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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头,联成两条,此收彼放,此放彼收,循环吞吐,疾如投梭,往复不已。
虎王正注视出神之际,偶一回头,见张远满面悲苦之容,守在张鸿榻前,仍只管低头垂泪。不特吕、王诸人屡劝他睡不肯,连二道人入定吐纳,俱没心观看。不由触动孝思,想起父母入京服仇,一去多年,并无音信。虽听白猿说是孝行格天,转祸为福,报仇之后,又得奇遇;涂雷转述清波上人之言,也说各有遇合,他年父子同登仙籍,但终未得过实信。虽也时生孺慕,想一会便自放开,哪有他这等至性。不信此毒除二道人苦治一年外无药可医,回山见了涂雷,好歹托他转求上人,要两粒灵丹,赶来成全他的孝道。越看越觉张远可怜可敬,刚想爬起安慰他几句,劝他少为安歇,猛听一声虎啸,仿佛来自峰侧。
黑虎一来就在门外蹲伏,不曾人室。白猿、二猱晚饭后过不一会,也都相次出去,没有进来。虎王当时只顾谈话,慰问张鸿父子,并未在意。一听啸声,忽然想起同道人所说室外设有禁制,生人能出不能人,洞中怪物盘踞,今晚必来窥伺的话,恐虎、猱误到峰前迷了归路,遇见怪物中毒受伤。心方一动,又听黑虎猛啸两声,听出是在遇敌发威。见二道人犹是炼气吐纳,恍如不闻,未便惊动。一时情急着忙,由地上纵起,持了兵刃飞叉,将古玉符取出挂在胸前,循声往外跑去。灵姑在隔室内闻得虎啸,情知有异,也匆匆纵起,追了出来。二人先后脚到了外面,侧耳一听,双猱也在那里吼啸。虎王对灵姑道:“它们已和怪物对敌,同道人还未做完功课,这屋它进不来,别的不怕。你把那飞刀放起,我两人快接应去吧。”边说边跑。灵姑手按玉匣,暗中准备,紧随虎王身后,疾行如飞。
一会转到峰侧,循声往前一看,只见离前不远的天空中飞起一个怪物,正在张牙舞爪,喷毒发威。黑虎、二猱俱都分别远避。只白猿独自舞动仙剑,发出一二十丈长远的红光,与怪物相持不下。怪物周身俱有彩雾围绕,口里喷出一道虹光,长约三丈,抵御白猿的仙剑。身子比洞中初见时暴长了二三倍,两只又肥又大的前爪和腹下两行蜈蚣形的短足凌空划动,如鱼游水,如鸟行空,不住翔舞攫拿,卷舒回环,捷若掣电,赤舌焰焰,喷吐不息。四双蓝眼齐射凶光,注定下面。屡次飞近双猱立处,意似得而甘心,吃白猿剑光阻住,不得近前。双猱纵避敏捷,心思灵巧,得了白猿警啸,不等近前,先自逃避,不时还就地上拾些石块,朝怪物身上打去,手法又巧又准。怪物虽不泊打,却被逗得性发如雷,轰的一声怒吼,宛如铜山崩倒,洛钟齐鸣,山摇谷应,震耳欲聋,端的声势惊人,非同小可。
灵姑见状,早不等招呼,手掐灵诀,一指玉匣,匣中飞刀化为一道银虹,破空直上,朝怪物身后飞去。怪物见仇敌来了帮手,越发暴怒,阔口张处,又是震天价一声怒吼。
接着口里喷出一团紫蓝色的火球,出口大如拷栳,奇光眩目,径将灵姑飞刀敌住。同时背脊缝中又迸射出无数毒烟,化为彩雾,越布越广,渐渐往地面笼罩下来。白猿见飞刀、飞剑要抵御怪物的内丹和所喷虹光,其势不能全顾,知道毒重厉害,连忙急啸,令虎王等人、兽聚在一起,以免受害,自己也退避下来。虎王护身玉符早已准备停当,先想乘隙相助,及见怪物不畏叉石,离地又高,连发了几个飞叉,俱是白打,知道无用,只得停手旁观。闻声知旨,忙唤灵姑、虎、猱近前,会合自猿,同立宝光之内。仍由灵姑,白猿以飞刀、飞剑与怪物恶斗。
