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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命如纸,人情若瓷,当你习惯了它的时候,总会忘记它其实……易碎……
白衣公子的面色一时间苍白有如碎瓷,他木然走上前,看也不看那根闯祸的木头一眼,便蹲下去,自怀中取出一块素白绸帕,将那碎片一块一块拣拾起来包好。
蓦地,白绸上惊现一道红痕,手指被碎瓷片割破,他竟浑然不觉!
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他”的眼睛……
径直自街角行来,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在那一片暗淡的深黑之中,究竟压着什么样的秘密?
那时“他”说了什么?
自始至终,只有一句——
“……跟我走吧。”
——走?走去哪儿?跟你走?为什么要跟着你走?
不明白!!
光天化日,车水马龙,在繁华市井的睽睽众目之下,他亦不愿去弄明白——
最直接的反应就是怒,大怒!
愤怒中抓住了什么?暴怒中撕裂了什么?狂怒中……伤害了什么?
一声惊心动魄的裂帛——
※ ※ ※
嗤啦!
鞭影破空,狠狠地抽在锦衣汉子脊梁上,打得衣衫都裂了口子,人也向前一栽。
鞭稍却一卷缠住他脚踝,立将他绊了个狗吃屎,接踵而至的十几道鞭影纵横抽在他背上臀上,光鲜亮丽的锦衣霎时四分五裂,可怜方才还盛气凌人的大汉,此刻被鞭得连头也抬不起来。
与鞭影一起飞入场中的是个红衣少年,他下手颇重,鞭鞭到肉,仿佛与鞭下之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小飞,够了。”一把沉厚声音制止了少年的鞭笞,一位年轻公子分人群走了进来,“你在‘他’面前动手打人,岂非班门弄斧?”
这青年一身白绫单袍,外罩淡灰羽纱,绣着连绵的蔓陀草纹,腰系一条龙首银扣宝带,容貌英武,举止潇洒,端的一副好派头,站在村民中间,仿佛鹤立鸡群。
旁观的聂风注意到,黑衣一眼瞥见他,便是微微一笑。
只见那贵介公子向着执鞭的少年说罢,便转向锦衣汉子道:“久闻‘蜀中一品拳’郝元礼郝大侠威名,早盼一见。不过今日似乎事不凑巧,赶上大侠在此……”顿了一顿,似在努力寻觅措辞,“……修炼奇功,律某是否要等大侠回去换身衣裳再来一叙?”他抬起头,脸带微笑。
人群中就有人惊呼出声——郝元礼拳法精奇,在蜀中道上颇有些名气,谁曾想今日竟会出现在这小小市集的铁器摊子前面?
锦衣汉子郝元礼却瞪大了双眼,也不知是痛的还是惊的,满脸油汗噼里啪啦直往下掉。
一直看着一切并没发言的黑衣,此刻才缓缓走到郝元礼身边蹲下,用仅有他俩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我只点了你哑穴而已,不用一直趴着不动。”一面伸手向他身上一拍,解了穴道。
郝元礼一张脸立刻红到发紫,这才跳将起来,狠狠看看黑衣,又盯住灰衣公子,忽然大叫:“律南天!你……你是万樱庄主律南天!”
灰衣公子微笑着拱拱手,算是回答。
人群中响起更多惊呼之声——江南万樱庄不仅以世代相传的碎宇剑法闻名江湖,更是江南首富,连大名鼎鼎的庄主律南天也亲来此穷乡僻壤,今日这小小的藏离镇,真可谓风云际会!
郝元礼阴沉的眼光在律南天和黑衣脸上扫来扫去:“妈的!想不到连你也跟这朝廷鹰犬沆瀣一气,今儿算我郝元礼认栽了!”
黑衣却当他空气一样,径直走到灰衣公子面前,抱拳笑道:“律大哥一向可好?”
