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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笑了。
“来,朕教你怎么射箭。”
刘彻握着卫青的手,将一支羽箭搭上了弓身,拉开弓,弓弦一响,野猪发出惊恐的鸣叫,弹跳着,箭飞了出去,却从野猪脖子旁擦过了。野猪暂时逃得性命,撒开蹄子,更加拼命地奔逃起来。
“想跑?没这么容易!”
刘彻一笑,举起马鞭高声说道:“给朕围住了!”错落的答应声中,刘彻打马就追了上去,骑兵从前方和左右将聚拢过来,整齐地移动。卫青紧抓着马鞍和马脖子,生怕掉下去。
猎场中马蹄声急促地来回响着,野猪也终于被中箭倒下了。
刘彻低头笑问卫青:“朕的箭法如何?”
卫青瞧瞧那比自己个头还大的野猪,咽了口唾沫:“皇上……你真厉害。要是臣,恐怕会先被它给踩成稀巴烂了。”
刘彻哈哈大笑,顺手搂上了他的腰,收入怀中,紧紧抱了一下。
韩嫣看在眼中,依旧一言不发。公孙敖看看韩嫣,又看看窘迫万分的卫青,不知如何是好。李当户只顾对韩嫣咬牙切齿,没什么特殊表情。
江都王却偷偷皱了下眉,实在太不象话了!忽然又想到:这是不是代表着,这孩子将是皇上的新宠?呵呵,如果是这样,那可恶的韩嫣可就风光不了多久了!
刘彻抬头看到了边角的韩嫣,这才发现从刚才到现在,韩嫣和自己还没说过一句话,方才围捕野猪的时候,也没见韩嫣如何积极。若在以往,他可是最喜欢和自己一起追捕野物的。
刘彻打马走近韩嫣,“在想什么呢?高兴点,别扫了大家的兴!”顺手摸去,正落在韩嫣腰下臀上。
韩嫣吓了一跳,这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呀!又羞又怒,想也没想便反手挥去,响亮的巴掌声顿时响彻上林苑。
就像被利刃猛然切断般,所有的人声都消失了,寂静中,只有几只鸟从树木枝叶间扑棱棱穿行而过。
刘彻一时间被打蒙了,韩嫣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刘彻被打偏的脸上竟然隐约有红印浮现。
“……我……皇上……”
天啊,自己真的是气昏头了!怎么能在人前做出种这种让皇上龙颜扫地的举动?!
韩嫣急忙翻身下马,不想在半途中有人从背后一鞭狠命抽来,剧痛让他一下掉到了地上,摔的眼前阵阵发黑。
李当户居高临下用马鞭指着韩嫣,高声喝道:“韩嫣!你好大的胆子!亵渎龙体,罪在不赦!”
一语使得蒙住的刘彻清醒过来,他缓缓将脸转正,看着地上的韩嫣,眉宇间阴云隐隐流动。
韩嫣怒视李当户,他下马原就是为了跪地请罪,但是李当户抢在刘彻之前向自己发难,这就让他胸中原本因自己的冲动而消散的怒气重又聚集。他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就想反击,却忽然发现江都王正饶有兴趣地观赏着这一切。
怎么办?韩嫣的心脏像被捏住了:江都王是皇上的亲兄弟,是帝位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方才因为自己的粗心使得江都王对自己怀恨于心,纵使碍于皇上对自己的偏袒对此只能够隐忍,但现在可不同了!打皇帝,乃大不敬之罪!男宠大不敬不是皇上的错,但如果放纵男宠大不敬则是一条指责君王无道当废立的堂皇理由!先前皇上没有子嗣被淮南王刘安当成过废立的借口,现如今,谁又能保证这江都王没有同样的心思呢?
