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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风……他竟然已能快至如斯……竟能在虚空留影……
聂风已经不见。
律南天望向远处,那儿,悬崖之下,峭壁之外,依稀有一线青丝在风中拂动,奄奄一息。
律南天走出数步,拔起嵌在山石间的雪饮刀,提气飞跃而至,落在崖边。
碎石嶙峋的崖边,正扣着一只手。
一只血肉模糊的右手,指尖深深抠进泥土,任碎石刺进皮肉。鲜血正缓缓地流出掌心,在岩石上勾勒着诡异的图画。
律南天举起了刀。
他将要一刀砍落,俯下身去,却发现聂风已经神智昏失。
他就像一株枯死的树,挂在崖壁上一动不动。
只是一点求生的本能支撑着他,用一只手悬住这伤痕累累的身躯,死也不肯放弃。
——在这个尘世间,还有什么值得他如此牵挂?
刀,缓缓放下了。律南天伸手轻轻一带,便将聂风从崖下拉了上来,抛在地上。
失去知觉的少年翻滚了半圈,变成趴伏在地的状态,面容向下,长发盖住了肩背。
一身青衣的可汗看着那少年了无生机的背影,眼眶忽然湿润,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
“带回去!”他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向着忙忙赶过来搀扶的穆尔达等人吩咐道。
律南天说完便转过了身去,深深喘息。方才趋于平静的气血再度开始翻涌,使得他那万变不惊的面容,亦流露出一丝苦痛之色。
他是草原的可汗,无敌的霸主,是与天比高的英雄。他当然不能,更加不会,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在穆尔达等人的眼前流露。
正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名黑汗武士诧异的声音:“这是什么?”
穆尔达以黑汗话答道:“是一本书。”
——书?!
律南天猛然回头!
他便赫然看见——拿在穆尔达手中的,正是一个毫不起眼的粗布包裹。包裹已经打开,露出一本枯黄如败叶的古旧书册。
书册封面无字,与包裹它的粗布一样,染上了斑驳的血迹。
血犹未干,显然这本书方才还被聂风贴身收藏着。
——这是……这是!
律南天不及出声,已伸手隔空一抓,将那书册从穆尔达手中夺过。
他迫不及待地翻开第一页,撞入眼帘的,果然是昔日扶余国主张扬霸傲的笔迹——
“天下不国,吾亡家亦久,乃赴巴山绝地,欲求先死而后生。”
——是它!
——就是它!
这个死缠他律南天十二载,如蛆附骨、偏又如梵天魔音般魅惑难敌的迷梦!
旷世魔书——《梵天鉴》的初本!初本!
它终于拿在他的手中!
“居然!你……居然把这书……给了他?!”律南天手捧《梵天鉴》,蓦然斜目瞪向聂风——一股滔滔杀意已自他眼中透现,他浑身皆在微微震抖。
他右手的骨节已在爆鸣,他的手上还有刀!
一把削铁如泥的稀世宝刀!
他又将举起刀……
然而在举刀斩杀聂风之前,他忽然想起更为重要的一件事。
他急切伸手,便将书页翻至最后——
他所拥有的《梵天鉴》复本,所有内文一应俱全,独缺最后如何将天下三绝真气融会贯通的法门,三种真气虽出同源,却总是互为掣肘,无法聚合为一,更遑论引动更上层楼的绝世霸招。
这一直是他的遗憾……同另一个“遗憾”一样,已经折磨了他半生!
而今,另一个“遗憾”已逐渐被他把握,而这一个遗憾……
律南天已翻开《梵天鉴》的最后一页。
他已不能再等!
只见《梵天鉴》的最后一页上……
——不!不!不!怎会如此?!
——怎会是这样?!
——这明明就是《梵天鉴》初本,为何……居然没有“最后一页”!
“天地归鸿蒙,万物入九空,无理无序,是为大乱……”
那连绵的经折,到了最末一截,居然就在“是为大乱”这四个字之后——
戛然而止!
