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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生平第一次觉得黑暗也不错。
也是我第一次藏起东西。
他头上,有根镶了玉的发带,他总是戴着它,绑在头上,有风的时候随长发一同飞舞。
他落下来的时候,借着瞬间灯光,我拉下他的发带。
漆黑一片,我听见他叫头发散了,然后我将发带藏进怀中。
后来他找不到那根发带,就换了一根天青色的。
只有我知道,我藏起的,还有看见在街道上走着的他飘散长发时慢来一声的心跳。
越藏越多……
我藏了好多的东西,他都不知道。
他跟我见了皇上,他说要听职开封府,是夜,我们剿灭一帮在汴京横行已久的大盗。
对手既然横行无忌,自然有些功夫,他身手轻盈,但还是被劈向面门的一刀削落一束发。
将盗贼押送大牢之后,我悄悄地回去,拾起他的发,用丝绦束成一束,藏在枕套里。
他并不知道,也不在乎,他是那样一个开通明朗的人,又怎会去计较还会生长的发?
我藏了他喝过的女儿红的坛子。
小小的一个,里面是上好百年女儿红。
他小心翼翼的挖开封泥,叫一声好香,然后小口小口的喝,喝了一半,又塞一半在我怀抱。
我藏的,都是跟他有关的东西。
我喜欢看他爬上开封府的房顶,月光下,长发飘散,白影卓然……
锦毛鼠……
白玉堂……
他不在的时候,我会一个人坐着,看着他的一缕青丝——我不懂如何去求,就好象我从来不晓得要如何哭泣,我只会在一旁默默地看,看他阳光下的灿烂,月光下的悠然。
我有他的一束发,当我年华老去,我还想得起他微红飞扬的上挑的眼角,我有他喝过的酒坛子,再倒入女儿红,我还可以怀念似水的流年、那一双沾了酒液的菲薄双唇、他脸上染起的绯红……
年年……年年……
我不知他为何留在开封府,我以为他可以留一年,两年,但他不能永远地留下去,他是从骨子里豪气干云的侠客,他有他以为的正义,他急切,躁动,说一不二……但这一切都会有个尽头。
成家立业,好重的字……好重的字……
会有个女人代替我陪他月下同饮,到时他或许会告诉她,当年他有个兄弟,总是陪他上房顶赏月喝酒……
我,越来越感到恐惧。
他在我身边的日子越长,离那一天或者就越近。
他总喜欢走在我身前,他是急性子,总是忍不住要越过我,每次,我都伸出手去,又默默收回。
总觉得,他或者就此一去不回……无端恐惧,半夜也惊醒,他睡在对面,偶尔迷茫问候,我只说觉浅。
他回陷空岛探亲,我把藏着的他的东西摆出来,整整一床。
发带,头发,酒坛子,他扯断的衣带,沾了血的手巾,生病时药包上的方子……不够,太少……
我想要的,是他而不是这些东西!
闭眼……我觉得陷在无边黑暗的泥沼……
不敢看他,不敢与他说话,怕多说一句,多看一眼,会更舍不下放不开。
他茫茫然,不知我为何变得古怪,偶尔感觉他的目光投在我身上,纠结不解的疑问。
我开始失眠……
睡不着,每夜贪看他熟睡容颜,听他呼吸均匀,胸膛起伏不定。
心中苦得连舌头都僵硬……
我的念,都是贪婪自私的妄心,说不得,讲不得……
我是与他并肩的好兄弟,他是唯一能懂我的人——我如此渴望见人世的光明,我想看民众欣喜容颜,我想驱散的阴霾,委曲求全的做派,除了他,谁看得见我的隐忍我的抱负?
我因妄念而苦痛,这是我的报应,我断断不肯与他知晓……
直到那一天,我看见铜网阵中的他。
铜制的钩,在微光中闪烁冰冷锋芒,刺进他的皮肉,拉扯出猩红血迹。
那是我一生一次的疯狂……
看不得他流出的血,看不得他白衣染上片片惨然的红,看不得他闭紧的双眼,看不得……
我已想不到更多……
我只知,他若不在,我绝不独活于世——
“玉堂————”
一声吼,我初次只唤他的名,巨阙剑出,我杀倒一片……
“昭……”
他艰难地睁开眼看我。
“昭,我若死了……清明时候,记得带壶女儿红给我……”
只听他一声笑,朗朗乾坤,瞬时崩塌……
若没有了他,若没有了他……我的光明磊落谁来欣赏,我又要怎么去行我所向往的正义,谁懂我?谁知道我?