律南天抱拳回礼:“托福托福。”
黑衣笑眯眯地道:“多年不见,万樱庄越发兴隆,你这生意都做到蜀中来了,不得了不得了。”
律南天笑道:“哪里哪里,律某天生贱命,虽靠着父辈家业,这守财奴却是做不得的,哪怕为一笔小买卖也要走动走动方才舒泰。这不,也正好上蜀山览胜。”
两人竟自顾自地寒暄起来,完全视正在挑衅的郝元礼如无物。
“小马,”黑衣看向身后的聂风,不忘为他引见,“这位律大哥,是我昔年旧识。”
“幸会。”天……这究竟是怎样一个世界?他必须重新认识整个江湖!
律南天也注意到了聂风:“这位是?”
黑衣道:“新结识的朋友小马。”
律南天打量一番,不由赞道:“好个俊俏少年。”皱了皱眉又道:“……他的眼睛?”
“他曾从山上跌下,左眼被锐石所伤,我碰巧路过便救了他,就这样认识了。”黑衣笑笑道,“现在天天帮着我做事,倒成了我半个伙计。”
他所言实与事实有些差异,聂风心中奇怪,转念一想或是黑衣不想那律大哥追问不休令自己尴尬,故此敷衍于他,便索性不作声,转眼去瞧律南天所带的一班随从。
到底是江南首富,五个跟人都穿得十分体面,其中最抢眼的要数那持鞭少年——少年约莫十五六岁,一身赭红劲装,一条鸭蛋粗、丈余长的牛皮软鞭盘在腰间,大眼睛,瓜子脸,清痩秀气,颈上一只银项圈,衬着麦色肌肤很是夺目。
聂风发现,任凭其他仆人对他恭敬非常,他自始至终也不发一言。不禁想起云师兄少年时亦是这般沉默,只不过比他更加冰冷孤僻。
此刻围观的村人渐渐散去,黑衣已将摊子执拾完毕,正要将两只麻袋搬上马背,红衣少年便过去搭手。黑衣见他举起几十斤铁器也毫不吃力,便向律南天笑道:“这小哥儿根骨不错,确是块练武的材料。”
“小飞是我贴身僮儿,”律南天道,“这孩子一家三代都没离过我万樱山庄,他的父亲亦是家父的亲信……”话犹未完,已被黑衣的惊呼打断!
“当心!”
郝元礼不知何时出现在背后!众人发觉同时,他杀意凛凛的一拳已向小飞后脑轰去!
大伙早将他晾在一边,谁也料不到在江湖中也算有些名气的“蜀中一品拳”,竟会对一个后辈少年猝施偷袭!
黑衣高呼同时,已扬起了右掌。
然而另一个人位置比他更近,出手也更快!不,准确地说,是出——
腿!
砰——几乎与那声“当心”同时响起,郝元礼连退了二三十步,“喀嚓”坐烂了菜肉摊旁一只鸡笼。
六只母鸡咯咯叫着四散纷飞,羽毛落尽,郝元礼左颊隆起一枚红彤彤的鞋印。
所有人望向了聂风,连黑衣与律南天也颇有些惊讶。
律南天笑着看看黑衣:“展贤弟……”
“黑衣。”黑衣打断他,纠正道。
“黑衣,”律南天连忙改口,“你这小伙计的身手也不弱哟。”
“要打,起码找个大人。”聂风看着郝元礼,静静地道。
“你走吧。”黑衣连看也懒得看他。
“走?”他似乎还有点不甘心。
黑衣一边收紧系麻袋的绳子一边道:“想让我送你,也行。”
郝元礼抚着红肿的脸颊,环视众人——光棍不吃眼前亏,他终是爬起来拍拍鸡毛,灰溜溜地走了。
“今次多亏律大哥解围,”黑衣笑笑,转向律南天,“你我多年不见,何不请到舍下一叙,好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
“其实没我多事你一样能应付。”律南天笑道,“不过我今日采办货品,刚好买了两坛美酒,咱们就喝它个通宵!”
