将军身上摸了一番,找出两个小瓷瓶来揣入怀里。临走时又忍不住去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人还活着后才赶紧离开。
足足跑出了半里地,我才停住,小心地按照事先约定好的吹起了口哨。
武士先生很快过来了。他的轻功很好,落地的时候漫无声息,姿势也优雅的很,不像个粗莽武士,反倒更像翩翩公子一般。我赶紧将瓷瓶拿给他,因为上面写的都是西夏文字,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一切都只能拿给武士先生来判断。
武士先生看了我一眼,伸手接过白色小瓶甲,朝上看了一眼,眉心攢起,开口念道:“玉女酥筋散。”
我:“………”
武士先生默不作声地又拿过瓷瓶乙,瞅瞅上面的标签,继续读给我听:“金枪不倒丸。”
“……”
“我要的不是这些。”武士先生道,“你自己留着用吧。”
说罢,他便将瓷瓶又丢了回来。我满头大汗地接住,本想解释一下,但武士先生显然没有兴趣听。他对我自始至终很冷漠,除了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别的都是理也不理。我其实很想问问他什么时候才会带我去找两位劫匪先生的,但想来他也不会回答我,还是算了。大不了等报答了他的恩情,我再告辞另去寻人就是。
只希望等回到少林寺的时候,戒律院不会认为我是私自下山犯了戒条,也不要打我的板子才好。
旁边草丛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匹马,大概是从那些西夏武士手里劫掠来的。我从来没有骑过马,本以为会被摔下来,却意外地坐得很稳。记得之前有一次缘根师叔下山,想要骑马,没上马背就给摔了下来,事后责怪那马性子暴烈,也许是因为恰好我碰到一匹性子温顺的马的缘故吧。
因为天黑了,我们回去无锡城里客栈住了一晚。武士先生财大气粗,要了两间天字号的上房,我被安置在二号房里。以前跟包不同和风波恶一起的时候,他们为了监管我方便,都是只要一个大房间的。虽说晚上休息的时候也是保持距离,总归是不方便的很。这回终于能一个人单独住一间房了,我自是叫伙计
打了桶水来,冲洗一番不提。
却说入夜后,整晚上就听隔壁各种声音不断,不时有人从窗口进来又出去,偶尔还间夹着鸽子扑拉翅膀的声音,武士先生还真是访客不断。
花布包袱在奔波中破了个口子,幸好东西没有漏出去。为防万一,我找小二讨了针线和一块布,将那个破口给补上了。针脚似乎粗了些,缝的也有点歪,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大不了到时候假装这块布天生就是有补丁的。
因为打补丁的时候需要将布匹平摊的,我就把包袱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放到客栈房间内的八仙桌上。往回收拣的时候,我却发现在一众包装精美的点心以及其它杂物里,赫然夹带着一锭亮闪闪的银子。
银子上不知是谁用单刀歪歪扭扭地刻了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