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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撞。所过之处,只听一片喀嚓之声,乱枝老干纷纷断落如雨,稍细一点的树,挨着便被推撞得不歪即倒。
到了后来快要出林之际,虎王闪在一株大半抱粗细的枣树后面。怪物情急生智,明明看出敌人隐身在侧,故作未见,假意分枝拨干,四下胡找,身子却渐渐往侧面枣树前横移,准备挨到切近,一发即中。虎王也是胆大心粗,因见怪物行动迟蠢,不觉疏忽了一些,手里恰又拾到两块合用的石块,以为怪物尚未发现自己。心想:“出林在即,容易退走。打了它这一阵,只有一块石头打中,余者俱似不关痛痒。”也打算等它走近,重袭故智,再给怪物一下重的。这一来,双方暗想心思,不谋而合,俱在隐忍待发。
虎王见怪物已距离枣树不过丈许,树前恰又比较空旷,只见怪物横着走来,不现正面,恐打不中脸上要害之处,正想出声引它侧转脸来下手。忽然瞥见怪物身后的大树后面,似有两点蓝光一闪,颇似黑虎的双目,心中一动,不禁又延迟了一下,怪物自然走离更近。还没等虎王出声,怪物倏地旋转身子,往下一矮,伸开两条长臂,对准虎王,连人带树一把抱去,只听树枝折断之声响成一片,其势迅疾异常。虎王骤出不意,大吃一惊,知道不妙,百忙中无计可施,一时情急,双足一踹树根,身子斜着往后纵起便退。
因只顾逃脱毒手,竟未想到身后还有林木阻隔,后脑壳正撞在一株大树上面。退时用力过猛,头脑受了剧震,当时撞晕,两眼金星乱冒,跌倒在地,转动不得。怪物近在咫尺,虎王神思昏迷中,自觉只有闭目等死,决无幸理。
待了一会,虎王神志少复,觉得脑后胀痛欲裂,耳听身前树声如潮,夹着折枝和怪物乱吼之声,汇为繁喧,沙土暴雨一般打到脸上,怪物利爪却并未抓上身来。虎王心中奇怪,试睁眼一看,面前频现怪状:那一棵枣树已被怪物连根拔起。金猱连连不知何时跑来,躲在怪物脑后,两只脚勒紧了怪物的咽喉,双手抱紧怪物的头,两只利爪业已深深抓入怪物二目之内。黑虎同了豹王蹲伏近侧,作势欲扑,尚未上前。怪物头吃连连抱住,并未还手,一味抓紧手中枣树乱舞乱甩。多年老树大都根深须密,和上半截枝干差不了多少,林木又密,哪里施展得开,在自声势浩大,一下也挨不着头上敌人。加以双目已瞎,连方向也辨不出来。怪物到处受着困阻,急得口中连声怪吼,脚底乱跳,神情狼狈已极。
虎王见连连得手,黑虎也同时赶到,胆气顿壮,不顾脑后痛楚,强挣起身,绕向黑虎身旁,走过怪物侧面,才看出它那一双利爪双双深陷木里,拔不出来,难怪它不能用手御敌。便将适才引它去斗怪兽的主意对黑虎说了。怪物眼吃连连抓伤,两耳仍是灵敏,暴怒急跳中忽闻人语,他是起祸根苗,第一仇敌,如何容得,立时手举枣树追踪过来。
虎王忙叫虎、豹不要迎敌,速随自己绕退出林,引它去斗那些怪兽。边说边绕着林木往林外跑,不时发声引逗。怪物在林内双手舞着那株枣树,一路东闯西撞,循声追去,一会,居然被它追向林外。
原来事有凑巧,怪物起初去抓树后仇敌时,满以为它的手长,出其不意,一下准可连人带树一齐抱住。抓死之后,再过去吃敌人的脑子心血。却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金猱连连率领群豹押送黄羊刚回转,与黑虎相见,正要替换黑虎入林相助虎王行猎,恰值豹王奉了康康之命赶出报警,说池塘那边出了大群独角红犀。黑虎深知此物习性,皮革、角、爪俱有用处,并且肉极好吃,正愁今日鹿、狼、狐、兔之类的野兽打得不多,难得有这一大群好东西,如能全数得到,岂非绝妙?又因红犀猛恶,人极难敌,恐虎王有了闪失,匆匆留了数十只豹子看守猎得的野兽,同连连。豹王和一百多只大一点的豹子如飞往林中赶去。