一边小飞已从驮满货品的马背上解下两坛酒,捧了跟来,律南天却回头道:“小飞,留匹马,把酒给我,我此去是同朋友叙旧,你们回宿处候着便是,我不日便归。”
仆人们便依言重新归整行李货物,腾出一匹马交与律南天。
“小马,”这边厢,黑衣忽然压低声音问道,“你方才使的可是风神腿中的‘风中劲草’?”
聂风一愣——这个时代,天下三绝尚未横空出世,黑衣怎会知晓他的武功家数?
但他亦无意隐瞒什么,于是点头。
谁知黑衣接下来竟是这样一句:“你那位师兄学的可是天霜拳或排云掌?”
聂风大骇:“你怎么知道……”
“别问我。”黑衣打断他道,“我先问你,你们师兄弟这些功夫是从何处学来?”
“这三门武功并称天下三绝,家师正是天下会帮主。”聂风见黑衣满面狐疑,干脆和盘托出,“其实,我和云师兄并不属于这个朝代,我们来自五百年后。”
黑衣瞪着他,愕了一愕道:“你这教我……怎么相信你?”
聂风苦笑,连他自己也还未弄清楚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又要怎样向一位“前朝古人”解释呢?他只得努力思考着能让黑衣听懂的说话:“是这样……乐山大佛附近有一座凌云窟,窟内有条奇怪的暗道……”
话未说完,黑衣惊道:“你们从凌云窟来?!”
聂风苦笑:“请相信我……”自己也觉得这话很没底气。
谁知黑衣竟然说:“我信!”
“凌云窟内,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他转而又问,“你们因何会进凌云窟呢?”
聂风看看他忽然变得深邃起来的黑眸,发现某种对任何怪事都习以为常的怪物原来在五百年前就已存在了。
他微笑,正想说“一言难尽”,黑衣已抢先道:“想必会是个很长的故事。”
“既如此,”他淡淡一笑,“时日还长呢,以后慢慢告诉我吧。”
“二位何不边走边聊?”那边厢,律南天嘱咐停当,牵着自己的坐骑走了过来。
“不急,”黑衣呵呵笑道,“此刻集还未散,我们先置些果品馔食,也好回去享用。”
“还有打听云师兄……”聂风在心内说道,“在哪儿……”
※ ※ ※
——聂风当然不会知道,此刻他要找的人,就在离他不足百里的眉州一间客栈之中。
木头正在看,很专注地看。
如果能够忽略他冷冰冰的眼神,他确实很专注地在看着白五爷手中绸帕上——那不断扩大的鲜红印迹。
当然,没有做任何“仆人”在这种情况下应做的事,反倒像是在等……等着看这傻瓜要过多久才会发现自己在流血。
如果他没有失去记忆,绝对可以骄傲地说世上很少人耐性比他更好。
或许也因为不记得这些了,他才会在那绸帕即将被完全染红之时,把方才包杯子的绢布扯下一条,硬梆梆地递给那傻瓜。
可惜那傻瓜实在傻得可以,他的手已几乎戳到他脸上,他却茫无反应。
木头瞥了他一眼,然后拉起他那根鲜红欲滴的手指,把布条缠上去。
这会儿,白五爷才总算有了点动静。
一开口却又是骂:“你这木头你懂什么!你必以为不过是个杯子……”
木头只是十分专注地缠着他的布条。
“你懂什么!这杯子是御赐的宝物,他却二话不说就给了我……他……他……”说到“他”,声音便不知不觉低了下去。
——俗话说,人有生死,物有毁坏。
——两年了,这只杯子跟了他千山万水,现在却如此轻易……突然的就碎了去……
会否是上天给人的一种征兆?这会是预示着什么呢?
——是他和“他”的交情,真的将要走到尽头?
——还是……“他”会出事?
“啊呀!”大叫一声,思路被突然而来的疼痛打断。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该死的蠢木头竟将布头儿重重一系。
白五爷立即从遐想中回神,看看已变成胡萝卜的手指,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