在跳起到站稳这一瞬间的功夫,韩嫣思前想后,抬头看看刘彻,咬咬下唇,腿一弯跪了下来,一叩到地:“微臣忤逆,罪该……万死。”
卫青心惊不已,他再年幼无知也明白这打皇帝可不是小罪,便抬头望望刘彻:“皇上……”想要开口求情,却被刘彻捂住了嘴。
“你眼中还有皇上吗?!秽乱宫廷,目无法纪!以色事君的奸佞之徒!”李当户口中骂着,又是一鞭抽过去。
韩嫣身子抖了抖,硬生生受了。李当户心中发恼,干脆挥起劈头盖脸地抽将过去,打的韩嫣无法再硬挺,一下滚倒在地,左挡右架,狼狈万分。
刘彻不说话,只是看着地上的韩嫣,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一般。卫青却发现他手中握着的缰绳被绞紧了。
最后,他终于开口唤道:“李当户。”
听见刘彻呼唤,李当户急忙住了手,退回来向刘彻低头。
“李当户,人人都对王孙妒恨不已,眼红他受朕宠信、平步青云,”刘彻缓缓说道,“可他们却都向来只敢在私下谈论,然后在朕看不到的地方为难羞辱王孙,从来没人敢在朕的面前这么大大方方地……”刘彻指指李当户手中的鞭子,“啊,啊哈哈哈哈哈~~好!好!”刘彻竖起了大拇指,“好一个李当户!能言人所不敢言,能做人所不能做!真不愧是飞将军李广的长公子!没有给你们李家丢人!”
卫青看着刘彻的手,每说一个字,就将那缰绳绞紧一分。都勒进肉里了,皮肉直泛白,可是卫青却发现他还在笑。难道皇上一点也不疼吗?
“皇上夸奖了,当户愧不敢当。”李当户拱手谦道,却禁不住喜形于色。
“李当户,你自小习骑射,对打猎应该也颇有心得吧。”刘彻一边望着地上的韩嫣一边问,“都打过些什么野物啊?”
“回皇上,不外是些獐鹿兔鸟、野狗野猪老虎熊瞎子之类。”
“这么说来,你是从来没猎过‘人’喽?”
刘彻轻飘飘的一句话,惊的所有人都抬头惊讶地看着他。李当户也一时间忘了答话。
“是没有吧?李当户?”
“——是!微臣确实从未有过!”李当户急忙回答。
“很好。今天,朕就让爱卿开个眼界。”说着,刘彻挽起弓来,将羽箭搭上弓板,箭头一转,竟然瞄准了韩嫣!
韩嫣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刘彻。
“不要!皇上!不要啊!”卫青惊叫起来。怎么会这样?!皇上最宠爱的不是韩嫣吗?甚至可以为他掩盖杀人重罪,现在为什么又……?
李当户、公孙敖、江都王皆是一惊,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没人相信刘彻会真的放箭,知道刘彻等的就是自个儿的一句让步和求情。
弓弦毫不留情地响了,羽箭破空儿去,堪堪擦着韩嫣的肩膀定到地上。
“起来!上马,跑啊!你如果不跑,这猎‘人’可就没办法玩了。”
刘彻一边对韩嫣吐出冷酷的话语,一边将身前的卫青丢给了公孙敖。马匹因负重减轻,立即打了个喜悦的响鼻。
韩嫣咬了咬下唇,爬起来,翻身跃上马背,一下就冲了出去。
刘彻道:“李爱卿,你要是能空手将他生擒,朕另有重赏!”
李当户受宠若惊:“臣不敢辱命!”随即拍马追赶。
上林苑又热闹起来了,与方才追赶野猪时完全不同的热闹。卫青看见刘彻和江都王若无其事地说笑,听见李当户兴奋的呼叫,他无法想象韩嫣现在会是如何一副模样。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
公孙敖紧紧捂住了卫青的嘴。卫青不甘地抓着他的手,像要把它掰开,可是它就像是石头一般,怎么也掰不动。
“你听过荆轲刺秦王的故事吗?”公孙敖轻声道。
卫青疑惑地望着他,摇了摇头。一来是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二来是不解公孙敖为什么在这当口突然提什么故事。
“当年燕国太子丹为了请动荆轲去刺杀秦王嬴政,不知送了他多少奇珍异物、金银车马、美女田宅,可荆轲就是没动静,既不反对也不答应。后来,太子丹让自己最宠爱的姬妾为荆轲弹琴,荆轲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美女,说真是一双好手,于是太子丹就把那姬妾的双手砍下来,送给荆轲——”看到卫青瞪大了眼睛,公孙敖停了下来。
卫青结结巴巴地:“可是……那女子,那女子,不就没有手了吗?”
