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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一时不忿,得罪了他的探花郎李寻欢要走,阿飞就不会多停留一天。适才来告辞,神情竟是毫不伪饰的欢欢喜喜。
煮泉水的小小炭火炉子冒着些微热气,寒气初具的晚风中,菊花芬芳更显清苦萧瑟,把好好的碧螺春茶香都变得滞涩。
夕阳金红的光一点点暗弱下来。
谁都不可能要另一个人朝夕陪伴。
连阿飞,会那样狠狠说〃谁敢动你,我就杀谁〃的阿飞,都不会陪我到最后。
想我王怜花枉自负惊世之奇才,却被沈浪遮蔽压制十余年,不得精彩自在;之后的岁月,眼看着又荒寂苍白大战后精英丧尽的江湖太也庸常无味,我连去浪迹一番、招摇些风光的兴趣都欠奉。
僵坐小亭中,不知不觉间,我缓缓握紧手中龙泉越窑的青瓷杯子。
张开手,青莹的碎末自指缝簌簌流泻。
怔忡了不知多久,隔着荷花池子、竹丛和院墙,隐约听见外面院子有婢女行礼招呼的声音:〃金爷回来了。〃
金无望只闷闷哼了一声。
就算不去看,也才想得到,该是两个贴身伺候他的僮儿上前:烟儿多半忙着帮他除外面大衣服,渚儿更懂伺候眉眼,则会殷殷跪下替主人脱靴换软底鞋子。
我不知不觉屏息静听。
衣衫动静极细微。
烟儿絮絮说话,似竭力忍住欢喜,字字句句倒是听得真切:〃给爷炖的燕窝粥还熬在铫子上,火候正好。夜风有些凉了,是先烫了花雕用晚膳呢,还是先趁热暖暖喝口粥?〃
金无望只淡淡应:〃拿烫了的酒菜,到房里喝。〃
我心一动。
那场交易结束之后,跟金无望本已两不相欠。
偌大的圣教,依我之才,解散起来却也并不难,可金无望坚持说近万弟兄的生计,不可以操之过急切,说散就散,万一惹出新的祸端就不妥了。正因此,两年来金无望也常驻金陵,盯着下面人处理内外帐册、安顿种种事务。虽然他对我来说可有可无,但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帮忙,不必理会诸多琐碎事物,可以自在风流逍遥,多少还是有些暗暗高兴的。
为商量起来方便,金无望长住在兰菊苑后相邻院落。
此刻我正心神不定,听见金无望送客回来的细微动静,不知为何,从前地宫身体交缠的种种往事全兜上心头当时为多几分胜算,勉强允诺他可意需索,任金无望把我当小倌般纵欲,自非本心。
一旦同沈浪胜负事了,既杀不了金无望泄愤,刻意疏远些,也是有的。
王怜花虽容貌绝世远胜女子,却绝非优柔寡断的心性,拿得起放得下。跟沈浪那么深的纠结,真决心忘记它,便也就抛开了。对金无望亦然,若非昨夜宴请李寻欢与阿飞请来作陪,我甚至不知近日他气色甚好。
我们相看两厌,虽是邻近,但凡无事,绝想不起来要碰面。
不知为何,渐凉的秋风中,暮色四合的此际,骤然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油然升起找他一起喝一杯的念头。
金无望不解我这两年来等阿飞回家的期盼,不知我此刻拔剑四顾心茫然的寥落。
但起码在他面前,不需伪装或掩饰他早已见过我最糟糕的样子。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我从来不屑对自己承认,却也从不抹煞:金无望沉默的了解眼神,确实能助人心定。
走到隔邻那重小院落。
暮色已四合。
四下并没种什么花树,只疏疏落落几块虬劲假山,盘绕着薜荔藤萝之类。这些叶子都是愈寒愈见精神,疏星淡月中,还依稀能看出苍翠繁茂的风骨。
闲闲信步穿过中庭,悠然走近抱厦。
一边伸手想自己掀竹帘子进门,一边已准备好扬声道扰。
指尖还没挨着,我的声音也还在喉间,却已经听见一两声柔细如丝、柔媚入骨的低低呻吟。
明显是僮儿作怪。
渚儿倒是规规矩矩,立在金无望身后伺候,正拿着对檀香木的美人拳,轻轻敲着背。眉目更妖娆些的烟儿,整个人挨在金无望身畔,不顾主子正翻着账本卷儿,张开双腿骑坐在他腿上,正淫荡晃动身子挨擦着,鼻中断续哼出声来。
屋子里,桌上菜已收、酒微凉,还摆着八碟应季鲜瓜果。
我愣住。
突然想起来,这两个僮儿原是另一处南馆的,被打骂着接客,偏苦命,撞见嗜好折腾人的主顾,实在忍不得,约了投水求死。算他们命大,竟被金无望无意出手救了,还替他们赎回了卖身契。这两个孩子跪地死求,除了伺候男人什么也不会,哀求留下来为奴报恩,金无望也就留着服侍起居。
这般出身的孩子,会什么服侍?
