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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躺在黑暗的小楼里,躺在自己的血污内,静静做梦。
楼外风消雨驻,艳阳高照,“他”在天色灰蓝的梦中一直惋惜,却无法苏醒。
“他”已经很久不曾做梦。之前漫长的昏睡中,他的眼前只有黑暗,没有梦境。
也许……一个人只要还能做梦,心就还没有死。
“他”在迷梦中久久注视那漫长的奔走,直至另一个声音蓦然闯入,打断歌吹——
“你生逢天孤,命带血光,乃辛苦重来,风云蔽日之象。”
“首劫终于双十,大运起于四六,此后乘风化龙,所向无敌;然杀伐益重,情义日薄,亲朋必遭刑克。”
“霸者无双!纵然覆雨翻云纵横天下,最后却是终生孤独……一将功成万骨枯!”
眼睛,猛地睁开!
惨白的光明就在这同时降临——小楼的门被人从外砸毁,片片飞碎。
“他”刚睁开眼睛,屋内便已冲入了十几个身着蓝衣的少年人,形貌都与方才那梦中之人如此相似……
“他”茫然坐起,望着许许多多梦中人的□化影,望见他们沾着血泪的年轻的脸。
空气中渗着一种不祥的气味,仿如梦境最后闯入的那个声音,令心头隐隐不安。
周围的脸孔写满不同的情绪,有关切,有悲痛,有震惊,有仓惶,有畏惧,甚至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
每一张脸孔也有不同的声音,那些声音起起落落,汇在一处,填满了原本寂如坟墓一般的小楼。
“天!好多的血啊!”
“展师兄!展师兄你还好吧!”
“哇!这头发……”
“师兄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是谁?是谁干的?!”
“他”,一头散发如焰,默坐在满屋的血痕中,乍看去不似人形。那手足和身躯上伤痕累累,触目惊心,而“他”的神情竟出奇地淡定。
淡,而且定,于伤痛于光明都毫无激越感觉……或许“他”的躯壳固然在这里,“他”的心魂却仍在沉睡,仍在青春奔忙的梦中无怨无悔……不愿睁眼面对翻覆寡义的尘世。
突然,少年们散开。
积满尘土和污糟布碎的地上,赫然露出一具被鲜血浸透的人形。
可是——那么矮小、诡异……
“展师兄!你快看看顾师兄!顾师兄他不行了……”
蓝衣掀开。被鲜血浸透了的蓝衣,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套着锁铐的,伤痕交叠的手,木然地伸过去。
便被——另一只焦黑变形的手,猛地抓住,紧紧按下!
——江湖沉浮十几年,他们终又相逢……如此相逢!
瞬间痛觉回到了“他”的身上,浑身上下大小伤口一齐爆发出锥心剧痛——眼前骤然血红,骤然漆黑……
——“……然杀伐益重,情义日薄,亲朋必遭刑克。”
——“霸者无双!纵然覆雨翻云纵横天下,最后却是终生孤独……一将功成万骨枯!”
“大师兄!”“他”跪下去,跪在那垂死的伤者身旁,嘶声呼唤。
——这次是……轮到你了么?
那奄奄一息的无腿人,把“他”的手引在自己右臂的黑铁护腕上,向一处隐藏的机簧,尽力按下去。
“啪”!
细微的脆响。
那护腕应声弹开,散作两片落地。镇魂锁形状特殊的钥匙,就紧紧嵌在其中一片的内侧。
——连你也……无法幸免?
护腕护住了那人的臂膀,他周身焦黑糜烂,惟那一小段手臂的肌肤仍是完好。
那手臂上,清清楚楚,留着一个凸出的伤疤。
那是一枚牙印,孩童的牙印。
——痛!好痛!!
——愈逼近绝顶,身旁便愈是冷清,或许无敌的代价正是无尽孤寂!纵强,纵霸,这一个人的无敌,可会是心中所愿?
“大师兄——”“他”听见自己嘶哑的呼唤,比死还要可怕的痛楚,像要将“他”的意识生生扯碎!