“对,是没有了。可是荆轲却因此完全认同了太子丹的诚意,接受了刺杀秦王的任务。”
“……这、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呀!”
“这就叫重社稷轻美人的英雄。”
“可是,可是……”
“我还可以告诉你,北方的匈奴正虎视耽耽,在安静了几年后又开始犯我大汉国境,而我大汉最让匈奴忌惮的便是李当户的父亲——飞将军李广,同时,他也是最让皇上头疼的超级大刺头。”
第四章
“又是那个……韩嫣?”
王太后深深簇起眉:这个韩王韩信的曾孙,虽然只是庶出,但看来确实流着相同的血;昔日韩信贵为开国元勋,高祖亲封的异姓王,却阴图谋反,事败还投靠了匈奴,今日韩嫣敢对皇室之人不敬,明日会不会成为第二个韩信?
江都王伏地而泣:“儿臣……儿臣还当什么江都王?还不如回宫当个宿卫,和韩嫣一样去伺候皇上!太后就请把儿臣的封地都收回吧,或者,都送给那佞幸好了!”
“说什么混帐话!”王太后厉声呵斥,“朝廷的封地,岂是说收回就收回说送人就送人的!”
“儿臣……妄为刘氏子孙……请太后为儿臣做主……”江都王泣不成声。
王太后长叹一声,走下座榻,亲自扶起江都王,抚着他的背道:“你是皇族贵胄,和佞幸一般见识实在是有失身份。这事,哀家记下了,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江都王感激地点着头,渐渐止住了哭泣。有太后出面,还怕治不了小小韩嫣?至于皇上……就游猎时所见所闻,那个叫卫青的新任建章监才是眼下皇上面前的新贵,一个十二岁的小孩,要打点还不容易吗?
江都王是暂时安抚住了,韩嫣也是必须要除的,但该怎么做,王太后却一时没有主意:彻儿刻薄啊!春天黄河决口,造成饿殍遍地,灾民易子相食,皇上却径自大兴土木修建上林苑,当太皇太后责问为何不火速赈灾时,得到的回答却是孙儿谨遵黄老的顺应之道不敢有违云云,老太太顿时气的直发抖。八百里加急的灾情奏折统统被送到了东宫太皇太后处,从灾区赶来的信使得到皇上的特许在太皇太后寝宫外大声喊冤叫苦,将灾民种种惨状详加描述,赶走一个又来一个,接连不断步步升级,太皇太后食不下咽睡不安枕,不多时就病倒了。王太后知道,刘彻是在为新政受阻泄恨,也是在为因一句“诸政事毋奏东宫”而被太皇太后下狱后自杀的御史大夫赵绾、王臧报仇。为了折磨击倒太皇太后,彻儿可以将成千上万水深火热中的灾民当成武器,他又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要收拾韩嫣,如果没有一个象样的罪名,只会是引火烧身,到时候,就算自己是彻儿的亲娘这个身份,恐怕也没有半点用处。
未央宫中,卫青膝行来到寝殿外围,隔着帘帐,他看到一坐一跪两个身影,他知道那是皇上在为韩嫣梳发。
因为那次游猎,韩嫣整整昏睡了两天两夜,皇上一直守在旁边,握着他的手不肯放。后来韩嫣终于醒了,他望着皇上沉默了很久。
“抗击匈奴非同儿戏,你打算将此重任交给李当户?他只是有个好父亲,本人根本不知道匈奴的马有多快,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