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白玉堂右手紧着夹菜,吃得津津有味,左手却始终按着靠在桌边的长布包。
律南天猜他是真的饿了,面上并无丝毫不悦,忙唤饭来,又拿过一只净碗亲手盛上一碗豆花羹,轻轻推到白玉堂左手边。
“谢了,正觉噎得慌。”白玉堂放下筷子,伸右手拿起碗“咕咚咕咚”灌下一半,放了碗依旧是右手使筷子,左手横竖不离那包袱。
律南天不禁愈发好奇起来。殊不知他的目光方在那包袱上定住,侍立一旁的小飞便已有所行动!
小飞原本立在白玉堂身后,见主人似对这件东西极有兴趣,不等律南天开口便快步趋近白玉堂左侧,右手以掌为刀,悄无声息地划向包裹外层的布片。
白玉堂浑然不觉,伸筷子夹过一片鸡翅往嘴里送去。
眼看小飞的掌刀就要破开布袱,白玉堂的右脚貌似无意地向外一滑,刚巧踢在那布包底端,包裹立刻向他怀内倒去。小飞一击不中正待要退,白玉堂左掌已拍在布包顶端,那布包立刻斜向后飞出,不偏不倚顶在小飞腹部,这一下含了暗劲,加之这包裹中的物事本就不轻,小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哎呀”惊叫着倒飞出去。
他背脊撞上店家竹墙的同时,布包上的劲道刚好卸得干净,他便连人带包一起摔在地上,捂着肚腹好一会儿才慢慢爬起。
他这一摔动静颇大,店内别桌的食客都回过头来张望。
白玉堂叼着鸡翅笑道:“绿南瓜,你这小厮皮相不错,可惜手脚却不干净。你请我打尖,我便顺手替你教训了他,料他下次再起歹意,也得瞅准了主顾才是。”
小飞堪堪爬起,便又听见白玉堂道:“小毛头,你白爷爷今儿心情不错,不打算再拆他人店铺,故而手下留情。还不乖乖把我的东西送回来?”
小飞自知不是对手,也不呼痛卖狠,只低头将布包捡起,双手捧定,安放回白玉堂桌边。
律南天面上无光,也不好再开口说话,他狠狠瞪了小飞一眼,执起酒杯假装饮酒。
白玉堂仍旧顾自大吃大嚼,不住指指点点,评论桌上菜肴。律南天却拿着酒杯陪着笑脸,筷子始终未动一下。
不过顷刻,白玉堂已把一桌菜肴扫荡了大半。
律南天再帮他盛一碗羹汤,见他伸手来接,方才又开口道:“五爷这般着急,似有要事在身?”
白玉堂喝了一口羹,道:“我正在找一个铸刀的好手。看你在这带混得颇熟,可知谁家刀打得最好?”
律南天笑道:“五爷何必遮掩,你找的,莫不就是……‘他’?”说到“他”这个字时,整个声调都放低了去,眼内笑容漫溢。
白玉堂一看,立时撇了碗霍地站起:“‘他’!莫非你知道他现在何处?”
律南天道:“不错!”
白玉堂双手重重地拍在桌上,这一下险些把碗碟都震落了地,再度引起别桌的客人们张眼偷看。
白玉堂神情悲喜交加,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快告诉我!”
此时此刻的他,当然不会觉察到律南天眼内闪过的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他就在凌云山结庐隐居,离此地只有三天路程。”
“他……他结庐……隐居?”白玉堂胸膛起伏目光闪烁,语气亦起伏不定。他喃喃重复道:“结庐……隐居!他果然……是去到一个穷乡僻壤……结庐隐居!”
