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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善举,看你怎好意思答话?”
灵姑最喜登临,奉有师命,随缘相机,便宜行事,并无拘束。又和南绮交厚,言听计从,互无违忤,闻言连声附和。胜男姊弟更无话说。
裘元童心未退,天性又厚,一半是想探望旧友,实则本心是想就近乘便省归父母。
因恐南绮不愿往世俗人家居住,说他恋家,故未提起。先听众人允回青城一行,益发归心似箭,恨不能当时插翅飞回。打算先到且退谷、红菱磴等地略访诸友,安顿下胜男姊弟,便带着南绮一同归省。连送别陈、冷、桑三人含青阁小住,数日之聚,俱非所喜。
这一步行,便途中无事,一路急赶,山路遥远,也非十天八天所能赶到,自是不快。无如南绮说话有理,性又娇惯好胜,主意一定,强她不得。裘元有心想说:“善功修积,迟早一样,还是先回青城的好。”无如寡不拗众,爱妻脾气固执,多说徒遭抢白,毫无用处。一赌气,便不再言语,暗中却打点好,如走得慢,独自回家一行,当时也未再说。
南绮见他闷闷不语,笑道:“对朋友好的也不是没有,没听说一想到就要见面,连十天半月都等不得的,真是小孩子脾气。也不想想,我们出来是为什么?偏不依你,你有本事,你便自己一个人去。”
南绮和裘元虽是神仙眷属,不作琴瑟之好,但都是天生情种,彼此相亲相爱。前在长春仙府初订婚姻,便恨不能朝朝聚首,一刻不离。及至下山以来,日夕相对,患难与共,自然情爱更深。南绮因是童心犹在,女儿家终是娇憨,喜占上风,每因细故和裘元斗口,总喜争赢。裘元自然让她时多,但有时吃南绮戏侮,也假装生气。南绮又以温柔哄慰,轻嗔薄怒,问以蜜语柔情,隽言调舌,成了家常便饭,往往无事生风,以此为乐。
自到湖心洲遇纪氏祖孙起,南绮、裘元日常相处,多有外人在侧,不好意思亲密,已有多日不曾口角。这时虽仍有人同行,吕灵姑是姊妹至好,胜男姊弟又是所救之人,均无所用其避忌。南绮料定裘元决舍不得离开自己,虽能飞行自如,但地理不熟,所以如此说法,满拟借此淘气。不料裘元别具深心,不特没有还口争论,反乘机安慰道:“南姊料我不能自走么?过两天,我偏一人走给你看。”甫绮存心呕他,把樱口一撇,微笑道:
“谁不知道你现在绝迹飞行,顷刻千里,多远的地方俱都能去。只是梯云链必须带上一副,当心又遇见你那位好亲戚啊。这里不比昔日青城乃是熟路,到时再遇鬼老门下妖徒擒了去,害我无法救你呢。”
裘元一样年轻好胜,背着人,对南绮虽是爱极生敬,让她时多,听她当着人…说,老大不是意思。暗想:“你是我妻子,每一提起回家省亲,你总说俗家烟火难耐,不愿前往。如今又当着外人揭我短处。我已连经大敌,有了经历,至多途中不管闲事,数千里途程当日可至,有何可虑?你料我不能前往,偏不带梯云链,走给你看。”便低头前行,一言不答。
南绮见裘元满面通红,想起他素来好胜,不应当着人如此嘲笑,必已生气,颇悔失言。便不再往下说,表面仍和灵姑、胜男指点烟岚,暗中留神查看。裘元仍是独个儿在前行走,低着头闷闷的,似在想什么心思。南绮忍不住问道:“元弟,走得那么快作甚?
