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一脚踏上桥头,扬了扬手中的书笔袋道:“记制大人好聪明,可惜我也有几分手段。这样一来,你却可以好好睡去了,免得妨事!”
听他这般说,穆尔达立刻一手狠抓住章有良的颈项,将他提鹅价提起,向山壁上甩了过去。章有良瘦小的身躯重重撞上岩壁,当即喷出一口血,顺着峭壁滑落江中,与那些船工尸首漂在一处。
律南天将书笔袋抛给穆尔达,道:“一切从速。知会所有人,阻水之后立即启程。”
穆尔达自书笔袋中取出测记水位的簿子,一边翻看,一边吩咐众武士调整凿山的位置,再将一根根填满硝石硫磺的竹筒塞入岩壁山间,竹筒之间的引信皆置在竹管中,缝隙以白蜡封死,便无惧逢水遇潮。
人手充裕,办事自然迅捷,不过两个时辰,律南天所率武士已在各岸都连上了硝石火器,宝瓶口一带按记测簿子上的记录,特为选了山势陡峭水浅湍急之处,多多排布火药,仅离堆悬崖之上,就凿了二十二处火眼,全部用竹筒布线连接,只待点火引爆。
天日已高,穆尔达满面泥汗,急步行至安澜桥头,向着倚在桥头石柱上凝望江景的律南天道:“可汗,一切都安置好了,何时点火?”
律南天低叹道:“华阳天府之地,今夕往后,便再看不到了。穆尔达啊,这火一点,乐山一代数日间便将沦为一片汪洋。”
穆尔达道:“可汗,那《梵天鉴》上所载的凌云窟火麟之血,凡人沐浴后真能化身为刀枪不入的奇兵么?天地间竟有这样的神物!”
律南天摇头轻笑:“穆尔达啊,天地之大无奇不有……足够你我惊奇。昔日扶余国主已窥天地奥义,《梵天鉴》上处处天机。‘水淹半山,麒麟现世’,此话断无讹错。封宝瓶口,毁都江堰,乃令导江之水激涨的惟一之法。诚然苍生涂炭,但苍生不过无数庸人。庸人无辜,庸人亦无用。”
穆尔达躬身道:“可汗英明。”
他的虎背熊腰方才恭敬地弯折下去,他的身后便响起了一串脆亮的击掌声。一个声音喝彩道:“不错不错,好计好计!我虽是个无用的庸人,却已将你们这英明的好计,摸了个一清二楚!”
律南天急转身!
穆尔达急转身!
就连岸上正在排布火器准备火种的武士们,只要是能够听到这一声的,无不瞬间僵住手脚,向这边急转过身来!
然后,他们都看见了一袭锦缎衣,一副肥皮囊。
那皮囊之上样样俱全,唯独少去一只鼻子。原来该是鼻子的地方塌陷了下去,变成又扁又平的一块黑痂。什么时候血痂脱落了,那里自然也长不出新的鼻子来,只会是几块碎皮肉,远看好像膏药,近瞧有如裂瓜。
这副包裹锦衣独缺鼻子的肥硕皮囊不属旁人,正是“蜀中一品拳”郝元礼。
※ ※ ※
郝元礼一壁击掌,一壁笑嘻嘻地从飞沙堰西南转了出来。
他刚丢了鼻子没多久,说话的声音十分奇怪,像是对着一只缺口的酒坛吹风一样,很是可笑。
但在场的人,甚至连律南天在内,并没有一个说他可笑,也没有一个真正笑上一笑的。
笑得出的人,只有郝元礼自己。
郝元礼击掌笑道:“律大庄主真是英明盖世!姓郝的若非这般庸人,恐怕早就入了您的眼,着了您的手段!”
律南天点头道:“无错,郝大侠,我是把你给忘了。郝大侠从山庄一直跟来此地,却直到此时方才现身,莫非是想同律某谈一桩买卖?”
