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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希只觉谷缜来势沉猛,分明暗藏“无量足”的惊人脚力。当下微微一笑,左脚一挑,将谷缜挑得正面盘坐,右脚探出,竟如踢皮球一般,将谷缜挑了三下,方才嘻嘻一笑,放在地上。
谷缜气急,心中大骂:“反了反了,两个王八蛋,竟将你们老子当球踢?回头你们的狗脚爪子一定要烂,直烂到肚肠里……”可惜只能暗骂,无法出声,谷缜几欲发狂,眼珠乱转,透出癫狂神气。
狄希见他神色怪异,浑身僵直,不觉心生讶异,运掌按在谷缜后颈,内力绕其经脉一周,却不觉穴道受制迹象,想了一阵,忽而笑道:“沈舟虚,你弄了什么玄虚?还请指点一二,也让狄某长长见识。”
沈舟虚冷冷道:“大伙儿只是换人,一个换一个,人是活的便成,至于别的,却不是沈某的事情。”
狄希乌眉斜飞,星眼光转,倏尔笑道:“好个沈瘸子,真有你的,不但吃不得半点亏,还想老占便宜,不但占便宜,还要占得有理,啧啧,如此做人,叫人齿冷。”言毕将谷缜放在一边,盘膝而坐,静静养神。
沈秀深知沈舟虚的手段,瞧见谷、姚二人情形,已猜到其中缘故,眼见姚晴就在近旁,伸手可及,不觉心花怒放,血脉贲张,若非老父在前,不敢造次,必然一把搂过,亲怜密爱,饱餐秀色。
正自望着佳人,绮思绵绵,神为之飞,忽听得一阵琴音悦耳,远远传来,转眼望去,茂林中忽地纵起一人,竟然高出林表,蓝衣闪亮,长发飘飘,不是叶梵是谁。又见他一纵之后,竟不下落,稳稳盘坐半空,手足不动,身子却如风驰电掣,向这方疾速飞来。
沈秀瞧得目瞪口呆。要知道,当世高手中,除了左飞卿,无人能够凌空不坠,即便是风部神通,也需要结发成伞,倚仗风力。如叶梵这般一无所借,盘空飞行,委实可惊可畏,有如天人。
叶梵来势奇快,须臾钻出林外,现出全身。沈秀这一看清,不由恍然大悟,暗骂自己愚蠢。原来叶梵下方,竟有四名少年男子各踩高跷,高跷走得十分整齐,同起同落,一步数丈。四人下踩高跷,肩上扛着一副朱红步辇,叶梵盘坐辇上,左顾右盼,得意洋洋。剩下的四名少女骑马尾随,鼓琴弄笙,奏乐助威。只因被树林挡住视线,方才众人不见轿夫,只见叶梵,乍一瞧,还以为他真地凌空飞来,均是吃了一惊,此时弄清缘由,无不哑然失笑。又见那四名扛辇少年虽走高跷,却是步伐如一,奔走稳健,即便跳跃飞纵,肩上步辇也不颠簸,叶梵端坐其上,全无起伏。足见为了这么一个小小噱头,主仆五人也费了无数心思。
看到沈舟虚,叶梵冷笑一声,高叫道:“沈瘸子,你胆子不小,不但来了,还来得挺早。”
沈舟虚淡然道:“沈某虽是一介废人,却也不是无胆匹夫,谷神通武功虽高,却也不过是凡夫俗子,既然如此,又有什么不敢来的?”