那人当然听得见,那手臂就动了。
那手臂微微一抬,似乎是要抬起来,揪住某个惯了同自己作对的孩童的头发,再揉上一揉。
同一刹那,他那多年冷漠如死的脸上,那破裂变形的嘴唇,唇角也微微一动。
濒死的烈阳掌门,鬼公子顾寿苍,居然笑了。
他微笑着抬手,用仿佛少年的戏谑调子,轻声吐字:“小展昭……”
那手却终未抬起来揪住什么,而是永远地,落了下去。
三、不周(5)
惊情五百年
作者:风云水龙吟
监修:花非花、清水比奈
友情支持:开胃狼
、此情须问天
三、不周(5)
夕照小楼夕阳斜照,零落的蔷薇在风中轻颤。
阳光斜入窗棂,落在尘封的屋内,照见亡者面上渐渐化入永恒的微笑。
亦照见生者目中,刹那泛起的炽热泪光……
在场的众人,很多都认识“他”。
无论身为昔日声名鼎盛的英雄,还是今日令人恐怖的魔怪,无论认识了“他”多久,见“他”的身份如何变换,见“他”趟过多少的生关死劫,人们还从未曾见过“他”——落泪。
——是否,比大多数人更强悍的人,便也须比大多数人更坚定、冷漠?
十几年前,自掌门纷争尘埃落定,展昭便再未踏足烈阳。
而顾寿苍但凡开口,也从不提起展昭。
人海沉浮,偶有擦肩,彼此遥遥一揖而已。甚至顾寿苍为仇家废去双腿,那时正在公门奔忙的展昭亦未有只字探问。
江湖皆知二人不睦。
然而这一刻,亲见这素来互不待见的大师兄身亡,展昭那一贯深黑的目中,竟也会泛起一点泪光。
有情?无情?
有心?无心?
世人,谁知?
泪光一闪而逝,微末的泪痕转眼便被蒸发——被瞬间暴涨的火劲蒸发!
那不似人形的魔怪——霍地站起。
夕照斜晖中,他的影子长长地覆在壁上,显得格外狰狞——突然,这狰狞的身影以一种诡谲的姿态向后仰折,满头赤发喧腾倒竖!
“他”额心的血眸暴绽一线红光,如焚天狂焰直冲屋宇!
“哇——!!”叶况崇犹记当日“他”魔变的恐怖瞬间,不由一屁股坐倒在地,没命地向后瑟缩,热尿都流了一裤子。
余众无不僵立当场,连一根手指也难以移动。
众目睽睽下,“他”缓缓高举双拳,然后狠狠向左右一分!
一阵金属爆裂的锐鸣!那传说中足可封神镇魔的镇魂锁,就在这一分之间——迸为碎片!
“啊?!”这一声却是简伯青等人所发,乃因当日他们也曾亲眼目睹展昭被锁的前后,实不敢相信这镇魂锁于他竟如废铁般无用!
——天!这究竟是不为人知的神技,还是深不可测的魔力?