是夜碧空澄霎,云净星稀,怪物身具奇形,五色斑斓,所喷毒气彩雾,映着月光,闪闪生辉,直似长虹电舞,明霞丽空,天花乱飞,散为明绮。更有一团火球与红、白两道宝光,在霞彩气层中上下跳动,往来驰逐,汇为奇观,耀眼生颖,绚丽无涛,不似日间沙龙毒气腥秽刺鼻。虎王、灵姑童心犹盛,当这胜负未分、吉凶莫定之际,边斗边看,反倒互赞好看,喝起彩来。
似这样相持了半个多时辰,同道人始终未见出来相助。虎王等只顾好看还不怎样,怪物乍遇劲敌,久斗不胜,敌人又有一幢宝光护身,无法近前,不由发起急来,口吐虹光越发加大,脊骨上射出来的彩烟似蒸笼初揭一般突突乱冒。一会工夫,峰前一带全被布满,将虎王等护身光幢一齐罩住,兀自奈何不得。
灵姑见状,忽然惊觉,暗忖:“同道人竟似坐观成败,不理此事。闻说毒气甚烈,似此相持,不能除害,如何是个了局?”方在寻思,耳听白猿叫了几声,虎王随说道:
“怪物周身毒气俱使尽了。”灵姑定睛往上一看,毒雾迷漫中,自己飞刀裹住那团紫蓝色的球,白猿剑光专敌虹光,已略见一点优势,怪物背上毒烟果然发尽,不再冒起。刚想:“可惜此时涂师兄不曾在场,否则再有一口飞剑,便制怪物死命。”忽听哧的一声,一条白气如匹练横空,从身后高峰上飞出,直朝怪物射去。
灵姑回头一看,月光正照峰顶,奇石鳞峋,矮树摇风,景甚幽静。只近顶一块突出的危崖上面,有一团丈许大小的云雾,势欲浮起,那条白气便由此中射出,却不见一个人影。再看怪物,已吃那白气拦腰裹住,绕身数匝,悬在空中,仅剩头尾在外挣扎不脱。
想是情急大过,一声怪啸,张口一吸,那团紫蓝色的火球舍了飞刀,倏地掣转。灵姑哪肯放松,手一指,空中银光电驰般追去,火球飞到怪物口边,飞刀也已赶到。怪物竟似忘了飞刀厉害,依然张口吸进,同时先吐虹光跟着掣回,意欲收回内丹,用那虹光抵敌。
白猿在下面看出它心意,胸有成竹,虹光还未容它掣近口边,便吃白猿运用手中仙剑急追上前,照样裹住。当这时机瞬息之际,虹光飞回一缓,灵姑飞刀已然先到,围着怪物颈间一绕,立时斩断。怪头刚往下一落,忽又往上升起,似欲破空飞去。说时迟,那时快,怪头一断,怪物绕身白气似银蛇飞掣,离了怪身,直向怪头绕来,怪物尸身随即坠落地上。
灵姑先见怪头不落,破空飞遁,方欲指挥飞刀追去,耳听峰顶两人同声大喝:“且慢!”听出是同道人的口音,略一缓手,怪头已吃白气包没,裹了个又紧又密,若沉若扬,缓缓下降,看去怪头仍有知觉,似要挣扎逃去。灵姑为防万一,仍指挥飞刀随同防护。那颗怪头下降越低,跳挣越急,几番被它挣升老高,终未得脱。约有刻许工夫才落下来,快达地面,还有两丈高下。又听同道人喝令:“大家不可走出光幢之外,听候行止。”随见弥天妖雾毒氛,似潮涌一般往峰上飞去,渐渐稀薄,仅剩白猿手舞仙剑,与空中那道妖虹缠绕为戏。虽然怪物已斩,妖虹失了主驭,哪知毒重,急切间无法消灭,又不能收去,只得任剑光将它缠在空中,以防它逃逸为害,不令下降,静候同道人收完妖雾,再行发落。
这时同道人已从峰崖云雾中现身,站立崖上。脚底踏着一个与日间所见同样的葫芦,口斜朝下,所有妖气毒雾,齐往葫芦口中争逐钻入,与日问行径相似。看神气,不似那么畏惧毒气侵袭,但是两人都一手持剑向空比划收那毒雾,同时目光却注定下面白气裹住的怪头,显得十分慎重。直到那怪头离地只有三尺,跳荡之势也渐歇,妖氛毒雾也都敛尽,地面上月白如霜,清光毕照,才从峰顶飞落。一到地,内中一个先将葫芦放在地上,命白猿用仙剑将空中妖虹缓缓向他身前绕落。等将落近头上,左手取出令牌护住头面,右手竹剑一指,葫芦盖自开。白猿剑光往回一掣,妖虹又要腾空扬去,被道人举剑画了两画,猛力朝葫芦口一指,妖虹才往葫芦内飞去,眩的一声收尽,盖随自合。道人将葫芦挂向腰间,然后同声发话,命虎王收了护身符,远立旁观。又各持竹剑,上下画了一阵,朝妖头一指,便停在地上不动。