在这四个字的后面,只是整整齐齐地贴着一片薄薄的竹纸,纸色犹新,与古旧的书页迥异,显是不久之前才被人切去一段,又重新粘合……
——是谁?
——是谁!!
事情竟然演变若此,连自命为天之王者的律南天亦全无预料!他的手兀自抖个不休,紊乱的内息在之前被聂风踢伤的内腑中乱冲乱撞,他的唇边已源源不绝地渗出血来。
——聂风若曾看过《梵天鉴》,绝不会避不开方才那一掌!
——若聂风未看过《梵天鉴》,那么撕去最后一页的人只能是……
“是你!又是你……”律南天的身躯在不为人知地微微摇晃。
不觉手指一松,雪饮刀落在地上——仿如他的心境,一时深深沉入了被血污染的泥尘。
“可汗……可汗!”穆尔达一脸焦急的关切,似乎想要上前扶持,然而终究不敢迈步。
“我没事!”律南天抓着《梵天鉴》,咬紧牙关,牵扯出一个阴鸷的笑容。
他蓦然回身,伸手一指聂风:“把他……直接送到神宫‘留青苑’里……好好给他包扎治伤。”他看着穆尔达,他的目光令那追随他多年的草原豪强也不寒而栗:“老规矩,你知道该怎么做。”
三、不周(1)
惊情五百年
作者:风云水龙吟
监修:花非花、清水比奈
友情支持:开胃狼
、此情须问天
三、不周(1)
春是早春,朝阳遍洒参差院落,磨得光光的青石阶上,掠过一双双轻快的小脚。
一个孩子从石阶上滚下,摔在落满花叶的院子里。
他是被人踢倒的,踢倒他的是几个比他年貌略长的孩子。大孩子们仍不罢休,追着又要补上几脚。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伸出手臂,拦在他们前面:“好了!饶过他罢!”
大孩子们七嘴八舌道:“大师兄,是他先出手打你的呀!还想打我们,怎么能就算了!”
那少年交抱双臂笑道:“他向来没规矩的!再说他打我两下,就跟挠痒痒仿佛,我才懒得同他计较。”
他说得轻描淡写,说罢转身便要走。
那倒在地下的小孩子闻言却勉力爬了起来,伸袖子抹掉流出的鼻血,就用污脏的小手指着那少年道:“顾寿苍,你别想走!是你杀了雀儿,你好残忍!”
大孩子们哄笑起来,有人怪声叫道:“展昭,死的又不是你爹!你还要给那窝子鸟雀披麻戴孝不成?”
另一个道:“他平素装哑子惯了的,今天莫不是铁树开花?连哑巴也开口了!”
名唤顾寿苍的少年转头又是一笑,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不错,那一窝小毛禽都是我试弹弓打死的,我就用了这只手。小师弟,我一个巴掌就能把你捺倒,你若想替毛禽报仇,也须胜得过我这只手……”
那叫做展昭的孩子站在台阶下,怒对师兄们的冷语,大声反驳道:“你动的手,但他们都是帮凶!你们只瞅见弹弓精巧,罔顾那许多性命,心眼子烂了,机关再巧又有何用!”
一言掷地,大孩子们笑作一团,道:“受教受教!哑巴开口,果然不凡!大师兄机关妙绝尽得师父真传,岂容你侮蔑!你定是拳脚还没吃饱,却要爷爷们再喂你个三盘两碗哩!”
顾寿苍将手一抬,众孩童忙忙噤声。
他回转来步下石阶,将自己那右手,又在展昭的眼前晃了两晃,笑道:“小展昭,你说得无错!但这世上的道理,总是分一个强弱,你敌不过我这只手,纵然有理有心又如何?”