郝元礼连连摆手道:“岂敢岂敢!姓郝的又无辜又无用,焉有资格同纵横草原的‘青之可汗’谈论买卖?您只消一个指头便能将我碾死,现下还不动手,不过是怕除我之外,另有他人隐在近旁罢了!”
律南天眯起眼睛,唇角略勾:“郝大侠连‘青之可汗’的拙称也能打探到,怎可算得庸人——哦,律某想起来了,眉州那夜,郝大侠也在,您倒是守口如瓶,未曾将消息卖与少林和尚。”
郝元礼打个哈哈:“和尚头顶光光,钱袋也光当当。‘青可汗’的身份非比寻常,难道我要他们拿几声‘阿弥陀佛’来换?”
穆尔达忍无可忍,扑上一步吼道:“你究竟想要怎样,直说便是!”
郝元礼退过两步,扇着一双肉鼓鼓的肥手,故作畏惧形状道:“哟!哟!穆爷财大,自然气粗,连说话的声调儿都比旁人粗上三分!您与‘可汗’不同,可是我的金主,我怎敢得罪您呢——有多少条件,我也不与您谈的,我得与您的金主儿谈去。”
律南天伸手示意,命穆尔达退后。
他勾着嘴角,不疾不徐道:“郝大侠说的是。有什么与律某谈便可,何必假他人之口?”
郝元礼抬起肉掌又击了两下,大笑道:“爽快!郝某人并无什么非分之想,那些什么‘《梵天鉴》’、‘麒麟血’,我是从未听过;一会儿堰堤毁了,乃是天灾,并非人祸;他日江洪直下,水淹乐山,也都与我无关,但有一条——”
他说到这里,大着胆子蹭近了几步,伸出三根手指:“律南天,你得答应我三件事!”
律南天的笑容渐渐晕开,变得阴晴难辨,就好像烟雨迷蒙时,春江上的水雾。他笑道:“律某最赏识有条件的人。有价的东西,方能拿出来买卖,否则空值连城,实也一无用处。”
郝元礼闷哼了一声,脸上堆笑道:“我的第一个条件,便是要你在蜀中所置的一半商铺!”
律南天笑着摇头道:“好。蜀中不过方寸之地,全数让给你又如何?郝大侠太客气了。”
郝元礼笑得牙关紧咬,不觉又走近了两步,声音也更大:“不错,他年你有了刀枪不入的铁军,称霸神州指日可待,蜀中这点金银又算得什么!御猫子展昭已是你的阶下囚,要杀要剐要放全都随你,不过他有一个相好的,就是那个独眼的小哥儿,那日在山庄救了白玉堂逃脱了。第二件,我要那个人,你们若抓到他,不许碰坏了,务必送来给我!”
律南天仍旧且笑且摇头,道:“好!他叫聂风,是展昭的师弟,若我见着他,必会送来郝大侠府上。”
郝元礼道:“我的第三个条件,就是要你律南天亲自对天发三个毒誓,发誓不得杀我!”
律南天苦笑道:“郝大侠,你已知我非汉人,我们契丹人盟誓乃是大事,须得祭祀为先,怎可儿戏?我若想杀你,方才已动手了。我看郝大侠也算个人物,实在不愿杀你,请你莫要逼人太甚!”
郝元礼厉声道:“你他娘的当我是傻子?我未与你要上许多,就是知道不能逼你杀我!但如今我知道你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太多,我既然敢来,就是要你明白我若死在你手,天下武林人人都会知道你律南天屁股上几颗烂疮!你……”
他的话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他的话显然还没有说完,但他已无法再说下去!因为在吐出这个“你”字的刹那,他满眼中都只剩下一个笑、一张脸!
律南天的脸!
律南天与他之间明明还有十多丈的距离,且相隔处皆是险壁,绝难插足。但律南天偏偏只用了他吐完一个字的时间,就已到了他的眼前!
只是一刹那!
只需一刹那!
刹那之后,律南天便即作答。他作答不用言语,而是用——腿!