这花儿开得多好。”随说随凑过去,借看花为由,笑问道:“你生了气么?”裘元知她是来赔话,心想一交言便不好意思再走,答道:“我不敢。”南绮见他仍板着脸,当着外人,又不便多言抚慰,也赌气道:“由你,只要你真敢走。”裘元也未回答,正值灵姑发现左侧有一美景,唤众往看,只得走开。南绮更不再答理裘元,只和同行三人故意说笑呕他。裘元只装不见,仍然随众同行,暗中盘算主意。南绮知道,每次口角,只要自己一生气,裘元必要软语央告,变方设法,把自己哄高兴了才罢。这次竟和没事人一般,连身都不走近;偶然和阿莽问答两句闲话,也似神志不属,与往日情景大不相同。
心虽奇怪,但还以为是当着外人,不好意思过来赔话,怎么也没想到裘元会独自溜走。
众人脚程都快,虽然沿途浏览,也比常人快上十倍。遇到卑湿荒寒、晦寒阴森之区,又多是飞身越过,时光没到黄昏,便走出六七百里的山路。胜男姊弟食量本是兼人的;灵姑、裘元、南绮三人虽然能耐多日饥渴,有可吃的,仍是照常食用,未绝烟火。含青阁中食物尚留有不少,陈嫣除把便于藏贮的取了些,放入度厄舟中带走外,任凭五人尽量取携,起初原定直飞且退谷,当日便到,用不着多带粮食。还是灵姑说这类珍奇果脯食物,寻常人终身不能望见,放在阁中,任其沉埋地底,岂不可惜?带去送人,不特是个人情,胜男姊弟是大食量,万一到了且退谷因事留住,方、司两家山居想必清苦,初到无从猎食,也好以此接济。众人俱都称是。南绮道:“这个容易。”便令阿莽编竹为筐,将阁中余存食物装了七八百斤,再把冷青虹代自己送人的一些珍贵礼物放在上面。
然后画一灵符,命阿莽、胜男扛起同行,那千百斤的重载立时轻若无物,所以食物带得很多。
灵姑因未由来路出口,改作穿山而行,前途更要转入别的荒山。所经之处,红树青山,景物又是绝胜。便笑道:“我们已然走了一天,前行恐入蛮区,景致绝没有这里好。
狄家姊弟不比我们,想必腹饥。我们先对着夕阳晚山吃上一顿,把前面无人荒山赶将过去。好在大家都会打坐,也不找什么洞穴栖身,只择一干净点的疏林,各自养气调元,坐上些时,把精神调养复原。天明分一人飞空查看,找那有炊烟冒起的林野,寻到人家,问明去四川的途径,就便访问山中情形,有无什事。我们虽能升空飞行,到底不知地理。
就是飞行,也应知悉大概,何况是步行呢。”南绮道:“灵姊说得极是。”随令阿莽卸下竹筐,取出食物。胜男又去汲了一些山泉,择了一个山头平坦石地,分别跌坐,一同食用。
南绮对灵姑道:“你看我们今日这等走法,沿途还有流连,已走了这么多山路。明日起,自然走得更快,这还能有多少天的耽搁?”裘元会意,知南绮话已当众出口,不便改转。又见自己不快,故意如此说法,来安慰自己不要心急。心虽感她情重,继一想:
“此机一失,便到且退谷,也未必容我归省父母。”只得狠一狠心肠,佯笑了笑,仍不答话。南绮看出他假笑,以为心中忿犹未解,心想:“我屡次示意求和,你怎气定了我:
难道我和你恩爱夫妻,患难同门,还不如你那几个朋友?”不由也犯了小孩子脾气,决计不俟裘元服输,决不再和他说话。恰值灵姑答话,便岔过去。两小夫妻这一争执生心,由此惹出事来,当时无话。
灵姑也渐觉出二人神情有异,因知二人夫妻同门,恩爱异常,又不知为了何事,不便插口劝问,就此忽略过去。吃完已是东山月上,夜景清幽。南绮见裘元相助收藏余物,便未动过食物,也重新取出几包整理,以便前途之用,看去颇有兴致,以为他忿气已消,也没想到别的。心还在想:“你倒好了,我还气呢,谁叫你方才不曾理人哩。”