律南天看着他的眼睛,道:“没错。”
“多谢款待!”扔下这句话,白衣青年已使柔劲带起那长条布包,一阵风似地飘出了临水居。
“但愿你找到的,不只是……他的人……”律南天轻叹一声,又拿起了酒杯。
※ ※ ※
夜色已浓,平羌镇的摊铺纷纷开始收拾下市。
一个马贩子刚牵了马匹将要回槽,便见迎面奔来一个白衣人。马贩子只觉手心一痛,体格最壮的那匹桃花马的缰绳已然到了那人手里。
白衣人翻身上马,看他身量不甚胖大,却压得马儿踉跄几步。
那人卸下肩头的长条布包横放膝前,三两下甩脱身上的雪白丝袍,丢给马贩道:“这件袍子可当二十两银,足够你买四五匹好马!”
事发突然,马贩子被吓了一跳,目瞪口呆。
那人已拨了马头朝向正南的茫茫山林,接着一巴掌拍在马股上,驾着桃花马儿绝尘而去。
“哎,这马还没上鞍呢……”马贩子这才缓过神来,喃喃道。
三、重逢(上)
惊情五百年
作者:风云水龙吟
监修:花非花、清水比奈
友情支持:开胃狼
、梦断君不知
三、重逢(上)
蜀山奇峻,峰峦起伏,云海飞腾,林莽幽深,更有溪川碧水潺流其间,天地灵气汇集于此,乃神州龙脉之所在。
黑衣一人一马,顶着树缝内漏下的花花太阳,在林间山路上缓慢行走。
林间闷热,他一身黑衣早被汗水浸透,连发稍上都不断滴着水珠。马儿驮着两只沉甸甸的麻袋,更是一身大汗,不住喷着热气。
人和马都已走过漫长山路,每一步都显出了疲态。
好在水源渐近,已能听得见那熟悉的哗哗声,黑衣笑着拍拍马脖子:“老伙计,累了吧?咱们去凉快凉快。”
他拉了马循声径去,转过两丛灌木,入得一大片竹林,突觉手中缰绳一紧,转头看时,却见马儿喘着粗气,四蹄死死撑住地面,就是不肯踏前。
黑衣屏息凝神,果然感觉到前方的竹林中,正弥漫着一股若隐若现的特殊气息!
黑暗,冰冷,沉重……仿佛是死神悄然而至的脚步……
这气息,对每个曾在死亡线上趟过的江湖人来说,都是极为熟悉的!
——有事!
黑衣仿佛一只嗅到血腥的猛兽,面色顿时严峻起来。
他不声不响地摸了摸马鬃,安抚住受了惊吓的宠儿,将马牵远了几十步栓定,这才独自步向竹林深处。
前行数十步,再一转,一具马尸横于地上。
黑衣蹲下细看,只见那死马一身透湿,毛片贴在身躯上,犹笼着一片热雾,目珠外凸,张口伸舌,口角溢出许多白沫,竟是活活累死的。
马尸之畔,一串脚印深深印在湿润的地面,向溪流的方向延伸着。
而那股阴郁的死亡气息,正是从溪流方向蔓延至此。
——这人脚步如此沉重,却深浅不一,若非有伤在身,就是负了极沉重的东西。
——马尸未冷,他一定走不远。
——背着重物,又失了马匹,在这深山中极易迷路,也可能葬身野兽腹中。
救人要紧!黑衣顾不得疲乏,一跃而出,双脚踏过一地湿泥腐叶,竟是全无痕迹,仿如大山猫般轻巧纵越,沿着脚印直奔水源而去。
※ ※ ※
一脉蓝天,一片竹林,一股清泉。
泉中有人。
青年仰面躺在潺潺的溪水中,头枕着一只长条布包,四肢张成一个“大”字。
他身上仅着了一件薄薄的褻衣,且已划破数处,透湿地贴在身上。他的面色苍白如纸,四肢上尽是细细的红痕,那是快马穿林时在灌木叶片上划伤的痕迹。
他闭着眼睛,衣襟胡乱地敞开着,任由连绵的清泉水从自己苍白的面上、□的胸膛上,伤痕累累的体肤上,缓缓地流淌过去。
沁凉的水流仿佛一只细腻的手,抚过他的四肢,摩上他的面颊,吻过他身体每一个角落,轻舐过每一处伤痕,依依切切……
而他,兀自一动不动。漆黑的发丝凌乱在无表情的脸上,漂浮在水中,被溪流推卷着,荡漾回旋,仿佛是清溪石缝中天然而生的水草。
他仿佛在沉睡,又仿佛是在等待。
如果他等待的人或事永远不来,他会否一直这样躺下去,直到自己变成这溪中一块顽石?