无非是取悦供主人淫乐。
看见金无望似乎无动于衷、又似乎颇享受的神情,我突然发觉,心中竟在意着他身边没有王怜花,金某人也是可以纵情享受人生的。
难道这世上,没有一个人非王怜花不可?
正自恍惚着,我完全没注意到,有脚步声自回廊急急过来。直到看清那他手中小心翼翼捧着烫酒的热水,听见他恭敬招呼〃王公子〃,我才注意到,自己不该站在这里。
冷冷点头,算是受了下人的礼。
不等金无望招呼,我便掉头径自走了。
回房坐下,想平息心头那股无名火,我挥退盈盈笑着过来服侍的几个俏丽使女,信手抄起案上她们刚放下的银剪子,修剪烛花儿。
方抬手,已听见门外金无望的声音:〃公子若有事找我,命人传唤便是。〃
声音平板,听不出喜怒哀乐。
我已很仔细辨认,还是觉得既似讥讽,又似关切。
僵片刻,我转过念头,不但不怒,反悠然轻笑出声:〃金兄来都来了,怎么不肯进来见见小弟?〃
金无望应声而入。
看着摇曳烛光中略带浅笑的我,他的眼神像爆出一丝光芒,很快又归于死灰般摄人的冷静。。。。。。就像不曾有过任何涟漪。
目光在他面上略萦绕片刻,我侧头浅笑。
自信以我千面公子天生的风华,再加上这番刻意做作,其慑人心魂处,绝非绝色温婉的小僮儿所能企及。
抬手轻抚咽喉,我略皱眉,笑容渐敛去,低声道:〃两年来金兄这般操劳,小弟现成享用,不胜感激。不知金兄对房中伺候的孩子满意否?或者再挑几个绝色的送过去,略慰辛勤?〃
金无望一愣,转瞬又似乎想通了什么,声音也突然低沉了:〃这两年来,总算是跟金某相安无事,今日何出此言?至于绝色。。。。。。论美貌倾国倾城,何人能及怜花?〃
我站直身子,嘴角缓缓漾出邀请的笑意:〃这么说来,金兄想要似我这般的?〃
金无望死盯着我,慢慢眯起眼,呼吸明显变得急促。
沉吟片刻,他声音竟染上了几份痛楚:〃怜花有什么需要金无望操持的,但请吩咐。如果你揣度新的交易颇不易,必须付这种香艳的报酬才能驱遣金某,却也不妨明言若真有机会享用怜花的无双美色,金某欢喜得紧。〃
金无望的眼睛像在燃烧,又凛冽透出寒意。
突然觉得心有些乱:面前这个男人,似乎正在说愿为我做一切,甚至乐意挑战任何危险,得以享受我给的诱惑。
其实,我并没什么事需要金无望去做。
急急流年如滔滔逝水。。。。。。我只是想找一个旗鼓相当之人,全副心神只关注我一个,能为我效死为我寂寞。
面前这个金无望除了武功阅历,也未必还有什么可观之处。但比起庸庸碌碌的张王刘李,他总算不是平庸之人。
如果我真的直言,说不上喜欢男人抱在怀中轻怜蜜爱的滋味,却不介意解衫任他纵情,金无望会不会觉得我失心疯了?