叶梵素性骄狂,唯独将谷神通视为神明,闻言脸色陡沉,喝道:“停。”下方四人陡然止步,叶梵潜运内劲,传到高跷下端,哧哧数声,八支高跷齐刷刷插入土中,有如八根细长木桩,将五人稳稳托住。
叶梵见众人均有讶色,心中得意,哈哈笑道:“沈瘸子你有胆无胆,岛王来了便知。嘿嘿,只不过万归藏一死,西城却真没人了,什么八部九部,都是一群不堪入目的废物。就好比你沈瘸子,没有轮椅,就不会走路,连三岁的小儿都不如。虞照名为帝子,不像皇帝的儿子,却活像一个叫花子,像样的衣服也没有一件。左飞卿倒有点儿意思,只可惜独来独往,很是凄凉。至于仙碧那个娘儿们,更是不足挂齿了,一身红衣裳土里土气,就似一个乡下来的蠢丫头。何如我东岛群雄,神通盖世,声势煊赫,威风八面,你瞧瞧踩高跷抬的轿子,嘿嘿,自古以来,皇帝老子也没坐过。”
他先将今次迎战的西城高手尽情挖苦一通,绕了老大一个弯子,最终仍是为了自吹自擂。正自唾沫飞溅,西边林子里忽地涌出一团如云白气,掠到近前,呼啦啦竟是千百纸蝶。
叶梵嘿的一声,挥掌扫出,先一记“陷空力”,再一招“涡旋劲”,群蝶为他真气牵引,绕他旋转起来。叶梵又喝一声,正想发出“滔天炁”,将那纸蝶尽数震碎,不料蝶群忽地一分为二,一群绕着叶梵,另一群却向四名扛辇少年掠去。叶梵急出掌力阻拦,不料那纸蝶忽东忽西,叶梵掌力一来,便即散走,掌力若去,复又乘虚潜入,但却并不割伤那四名少年,只在其颈上、腋下等痒处挠动。
那四人为防步辇动摇,挺直腰身,气贯双腿,分毫不敢乱动,此刻但觉奇痒难忍,也一个个瞪眼歪嘴,扭着脖子苦撑。支撑了约摸数息工夫,其中一人率先支持不住,鼻子里噗的一声,真气尽泄,另一人紧随其后,哈地笑出声来,剩下两人大受感染,虽不致喷嚏发笑,也是蜷手蜷脚,带得那步辇东西摇摆,上下起伏,如坐海船也似。
众人本以为叶梵势必坐立不稳,坠下辇来。不料他竟如粘在辇上,任那步辇如何摇晃起伏,始终一动不动。不知底细的自然惊奇,稍有见识者,便看出叶梵是以“陷空力”吸住步辇,只要步辇尚在空中,他便不会向下坠落。
忽听“嗖”的一声,林子里一枚石块比箭还疾,直奔叶梵。狄希见状,长袖疾拂,将那石块扫开。谁料他长袖方出,林中乌光再闪,一枚黑泥丸后发先至,抢在石块之前。
狄希没料到那石块竟是诱敌,泥丸才是杀着,不由得神色一变,左袖如电射向泥丸。谁知袖劲方到,泥丸中仿佛事先藏了火药,噗的一声,纷然迸散。狄希一袖扫空,只见得残泥如箭,急雨也似罩向高跷。刹那间,木棍断裂声密如连珠,八根高跷节节寸断。那四名少年再也停留不住,撒开步辇,啊呀呀大叫着摔了下来。
叶梵极好面子,至此窘境,仍不肯失了风度,竟而凭着一口真气,牢牢吸住步辇,令其不致遽然下坠,而在半空中不时变化方位,荡荡悠悠,有如一片落叶飘然坠地。
虽未出丑,高跷抬轿的绝好创意却被破坏无余。叶梵愤怒已极,双眉陡挑,引颈怒啸,啾啾昂昂,怪声迭起,迥非任何音乐人声、禽言兽语。那声音也非极响,却传递至为遥远,四面山峰嗡嗡回响,似也随之摇晃起来。
不一时,众人里修为较低者,便觉那怪声越来约高,越发尖细,锐如钢锥,直贯脑门,禁不住紧捂双耳,口鼻呻吟,脸上流露痛苦之色。这其中谷缜尤为难受,他内功平平,难以抵挡这阵怪声,但偏偏身识被封,不能伸手掩耳,只觉那声音穿破耳鼓,直插脑门,当真痛不欲生。
这时间,忽听一声骤喝,有如晴天霹雳,山鸣谷应。这一喝时机把握极巧,正当叶梵换气之时,那怪声被震得一荡,停了一瞬。谷缜头脑顿时一清,难受感也减轻大半,忽听沈舟虚轻轻叹道:“鲸歌天雷,同源异途,‘西昆仑’祖师地下有知,见这一番争斗,不知该当作何感想?”
