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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人大怒又要训斥,一旁有人上前劝解:“自家就一个娃儿哩,莫为这厮撒火扯筋(发火吵架)。不止灌肠,尿泡粥糊也都洒光了,重新准备就行咯,还怕骇不死他龟儿子的?”
蒙面的青年也道:“要得,喊我堂客(妻子)去煮,再多点他几个穴道,看他没得几个时辰也不得活泛。”
心魂甫定的众人纷纷道:“又得辛苦嫂!今次铆起心气儿,备足了小心,看不把他斩扎(招待)得抻抻抖抖!”有人说着就笑出了声儿,还拿脚踢了穆尔达两下。
那老人兀自气哼哼地,大声道:“事情还没萨过(过去,结束),莫忙倒扯把子(开玩笑)!为防万一,招子要蒙严实些,把他耳朵窦里的蜡丸换两个大些的!咳,这棍子咋个断了?再拆个扫帚来!——真是乌而麻杂(乱糟糟),没得一件省心的!”
第六章、陈迹怅人非
一、香夭(上)
惊情五百年
作者:风云水龙吟
监修:花非花、清水比奈
友情支持:开胃狼
、陈迹怅人非
一、香夭(上)
天山之巅。
雪花随着风的旋舞,纷纷掠过那耸入彤云的檐角。
天下第一楼,永远像它的主人一般俯视苍生。
他站在空阔的厅内,面对不世枭雄的莫测微笑,抬起了年轻的澄澈的眼睛。
毫无畏惧。
因为心内已经决定了的“那件事”,烈火般熊熊燃烧着他胸中的血,热血如沸。
“你决定了么?”高高在上的那人在微笑,笑容里含着得意,透着玩味。
“是的,师尊。”
“好!为师亦相信以你的聪明与能为,定不会教为师失望!”
“也请师尊守约!”
天下霸主仰面爆出一阵豪迈的大笑:“我的好徒儿,你就放心去罢!为师定不会辜负这一桩天下最蠢的交易!”
——蠢么?
——也许。
却顾不得这许多。
他旋即转身,疾步走出这座恢宏的建筑,每一步都实实在在踏得用力。
他很清楚,从踏出第一楼的这一刻起,他已经把自己豁了出去……
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在刀庐的竹床上独自醒来。聂风张眼望着竹编的屋顶,有片刻的茫然。
窗外林中,有薄薄的烟岚弥漫,让他隐约想起天山之巅的雪。
——我做梦了?
梦里似乎是过去的一些事……一些他不堪、也不愿回首的往事。
一些……秘密……
咚咚咚!咚咚咚咚……
厨内传来菜刀和砧板的碰撞声,黑衣已在准备午饭了。
——竟然睡了这么久?
※ ※ ※
菜刀急促地起落,将砧板敲得很响,黑衣在厨内忘乎所以地剁着一块肉。
聂风从门外走进,不防几滴血水飞射,和着些许肉糜,恰溅在他的脸上。
“哟!”黑衣回头,抱歉地笑笑,拿过灶台上的麻布递给他道,“擦擦吧,饭菜一会儿就得。”
脸上的污渍虽可以布揩去,却有一些莫名的感觉如污渍般在心上晕开了去,颇不痛快……
黑衣依旧在剁着那块肉,操刀的手却失了往日精准,颇有些心不在焉的味道,直剁得汁水四溅。
连着几日黑衣都有些心浮气躁。自郝元礼一伙被轰下山不久,他就忽然变得喜怒无常起来,偶尔发点脾气,聂风倒也不以为意——本来,与喜怒无常的家伙相处,谁还会比他更有经验呢?
此刻,他也压下了心头的不快,看看黑衣手中的活计道:“黑衣,你这是打算做什么菜?”
黑衣答道:“红烧肉。”
聂风愣了一愣——纵然他对厨艺一窍不通,不过……红烧肉不是连肉带皮切成大块就成的吗?
黑衣见他愣住,一道魂灵儿仿佛这会子才归了壳,他低头看了一眼早已变成饺子馅的那块肉,笑了一下道:“算了,改汆丸子罢。”
※ ※ ※
热腾腾的饭菜摆上了桌,果然有一大盆的肉丸山菌汤。
肉香扑鼻,然而聂风乍见那盆汤,却是微微皱了皱眉。
留心到这个细小的反应,黑衣不露声色地把熏肠和肉汤移向自己一方,将两碟素菜换到他面前。
聂风向他投过一个感激的眼色,却又低下头去,筷子意兴索然地拨拉着碗里的饭菜。
“小马,”黑衣端起饭碗,忽然毫无征兆地唤他道,“你明天就下山罢。”
“嗯?”聂风乍闻这话,有些诧异。
“昨天我去隔山的丰乐镇,终于听说有人曾见到一个黑衣的大块头经过。那汉子受了伤,胳膊上还有赤色的纹身,我想,那很可能就是你的云师兄。”
聂风心中一悸!猛然抬头——恰对上黑衣的眼睛。
黑衣眼里洋溢着得意与欢喜,他显然费了不少工夫才能得到这消息,此时却故意说得很轻松,以免聂风不过意。聂风心中明白,却只是望着他勉强笑了笑,又低头不语。
黑衣微怔:“你不开心?”
聂风望着饭碗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黑衣,其实……若我能在这山中小庐打铁种花,就此终老,也没什么不好。”
黑衣又一怔,继而哈哈大笑道:“甭担心我这儿,你不在我的铁照打花照开。”说着伸筷子夹了个肉丸送进口里,边嚼边道:“不找到他,你舍得?”
聂风干脆停了动作,看着碗答道:“舍得。”
黑衣看了看他,然后筷子一点菜碟,笑道:“吃饭,快吃——你以为瞧着米就能看饱了?”