只一腿!
这一腿快如雷霆,眨眼间已重击在郝元礼的心口。
他已不必说完最后的话!
他那肥硕的身体已被这一腿平平踢飞数丈,接连撞断了若干古木,方才倒地。
这一倒下,就永远不能再起来。
因为他已是个死人。
那腿在空中划过完美的弧线,就像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律南天缓缓地将腿放下,站定,轻叹道:“郝大侠,从来没有人能够教我对天盟誓……”
“因为我就是青天,青天就是我。”
“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对天盟誓。”
这番话狂妄已极,但由他这般轻描淡写地叹出来,竟非但不觉狂妄荒谬,反而带上了一种惆怅的感觉。
青色的大氅翻飞依旧,律南天慢慢地转身,低低地叹息:“如今他也死了,确实再没有人能够阻止我。”
远方,青天湛湛,江水滔滔。
他叹息着,凝望远江。色泽醇冽有如兰陵美酒的眼眸中,漫溢着无法填补的寂寥。他好像已经透过这眼前的风物,看到了别样的景象……
他叹息道:“是你逼我的……你啊……既然你的眼里向来只有神州,没有其他……那么我便将整个神州都拿在手里,给你看。”
——到了那时,你会不会停下来,好好地看我一眼?
穆尔达奔至近前,躬身道:“可汗,何时点火?现下能人都在成都,再拖只恐夜长梦多。”
律南天道:“现在罢,让他们都撤出去,只留下点火的人。其余人搜一搜周围,看是否真有旁人。找到的,不管是否窃听,杀。”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面容一派冷漠。此刻他的心,就如那千百年来的苍穹一般,已视苍生万物为刍狗。
一令既出,“天意”如此,“天命”难违!
是否真就无人再能违抗?
——答案,霎时已随风而至!
“不必找了!还有我!”第一时间回答他的,并非他身旁的穆尔达,而是隔江对岸的离堆之上,一道森寒的刀光!
与及,一条挺立的素色人影。
那人有一头柔丝般的长发,正与江风纠缠,狂舞不息。
那人横刀扬声:“律南天,若想杀我,就自己过来!”
律南天望了他一眼,便是一笑。
他这一回,才是真真正正,打从心眼儿里笑了出来。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他的笑居然还能和煦如昔,一似春风。
律南天笑着,连声音也温柔了许多。他笑道:“原来是你啊,小马。”
二、血线(5)
惊情五百年
作者:风云水龙吟
监修:花非花、清水比奈
友情支持:开胃狼
、此情须问天
二、血线(5)
——原来如此!果真如此!
——白玉堂的密信上言及,律南天自昨夜起已命人运送大量硝石硫磺前往都江堰上。
——情知他要捣鬼,却想不到他竟意欲炸山毁堰、阻江乱流!
正逢导江大汛,都江堰若毁,岂止是下游的乐山一带即将遭逢风云少年时曾遇过的可怕洪水!成都府城,乃至整个蜀中皆会旱的旱、涝的涝,处处荒灾饿殍,千年来兴修水工的收益也将一朝尽毁!
而更糟的是,一旦水淹乐山,惊动了那头蛰伏于凌云窟深处的上古异兽,那么蜀中乃至中原大地亦势必惨逢祝融,将不知有多少人会葬身火海!
如今蜀中危险!苍生危险!
——原来神魔天威都不是最可怕,最莫测、最可怕的,还是血肉腔子里那颗充满欲望的人心!
步惊云已调集人手赶赴凤麟山庄会群雄救展昭,聂风便快马直奔都江堰,所幸此时天已放晴,山路好走了许多,他马不停蹄赶至离堆,恰好来得及将郝律二人的讨价还价听了个全折,更亲眼目睹律南天杀人!
只可惜离堆距着安澜桥较远,聂风欲救人已然不及。
他却正好,一眼瞥见那半江血水,与零星浮尸……
一瞬间,少年热血直冲心头,他顿时忘了早前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