展昭——只有一个白玉堂。
展昭——只要一个白玉堂。
忽然四周人声寂静,我剑乱舞,鲜血四溅,满身……
我抱起他,走出冲霄楼去——
我不会让他独死,碧落黄泉,我要追他于奈何桥前。
他逃不开我,就算他行在我前面,我也会伸手拉住他——
“我许你……一个生生世世……”
记忆忽然清晰,骤然放大……我看见断了臂膀的自己,笑中落泪……我摸脸,竟摸到温热水液。
我终于知道哭,终于哭了出来,满头满脸的血,我抱着他哭泣如吼。
他若醒来……我不会再让他去向我所不知的地方……
……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
他醒来,第一个要求便是要我应承他,永远陪着他喝酒……
竟然,已经喝了整整半生岁月。
我的手指移上他的面颊,他柔软而温暖,睡得甜美。
他还是老样子,如今在开封府我与他都算得上是前辈,他却依然爱喝酒,爱闹爱笑,喜欢作弄新来的小捕快,灌醉别人也灌醉自己,然后笑着靠在我身上,迅速睡去。
他的眉心,始终没有生出褶皱——他不喜欢皱眉,总是朗朗地笑,露出洁白的牙。
月下他的唇,微微地弥散着红,我喜欢他的唇,菲薄却有力,一抿成线,却极刚强,二十年来,我吻过他许多次……
我绕过桌子,伸手将他拉起来,让他靠在我肩上。
他醒了,伸手揉揉眼睛,半眯着桃花眼看我。
“不喝了?”
“你都睡了,我还喝什么?”苦笑,手指插在他发中,细捻岁月留下的斑白颜色。
“呵……是啊……”
他笑。
“我知道你本不怎么喜欢喝酒,只是我要你陪,所以才跟我一起喝。”
他最近知道的东西越来越多,从他在我柜中发现他十八岁那年丢失的白玉发带开始,他就慢慢知道了我。
那个当年连他的名都不敢唤的我。
他开始翻找我的东西,找出一件他的,他就要笑上半天。
“原来你喜欢拣破烂,这些东西都藏着,又不是什么宝贝。”
听他这么说,我只是笑。
怎么不是宝贝?都是宝贝……每一件,都记下你与我生命中某个曾经呵……
“你还藏着什么东西?”
睡眼迷茫地,他抓住我的领口,他今天找出了他喝过的女儿红的坛子,所以才要我陪他喝酒。
“说啊,还藏着什么?”
他推推我,虽然酒醉,却依旧大力,推得很有些疼痛。
他把我藏的东西都找了出来,如今只有一件还未寻到,因我早已将它从枕套里拿了出来贴身带着——那是他的发。
我轻吻他的额,从怀中拿出个小小锦囊。
“是什么?”
他嘿笑,拿来打开。
小小一束发,漆黑发亮,数十年岁月依旧生气勃勃。
“你……你用红丝线绑?”
他转头,讶然。
我想起我绑住他的发时候,鬼使神差一般,拿了条红丝线——红丝线,绑住一个人的发,就是绑住了他的心……这是传说,我却相信。
“原来你下咒害我?”他不满了,伸手戳在我眉间。
“怎能说是害?我想的,不过是要你在我身边……”
捉了他的手,贴在胸膛。
我心勃勃,为汝而鸣,你可听见?
他骤然红了脸……
“堪堪让你得逞,我不是陪了你近三十年……”
他小声,依旧是一贯的口不对心。
“便是白发换青丝,你还愿陪我么?”
我说。
“你……懒与你说。”
他站起,将发与锦囊塞入我手,扭头走向屋中。
我将他的发放入锦囊,小心收好,赶到他身后,伸手抓着他。
“等我。”
……
等我……
我不知初生之时的梦境究竟是什么,或许,那是我茫茫不可知的前生……
我已想不起,但我知道我的今世,已许给他一个生生世世的誓言……
今生,忆不起前世。
有他,已足够……
……
全文完
后记:
这篇文是应运鼠版而生,所以有部分重叠的情节。猫的版本对于鼠的版本来说,多少还是沉重了……一直和海葵达成一致意见,攻猫其跟受猫比起来,要辛苦一些——他更成熟,也更内敛一些,所以感情的表达也就更不直接。
本篇和以前偶写的所有的宋朝正篇没有什么关系,在本文的猫篇和鼠篇中,几乎都是到了冲宵楼之后才有了直接的感情交流,而之前就是互相在单恋而已。
猫儿的忐忑不安,比老鼠的来得更严重一些,因为他善解人意的稳重,让他一直忍耐着没有说对老鼠的感情,但当老鼠遭遇生死关头,他终于能冲破自身的桎梏,终于坦然对待自己的情感。
在我心中,攻猫是沉着的,温和的,微微有些小小的狡猾——用在他跟白老鼠快乐的生活之中。他每做一件事,所想的都会很多,也会为别人着想,因此才总是欲言又止,内心纠结太多。
我对这两个人的喜欢,就白老鼠而言,大约可以说是非常浅显和表面化的,我会用大量篇幅去写他,而对猫,则是一种与他的感觉相似的暗蓝色的爱慕与敬佩,我曾说过,没有猫,不会有那样飞扬的小白,因为猫带笑的纵容与温柔,才有小白的跳脱。我喜欢用猫的感情做铺垫,写一个任性多情的白老鼠,写他们两人情感血肉的相互交融。
本篇,算是对猫儿的补偿,直接写他的心,让我觉得艰难无比……写了整整一天才写出来,中途还被逼得去写别的东西改善心情。
只希望,能让人觉得文中的他,仿佛就活在我们身边,有烦恼,有隐忍,偶尔爆发,执著所爱……
CL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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