不知沉默了多久,金无望突然冷笑:〃公子是怕金某辜负所托,还是考虑把这诱人的报酬另觅人享用?〃
我垂首低叹:〃金兄误会了,我本是想找你喝酒。〃
探询的目光光死死盯住我片刻,金无望神色渐渐转温暖,短促一笑:〃怜花适才何不明言?想我陪你喝酒,自是随时都可以。〃
我似笑非笑:〃不过方才看到那两个小童,还真怕打扰了金兄。。。。。。话说回来,金兄真懂得享受,这般狎昵娈童的风流,啧啧。金兄也真好性子,若有奴婢胆敢这般卖弄姿色扰我做事,早就杀了。〃
金无望像是明白了什么,不由一脸哭笑不得的神气,淡淡道:〃那两个孩子太不懂事,可能无意之中得罪了怜花?无知下人而已,打也好换也好都是小事,回去我自会教训,何苦累怜花费神?〃
我话都已经说得这么明显了,金无望竟然连两个娈童都不舍得杀。
无名火起。
我反而笑得格外明媚:〃王某怎会萦怀下人的性命?些许小事,若金兄百事缠身没有空闲,就不劳费神了。〃
静默了片刻,金无望笑笑,平静地:〃我这就命人送那两个孩子离开。你。。。。。。天渐转凉了,善自珍重。〃
话音一落,他转身便离去。
明知道,金无望不过是回隔邻的院落,并不是天涯。可他远离的瞬间,心突然被巨大的落寞突然紧紧攫住。
金无望。
这个会在我耳畔沉沉叹息,却从不强调理由的男人。
人人视为我妖魔寇仇,只有这个金无望,会在以为我不注意的时候,轻轻叹息一声〃傻孩子〃。
他要真走了,长夜。。。。。。会冷。
我忍不住仓促开口,笑容倒还能故示悠闲:〃你要走便走罢,我不拦你。如今的江湖精英丧尽,想重现云梦仙子的功业不易,但让人人见识一下真正的呼风唤雨,也算赏心乐事?不知金兄可否像当年效忠快活王,助我一臂之力?〃
那个谦和中隐藏傲然、敢当面绵里藏针教训我的小李探花,已跟阿飞携手离开,自己双宿双栖去了;
多来年如梦魇沉沉压在心头的沈浪已中计,沉默黯然返回笠岛,想必终此一生,都不会再跟我如昔日老友般相见;
今日金无望再一去,放眼当世,再也没人敢对我王怜花说三道四。
这。。。。。。真的就是我想要的无拘无束?
那还真不如做点什么,一洗十余年来蛰伏的寂寞。
听见这句话,金无望步子停住,叹了口气:〃我本来以为,怜花爱上金陵的美色胜景,早已没兴致重出江湖、中兴圣教。〃
语气中正平和,就像闲话家常。
竟觉得这话格外贴心本来么,以我之才,想〃中兴圣教〃云云,当初何苦解散?又岂会等到风雨飘摇的今天才来旧事重提?
可。。。。。。他要离去的脚步,竟不因我要重新君临江湖的危言而多停留片刻。
我握住胸口,强忍气苦,竭力挤出诱惑的笑容:〃金无望也是顶天立地一条汉子,竟真甘心看妓院的账本消磨余生?〃
金无望突然转身,似乎觉得很有趣地看着我,悠然道:〃效死争锋之事,不适合拿来交易。明知怜花对顶天立地不执着,为一时兴起许这么重的报酬,金某还真不忍心轻易允诺。〃
我冷笑:〃金兄这算是拒却?〃
金无望缓缓摇头:〃怜花真心要做什么,我总助你便是。〃
十 流连
一句允诺听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