虎王见二道人头上汗出,行动甚忙,怪头已落,白气仍未收转,又不令用飞刀、仙剑去砍,口里同声自言自语,好似处置为难之状。忍不住问道:“妖雾已尽,怪头已斩,难道还怕它跑么?”二道人同声答道:“你们哪里知道。此怪久已通灵,耳目尤极敏锐,稍近一点,便被听去。金猱洞中一叫,便知闯祸,妖物必不甘休。有心就着你们所带飞刀、仙剑将它除去,又恐力量不够,好生为难。初到时久不和你们说话,便由于此。后来知道你们尚有一件防身之宝可御它的毒气,方始定局。当时算计此怪必在外面窥伺,故意说出明早起行时再合力除它的话,又令众人不要外出,好使无备,暗中却在准备,将恩师所传两身真气合而为一。知虎、猿、二猱俱是通灵的异兽,我事前未禁它们出去,必往外面窥伺,双方相遇,定斗起来。你二人闻声往援,我们却绕道遁往高峰上面相机行事。”
“此怪所炼内丹,乃先天奇毒之气所萃,虽甚厉害,因差着百余年苦炼之功婴儿尚未成形,不能自在飞出,我们大家合力诛它不难。最可虑的是它借兵解之力,元神带了内丹遁走,不易搜戮,异日贻祸人间,为害无穷。所以下手时须要缜密神速,一丝疏忽不得。当它毒气放尽,妖虹、内丹两俱相形见绌,又吃我们太乙真气将它拦腰束住,技穷力绌之际,自知难免诛戮,果然发狠,竟欲收转内丹与元神合一遁去。我们早就预料及此,下手得快,不等它元神出窍,先用真气将它连头裹住,一任奋力挣扎,终归无用。
此怪吃了头壳坚固的亏,它那元神内丹藏在命门以内。适才飞刀幸是齐颈斩断,如若连脑斩破,早被它遁走了。如今休看它已入网,吃我连头困在这里,但要诛它元神,好好取出它的内丹,却非容易呢。”
这时灵姑仍指着那口刀,盘旋怪头之侧,以防突然飞起遁走。闻言笑道:“这个有什么难?我这口飞刀乃郑颠仙恩师所赐至宝,大小随心,神妙非常。这怪物头已斩下,还有什么能为?我将刀光布开,盖在它上面,白仙持剑守住一面,道长放开一些,等它元神一离窍,我们两道宝光相交一裹,它多快也逃不定了。”同道人闻言,为难了一会,说道:“要除它何用如此?只因它那内丹用处甚大,与元神合而为一,想要完整留下,不令残破,苦无善法,故此委决不下;否则何须如此费事,只须运用真气一逼一绞,便成粉碎。看此情形,势难两全。你们且躲远些,兔为毒气所中,索性毁掉了吧。”
灵姑收了飞刀,随虎王等避过一旁。道人又将葫芦取置地上,仍用竹剑比划了一阵,面对面朝着怪头东西立定。刚把手一搓,便听怪头在白气内轰轰怪叫。同道人喝道:
“你天生恶质,此时大劫临头,纵将内丹献出,我也不能发那妇人之仁,放你元神出为异日大害。我也决不诈骗你,逼出内丹,再加诛戮,违我恩师戒条。你只静俟形神俱灭,同归于尽好了。”更不再说,各举右手指定怪头,一任惨嗥怪叫,全不理睬,白气纠裹愈紧。耳听里面头骨喀嚓碎裂之声密如贯珠。眼看怪头就要粉碎,忽听空中一声鹤映,同道人闻声惊喜,连忙住手,向天跪伏在地。
虎王等抬头一看,碧霄月明,澄净如拭,仅东南方挨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