他其实没有机会化作顽石——
因为此时,一条矫健的黑影忽然出现在清溪上游。
※ ※ ※
黑衣自林中蹿出,眼前已是清溪,他闪目往下游方向望去,便见远远的有个人躺在水中,不知是生是死。
“喂!兄弟,你怎么样?”试着唤了一声,没有回应。
他沿着溪石,三步两步跳落近前,一眼看清溪中人的面目,却是一怔。
——是他?
——是……他?
不曾预料,一直默默念想着,不知何日才能重逢的那人,竟然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面前。
是否应该惊喜?
只是,记忆中一身白衣胜雪,向来顾盼风流潇洒不羁的他,怎么会……憔悴如斯?
远远地,听见有人在叫。那声音很熟悉……
懒得睁眼——呵,自己一定是想找“他”想疯了吧,把什么声音都听成“他”的……
耳畔传来衣袂飘拂之声……来者身法不弱!
本能地警觉,蓦然坐起!
张眼,映入双目的,却是……
——他?!
那再熟悉也没有的面容,他不可能错认!
但为何……来的却是个……卷起裤脚挽了袖子一双黝黑的泥腿子套着草鞋敞着布衫一身土腥一头油汗的山野村夫?
记忆中的这张面容,曾经锦衣冠带打马轿前,曾经孤身一剑擒龙伏虎,曾经谈笑席间威服四座……
如此绝世的他,怎么会……落魄如斯?
一别经年。
记得上一次相见,还在繁华东京,他犹是白衣侠少,他犹是带剑武官……
不过转眼之间,已在荒山深林,他是颠沛过客,他是碌碌村汉……
再见故人,白玉堂胸中气血翻涌,浑似江潮。
他怔怔坐在一溪清流中,手脚虽仍僵直,身畔的溪水却突然一滞,前波倒涌,翻起一片雪浪。
一别经年……
短短八个月,竟如隔世……日夕挂念的那人就在眼前,依他性情,当要大笑。
可他只是怔怔坐在流水之中,纵然心中有无尽的疑问与悸动,也不过是满面惊愕地,微微张了张口……
好半天,才吐出一句:
“你怎的……变成这样了……”
此时方感觉到熟悉的刀气激荡,冲淡了方才那种不祥的死亡气息……
黑衣沉默,生生吞没了险些冲口而出的一句。
——你怎的变成这样了?
而此时,白玉堂正满面惊愕地看着他,问的偏巧也是这一句。
黑衣没有回答,只是一把捉住他的手,使力将他从水中拉起:“耗子儿,走,我们吃饭去。”
※ ※ ※
凌云山,刀庐。
自打律南天下山后,黑衣做活的兴致更高,忙了数日,将铸刀剩余的铁坯全打做了柴刀锄头。眼见小庐中存粮无几,这日赶早便往藏离镇卖铁买米。聂风却因昨晚与他聊得久了,起得稍迟,没和他打上照面。
黑衣虽然出门,却没忘记为聂风做上一份香喷喷的粥菜。聂风一睁眼望见,心中不由得一暖。
自从六岁那年母离父疯,他便开始四方漂泊,纵然曾在天下会栖身十数载,却难逃血路杀伐,“家”的安定感觉早已十分遥远……这些日子与黑衣同住,生活简单安逸,久经风尘的心情也渐渐平复,竟有些错觉,像是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其实……这样的生活,不正是自己自幼向往的?
——只是,倘若云师兄也能在……
不由轻轻甩头,甩去那些令人心酸的思量。
入口的粥菜非常鲜美,黑衣总有办法让人胃口大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