众人犹不知锁内机关早已被白玉堂拆去,目及于此,无不呆若木鸡。
小楼丈许之地,刹那更如死坟。
死静中,那血焰渐渐止息,仍还作烦恼三千,垂落在肩。
展昭低头将脚镣也扯个粉碎,缓缓退后几步,忽然伸手撑住身旁的桌面,将脊背弯了下去。
他的呼吸忽然变得异常沉重,就像他胸腔内正囚困着一只凶悍野兽,随时可能破笼而出……他的额上渗出汗珠,眉心那一缕血光亦随着呼吸忽明忽暗,他抬起另一只手,屈指击打周身要穴。
镇魂锁虽解,他周身的伤口却不见异变,破裂的仍旧破裂,红肿的照样红肿,除了魔怪般的发色与那“第三只眼”,一切皆如常人。
众人持续着僵愣,小楼持续着死静,屋内只余下沉闷的呼吸与叩穴之声。
良久,他方才平了喘息,直起身子,迈步走向顾寿苍的尸体。
那赤发的魔怪再次跪倒在死者面前,在众人的沉默中恭恭敬敬向尸身拜了三拜,接着用血衣将他重新裹好,抱着他缓缓站起。
“师兄!”朱明毅第一个出声唤他,他一面唤一面大步上前,脱下身上蓝衣,披在那魔怪的肩上,遮住他满身的血痕。
展昭瞥了一眼肩头熟悉的蓝色,牵了牵嘴角道:“朱师弟,多谢你。”说罢举步,便向着小楼门首走去。
朱明毅听他唤自己,再也掌不住,一下别过头去,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镇魂锁残余的铁链还拖在他的脚踝上,随着他的步子发出“哗哗”的响声。展昭皱了皱眉,伸腿踢开这固执的残锁,脚步却并未因此而轻快。
人世间实有太多的枷锁,一道枷锁打开,其他的却又如何?有形的枷锁打开,无形的却又如何?
他能砸碎自己身上的枷锁,又能否破除他人心中的偏见?又能否冲出命中注定的桎梏?
他神情黯淡,他抱着师兄的残躯,在夕照中一步、一步地远去。
门前本有十数人,见他近了,也不做声,一一低了头,争着向两边退去。
简伯青这时才蓦然还神。他看出展昭去意已决,忙用臂肘一捅身边的宗梧道:“宗掌门,烈阳如今没了掌门,难不成你们六剑盟要变五剑盟么?”
他的意思无非是提醒宗梧尽可凭借六剑盟主事之尊,代顾寿苍将烈阳掌门之位传与展昭,这样便可化解之前因苏箴造下的嫌隙。
不料宗梧摇头道:“展师侄倘若有意烈阳掌门这个位子,十几年前就已拿了去。他既然无心,我这做师叔的又何必乘人之危,横加强求。倘若烈阳一脉因此断绝,也是六剑盟气数到头,我……我也没有法子。”
简伯青闻言也是一叹。他虽非六剑盟中人,但今次六剑盟之变,全赖受丐帮相请插手蜀中纷争之故,他作为当初出头落话的人,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展昭本已行至门前,此刻忽然住了脚步,回过头来:“师叔,我将师兄带走了。”
宗梧明白他其实听见了简伯青与自己的言语,心中顿时多少翻覆,只可惜到了口里都是拙的。他一张嘴颤了又颤,才挤出一句道:“你……你走罢!我已知道……我都知道了。”
展昭冲他点了点头,又道:“烈阳还有许多后事未了,都劳烦师叔了。”
宗梧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连声道:“你去罢,快去罢……都有我,都有我。”
恰此时,青城弟子中不知是谁嚷了一嗓子:“展师兄!跟我们回青城吧!”
这一声好像炸雷,生生砸在人堆中,迸出了无数火花。
“对!展师兄跟我们回青城去!”
“跟我们走吧!”六剑盟少年弟子霎时一迭声地喊将起来,就连叶况崇也糊里糊涂地跟着嚷了几声。
青衫染尘,少年们的眼睛却在发着光。这声浪无比炽热,然而那一头赤发的魔怪却充耳不闻。他仍固执地迈步,走向小楼唯一的出口。
即使那出口之外,放眼尽是黄昏。
※ ※ ※
白玉堂提着武十封,最末才赶到夕照轩。
他见小楼门前已被堵得飞不进一只蝇子,又早知镇魂锁已不足为惧,便不慌不忙将武十封放下,拍拍两手,笑嘻嘻道:“武大门主,都怨你架子太阔,一步路走个三转,耽误了良辰看戏。如今堂席雅座人都满了,连个对着壶嘴吃茶的落脚地儿也不剩了,这你可得赔我。”
才不到半个时辰的光景,武十封因着一时疏忽,已经耽误了律南天交待的几桩要事,此刻满脑子都在思量着脱身求援,哪还有心思陪他调笑,只是低头不语。
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