裘元收拾停当,阿莽将筐扛起,重又上路。再走三四十里,越过一片危崖峭壁,前途景物顿变。沿途深山林密,丛莽荆棒,山峦杂沓,时见蛇兽窜伏,月下游行,虎啸猿啼,四山遥应。再要走到危崖幽谷之间,每一说话,空谷传音便往回响,到处黑影幢幢,仿佛有山鬼弄人,遥与应答。裘元对阿莽道:“我自奉命下山以来,总在山野中行走,也有好些次是在夜里。怎这一带山并不大高,景象却如此阴森凄厉,要是寻常胆小的人,还害怕不敢走呢。你居山多年,山鬼、木魅之类看见过吗?”阿莽摇了摇头。
灵姑想乘机打开小夫妻的僵局,笑对南绮道:“毕竟元弟在荒山中夜行时还少,到的地方也不算多。我自小便遭世变,常随家父往来各地,所行都是荒山野岭,比这里还要幽险怕人的地方不知经过多少。最可怕的是家父为毛贼所伤,赖有仙师怜悯,令将原身藏入地底,以待他年重生。事完我独自一人,只带了一只白鹦鹉,赶往大熊岭拜师。
正值山中大雪,路既奇险,又第一次离开大人走这千里长途,乘了雪滑,深夜急驶于荒山之中。知前途危机隐伏,中间只有两个宿处,错过便会遇见妖邪为害,又限定要在短时间内赶到山那边去。当时年纪幼小,慈父新丧,影只形单,本就心伤胆寒。这里所见鬼影,乃黑暗处的山石树枝,还是假的。我去的地方是莽苍全山,最幽僻深险,惯藏蛇兽鬼怪之物,一路之上也不知遇见多少奇怪凶恶的影子。若非拿有宝光护身照路,不为所害才怪。最后仍遇到一个由妖鬼徐完门下逃出的姊妹,惹了一场凶险,才得一同逃往苦竹庵去。如今想起,还在胆寒,若比这里,简直是天渊之隔了。”
南绮道:“灵妹哪里知道。他是贵公子出身,最好终日守在家中,享受人间俗福。
这山野之中,如何走得惯?自然就觉着路途辛苦,不愿意了;在他以为谷暗崖幽,景物阴森;在我却以为山高月小,景物清寒,博大雄深,迥绝尘俗。且比城市人家用人工矫揉造作的园林,强得不可以道里计呢。修道之人讲究犯险吃苦,要图舒服,回家多好。”
裘元方想争辩,说她只顾挖苦人,文不对题,自己只随便一说,既非胆小畏苦,更谈不到求安逸的话。侧顾南绮,一双妙目似嗔似喜,望定自己,似知必有回答,话到口边,又复忍住,只微笑了笑。南绮见他始终闭口不言,引他不理,不由又添了气,忍不住方说了句:“以后再理我是小狗。”忽然一阵山风吹过,沙石惊飞,林木呼呼有声。灵姑、胜男最熟山中气候,忙道:“快变天了,如若下雨,下得必低。我们往高处去吧,不特可以避雨,并可一看月下云海呢。”众人闻言,俱都高兴应诺。遥望前面,正有一座山峰高出众山之上,矗立云表。忙纵遁光,带了胜男姊弟往上飞去。且喜峰顶甚大,颇为平坦。
刚择好地方坐定,只见狂风大作,四山云起,转眼峰头以下数十丈已被云雾布满。
闪电金蛇也似,不住在云中乱窜。雷声雨声俱在云下,清晰可闻。当头一轮明月,依;日光明。因为云雾均在脚下,碧空澄弄,分外清明,显得月光分外皎洁。那四外大小山峦俱为浮云所罩,高一点的也只露出峰尖;月光之下望去,竟如白茫茫一片大海,远近相间,疏落落浮起一些黛屿螺洲。众人披襟当风,绝顶临观,仰望朗月疏星,千里一碧,俯视云烟泱蟒,波澜壮阔,电舞光飞,雷雨在下,端的气象万千,心神为之一爽。
灵姑笑道:“我想无论人工多巧,总没有天然景物雄奇灵诡。你看这里景物多好,真叫人舍不得走呢。”南绮道:“如论我所见景物,峨眉凝碧仙府我没去过,紫云宫深藏海底也当别论,据我所见,还是长春故居最好。地方本来高出云表,灵境天成,又经家父多年经营布置,大至峰峦,小至林泉,以及一草一花之微无不有它胜场之处。他年灵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