“鲸息功”本是模仿巨鲸呼吸所创,由此衍生的“神鲸歌”绝似鲸鱼鸣叫,惊心动魄,夺人心志,有欺风啸海之威。“天雷吼”却是雷部神通,全凭一口元气,修炼时,手脚不动,只凭惊雷一喝,将九张悬在空中的黄纸同时喝破,才算成功。是以这门神通在打斗中突然使出,往往能将对方耳鼓一声喝裂,致其癫狂。
这两门神通,均是“西昆仑”梁萧所创,分别流传东岛西城,两百年来,双方高手仗此神通,针锋相对,比拼了不知多少次。是以沈舟虚回顾源头,再瞧眼前,不由得发出莫大感慨,狄希也听在耳里,笑道:“西昆仑武功虽强,却是一个无信小人,反复无常,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西城上下将之奉若神明,委实可笑。”
沈舟虚笑道:“这么说,狄龙王便是大仁大义的有信君子了?”
狄希淡然道:“君子二字愧不敢当,但却不算无信小人。”
沈舟虚笑道:“那么杜若芫杜小姐也这样认为?”狄希愕了愕,笑道:“谁是杜若芫?可否明示。”沈舟虚漫不经意地道:“杜若芫是清河杜家的小姐,两年前不婚而孕,为父母惩戒,投水而死,至死也不肯说出奸夫是谁,你说奇怪不奇怪。”狄希道:“这与我何干?”沈舟虚目不转睛,望他一眼,笑道:“狄龙王说无干,那就无干。”狄希哼了一声,眼中掠过一丝阴云。
谈笑间,“天雷吼”连发三次,“鲸息功”亦被震散三次。叶梵啸声不畅,蓦地焦躁起来,收了怪啸,大喝一声:“姓虞的,给我滚出来。”
一声长笑,林中并肩迈出三人,虞照大步如飞,虎目电射。左飞卿逍遥如故,衣不染尘。仙碧却是红衫鲜亮,娉娉袅袅,怀抱北落师门,猫如雪,衣胜火,红白交辉,醒目已极。
谷缜见虞照如此风采,知他必然伤愈,心中亦为他高兴。
虞照尚未走近,忽地哈哈笑道:“叶兄神通盖世,声势煊赫,不但坐轿子的本领与众不同,下轿子的姿势也与众不同,别的人下轿子都是双脚落地,你却是屁股落地,噼里啪啦,声势煊赫,威风八面,别说皇帝老子,就是他老子的老子也比不上。哈哈,就怕抬得高,摔得重,这一下坐得屁股开花,不太好看……”
左飞卿淡淡地道:“胡说八道,屁股也能开花么?”
“怎么不开?”虞照笑道,“若不信,大可让叶兄脱了裤子给大家瞧瞧,他若不脱,就是心虚……”
左飞卿道:“他是人,又不是畜生,哪儿能随便乱脱裤子?”虞照笑道:“是啊,他是人,又是畜生,哎哟,不对,他不是人,又是畜生,啊哈,又说错啦,应该是,他不是人,又不是畜生,咦,那是什么呢?”
左飞卿冷冷道:“还用说么,自然是畜生不如了。”
他二人一个嬉皮笑脸,一个冷淡漠然,一热一冷,极尽挖苦之能事。叶梵脸上阵红阵白,蓦地跳将起来,怒道:“耍嘴皮子算什么本事?有能耐的,一拳一脚,分个高低。”
虞照笑道:“你要找死,还不容易,且待我了结一件事,再与你啰唆。”说着转过身来,注目谷缜,冷冷道:“狄希,你对他做了什么?”
狄希笑道:“不关我事,都是沈瘸子做的好事。”虞照微微讶异,转眼看向沈舟虚,忽见姚晴的情形与谷缜近似,不由皱眉道:“沈舟虚,你做了甚事?”
沈舟虚冷冷道:“师弟一贯自高自负,聪明绝顶,难道不会自己瞧么?”虞照目有怒色,重重一哼,一猱身,掠向谷缜。狄希微微一笑,双袖齐出,如两口金光长剑,拦住虞照。虞照嗔目大喝,掌心蓝光萦绕。
忽地身影一晃,拦在狄希身前,只听叶梵厉喝震耳:“雷疯子,你对手是老子,别弄错了。”一喝出口。两道人影搅在一起,噼里啪啦,旋风般对了二十余掌,电光真气,奔流四溢。
左飞卿见状,眉头微皱,忽一晃身,飘然上前,掠向姚晴,一伸手,将她扣住。沈秀怒道:“狗贼你敢……”话音未落,左飞卿大袖一拂,一股强风灌入沈秀口鼻,沈秀顿时出气不得,后面的话尽被堵了回去。左飞卿再一拂袖,飘身后掠,冷冷道:“臭小子,沈舟虚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