小小的展昭瞪着他那只修长有力的右手,眼睛瞪得又黑又圆。他的小手握成了拳头,牙齿咬住嘴唇。周遭的嘲笑和谩骂一刻也没有停止,他却没有再吐一个字,也没有动上一动。
少年顾寿苍的眼中竟似流露出一丝失望,他摇了摇头道:“你入门太晚,实在不经一敌。你大可再去练个十年八载,姓顾的等你……”
这一句话音还未落,顾寿苍只觉眼前那小身影一晃,自己的右臂上便传来一阵锐痛!
庭院中迭起一声惨叫!素来以豪强自居的烈阳派大弟子跌坐地上,拼命甩着手臂——
那个不堪一击的小孩,正双手抱着他的右臂,两排小牙狠狠咬在上面,任打任摔都不肯松劲,就像一颗死死铆上去的钉子!
“快帮忙!快帮忙!”
“快!快拉开他啊——!”
“啊——!!他咬我了!他咬我了!……”
“这小鬼疯了!”
无数慌乱或乘乱的拳脚加在展昭身上,一如急雨。
一同覆盖这小小身躯的,还有历经岁月也不会改变的、温暖多情的朝阳……此时此地,照见这江湖——
一人,一角,一瞬间……
※ ※ ※
朝阳依旧——
无论落英春早旧庭院,还是雨后秋初蜀山头。
朝阳中,顾寿苍黑衣如墨、神情若死,纵然山风飞扬翻腾,他犹自一脸了无生趣的沉郁,看去竟比实际的年纪更长。
铁色沉暗,他所穿铁甲之上,每一枚甲片皆布满屡次磨砺留下的痕迹,沟沟壑壑,坑坑洼洼,宛如一张张历经沧桑的脸。
——往日江湖老,沧桑浸铁衣……
身着铁衣的顾寿苍轻抚右臂铁腕,吐字依旧毫无感情——那些热情如火的过往,或许早已被他以重锤砸平,冷却成一块块平整而冰冷的铁板。
他便用铁板似的声音宣判:“六——剑——盟——规——”
“见——利——忘——义——”
“残——害——同——门——者——”
“杀!”
声达人至,铁腿一夹马腹,青骢宝驹长嘶着跃下山头,重重落在许况道与叶况崇的眼前。
顾寿苍已亮剑。
他的剑不足二尺,短小精悍,亦是漆黑铁色。这剑,原本就暗藏在他右臂的护腕内,一动机关便自行弹出。
鬼公子近年来深居简出,修为成谜。但许、叶二人那日在凤麟山庄看他发了一掌,已知自己无论武功修为还是出手狠辣都绝非此人的对手。
生死攸关,方才还恶胆横生的两名崆峒弟子满目惊骇,腿脚各各支持不住,一先一后跪倒泥泞。
叶况崇涕泪交流“顾……顾……顾……”
平日里无比灵活的舌头倒像僵成了山边的枯枝,连好好地唤上一声“顾师兄”也不能顺意。
直到顾寿苍翻身下马,右臂铁剑终于要向着他的头颅劈下,他才声嘶力竭地嚎出了一个完整的句子:“师兄饶命——!!”
许况道伏地乱颤,他右手中针,已无力反抗,只能哀哀瞪着张况珏,企盼他开口求情。
铁剑临头。
求生的兀自求生,无人注意到执剑人眼中这一霎流露出的悲凉。
料事于前,他并不欣喜,也无兴奋。
——多少年江湖如旧,只是人来人往。万象森罗,一切忠义与卑劣总在反复登台,究竟有几人能脱出罗网,做些意料外事?
漆黑剑锋划破清晨的阳光,无情挥落!
“师兄……”那声音虚弱却执拗,打断悲凉——一股并不强大的力量阻住了杀势!
那声音道:“师兄……请住手!”
那声音果然是今时的崆峒掌门张况珏。
张况珏忍着伤痛站起,一手掩着伤口,竟伸出另一只血肉手掌,用力握住了顾寿苍的剑锋!
他的蓝衣上浸湿了长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