饶是聂风心事重重,也终于忍不住一乐,边笑边又举箸。
※ ※ ※
风卷,云翻……
风皱一溪寒水,尽起涟漪——血色的涟漪!
河水如血,血流成河,连脚下的泥土也全都染红……被无辜乡亲的鲜血染红……
——这里是……凤溪村?!
乱风急云中传来震天的咆哮,那一条紫色的身影如九天巨龙般扑下,戟指如电,带着疯狂的怒意径直戮向……
——云师兄?!不!!!
血……血……血红……
血红像烟花一样迸射出来……灰蓝的天空,飘渺的云丝,碧绿的野草,流淌的河水……一切一切,怎么都只剩下了一种颜色?
万物苍生,一切怎么都在销熔?慢慢地,熔入那整片的血色之中……再也辨不出形貌……
天地仿佛连成了血色的浑然的一片,包裹着,围困着……
——出口……
——出口在哪里?
师尊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幽幽地,像是在传述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风儿,我可没有刺瞎你的眼睛。不信你看——”
“睁开眼睛,你就能看到真相!”
——真……相?
于是睁眼!
睁眼后,仍然是一片血色的世界!他站在废墟中,站在溪流前,看见鲜血般的溪水流过红褐色的土地……
惶然抬头,连天空也铺满了血红的云……
——这是什么真相?!
忽然从极远极远的地方传来了击掌之声,循声望去,师尊拍着掌走近,紫衣依旧光鲜,衣上的金龙依旧耀眼。
“做得好,做得好!风儿,今次又杀得一个不留,很好很好!”
——我……杀人?
“看看你的脚下,全都是你的功绩啊!”
——脚下?
急急低头,却看到无数残缺不全死状凄惨的尸骨,堆积如山……而他,正站在这座死亡之山的顶端!
山峦绵延不绝,四面……没有可以离开的路。
目所能及处,无不是尸体!
——不……
“我的好徒儿!你都忘了吗?”感觉到那紫衣人影的迫近,却无法移步。低头看时,有数只白骨的手爪穿出尸山,抓住了自己的脚踝。
“你忘了你神风堂主的地位如何得来?”
头发被一把揪住,师尊的脸几乎要撞上自己的脸……那脸上有玩味的笑容:“还不是用你的风神腿法,为我杀掉无数生命,博取老夫信任后才挣回来的!”
一个童稚的声音在怒吼着,听来那样的遥远:“杀人得来,宁愿不做!”
“风儿,人在江湖,你不杀人,人便杀你,这是江湖的求存定律!”连师尊的笑声也骤然远去。
徒留周遭无数的尸体……
他独自一个,头顶着血色的苍穹,脚踏着漫漫尸山,一直走,一直走,一直不停地向前走……
直到那个墨黑的身影,在血色的尽头出现!
“风,”
“别要再走,最后一战——”
“无法避免!”
他终于又看见冷冷的“他”,“他”站在命运的尽头,那样冷冷地宣布。
并不伤心……他已经走了太久太久,早已忘记了伤心的滋味……
所以……只是由着心中深深的绝望蔓延,终于化作一声厉喊——
※ ※ ※
“云师兄!你杀了我罢!!”躺在竹床上的聂风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
黑衣蓦地惊醒,轻手轻脚地起身,走近床边看他。
两道明亮的水线赫然划过睡梦中的少年的脸颊,落在枕上。
“小马……”黑衣小心地推了推他。
聂风并未因此而逃离梦境,却是一把捉住了黑衣的手,不住地道:“云师兄……云师兄……杀了我……”
——魇住了啊,小马他……梦见什么了?
——想想那夜酒酣之际,这少年也曾对自己细说生平……其实,他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有着和“他”非常相似的寂寞……
黑衣看着被困于噩梦的小马,看着少年隐在发间的残缺面容,不禁想起他讲述过的五百年后的那个乱世……他轻轻抬起另只手掌,盖在聂风握他的手上。
聂风紧抓着他又呢喃了一会儿,呼吸渐渐平复了下去。黑衣略略安心,伸手为他拉好被角,怕他惊醒,故并未将被他抓着的那只手硬抽回来。
——抓就让他抓着去罢,自己只要躺在床边对付一夜就行。
想到这儿,便伸脚将自己的地铺移了过来。
但当他想要躺下去时,方才发现聂风是以右手抓着他的右手——而他又偏偏站在竹床的左边……
这样无论他以什么样的姿势,恐怕都是躺不下去的——除非趴在床边,否则休想睡觉。
黑衣苦笑着叹了口气,只得再次伸脚——勾过枕头,放在床沿上拍了两拍,俯身趴了下去。
※ ※ ※
晨曦像一只温柔的大手,穿过竹编的窗格,轻轻抚摩着床上少年的一头柔丝。
聂风终于感到晨光已经照在了身上,他深深吸了几口气,然后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头一样东西,是一只骨节峥嵘大手——那整条胳膊环着他的颈子,手则刚好落在胸前。
这当然不是他自己的手,这分明就是黑衣的手!
聂风稍稍愣了一下,神智陡然归壳,他“呀”地一声惊叫,猛然坐了起来!
此时他才发现自己早把黑衣当成了床垫,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上面,急急忙忙回头,看见黑衣正一手揉着眼睛,显然也是刚刚睡醒。
“……你……我,昨天……我没对你怎样吧?”聂风冲口说道。
黑衣一眼瞥见这个情形,也暗自愣了一愣——
八成是自己趴在床边怎也睡得不惯,不知什么时候就稀里糊涂爬上了床……当然,这个还是不要说出来的比较好……
望着少年涨得通红的脸,黑衣又揉了一刻眼睛,方才嘿嘿一笑,反问道:“原来你都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