连连、黑虎跑得快些,行离池塘只约里许远近,黑虎忽然听到一声极尖厉的怪啸。
黑虎通灵识货,一听便知前边林内有了山魈,忙嘱连连:“不可妄动。这东西身逾坚钢,爪利如钩,周身只有双眼和胸前当心一块极小的气穴是它要害。此外除了仙人的飞剑、法宝,多快刀斧都不能伤它分毫。首先是那一双利爪厉害非常,如与之相遇,切忌被它捞着,务要看准要害,谨慎下手。”连连耳目和嗅觉最灵,老远已闻出主人也在那里,料定虎王正和山魈恶斗。它胆大惯了的,全没把黑虎嘱咐放在心上,一味关心虎王安危,边应边和黑虎往前飞跑,里许的路,晃眼即到,正赶上山魈暗算虎王之际。它这里双臂刚往树上要抱去,恰被虎、猱看见,并看出虎王好似没有防备。救主情急,不暇再计及本身安危,双双飞纵过去。一个向上,四爪齐施,照准山魈咽喉、眼目下手,一个纵到山魈身后,伸开虎爪,抓紧腰问,往前便抓。两个都是一般急智,意欲乘它未抓到人以前,停它一下势子,好使虎王脱出毒手,主意并不高明。尤其在上面下手的更是危险,一个松手不及,吃山魈回手抓住,连连纵然力大身坚,也未必能够幸免。
也是那山魈合该数尽。它原是侧身移近,猛一回身向树抓抱,只知注意树后敌人,别的通没顾到。吃黑虎、金猱上下一夹攻,既急于要护敌人来攻,又忙着要护它那双怪眼。偏生地窄林密,树老干多,全往上长,铁干纠结。本是想往回收爪御敌,还没收回一半,双目已吃连连利爪深陷进去,奇痛攻心。爪又被那坚韧的繁枝老干阻住,仓猝不能全数折断,手抬不起来。神志一慌乱,反倒运足力量,怪吼一声,照准树上抓去。枣木纹理细密坚实,不似别的林木松脆易折。山魈爪长如钩,又是屈抓进去,力用得绝猛,一下将双爪深深插陷木里,夹了个结实,再也拔不出来。它头上盘踞着的敌人更是淘气,双脚夹紧它的咽喉,前爪陷入它的眼内。见它双爪受制,无法用武,并不忙着将它眼珠挖出,只用双爪不住抓弄,山魈任多厉害也吃不住。因为痛极难禁,越发将树抓紧,始终忘了用力将爪拔出,一味乱跳乱蹦,意欲举树反击头上之敌,林中障碍横生,偏又施展不开。直到追向林外空旷之处,那树的枝叶根须已被它乱扯乱撞,多半折落,舞起来较在林内自然要方便些。
虎王出时,先看那群怪兽已换了追逐方向,仍是十来只一群朝着对面林中猛撞不休,林前地下的断树又倒下好几十株。正端详康康所在,耳听怪物追近,猛一回首,一眼看到怪物并未被地上乱木绊倒,双爪插处,木缝大裂,舞起来渐渐有些活动。知道那爪一松,连连难免吃亏,忙喊:“连连仔细!你还不取了它眼珠下来,只管呆在它头上则甚?”话才说完,山魈负痛,恨极了仇敌,手举大树,循声追上来,横着便扫。虎王虽然早已纵过一旁,山魈这一甩,居然甩脱了一双爪,想起头上仇敌,正要往上抓去。黑虎看出连连尚未觉察,恐其不及纵退,一声怒啸,飞纵上去,举起虎爪,照准山魈前爪扑了一下。虎王也在旁急喊。连连方才警觉,双爪用力一挖,将山魈一对碧绿眼珠挖在爪里,两脚一松,就势一拳腿,就着它颈肩上一登,飞身纵落。山魈又是一阵剧烈的奇痛,惨嗥了一声,再举爪抓敌时,连连业已纵退出去老远,黑虎更是早已往旁纵开,哪会捞着。
那康康原因林前乱木残枝曾陷倒了好些红犀,可惜后来被犀群踏平寸断,不能再使自陷。黑虎、连连尚还未到,自己又难取胜。未次出林引逗犀群时,忽然想起除了左侧断崖围着池塘,四方八面俱是密林,何必限定哪一个地方?以为虎王见状总会绕着过去,也没回来通知,径从犀群头上越过,直朝相隔二三里的对面密林中飞去,一路之上,专挑群中母犀抓弄,引逗了十好几群红犀,纷纷低首扬角,急追猛撞过去。不消片刻,仍和这边一样,树撞折了十好几根,红犀也有几只被陷乱木之内。
康康方有些得意,猛听对面林中厉声怪啸,方想起主人怎还未见过来?意欲赶回探看。因它屡次三番引逗,无意中将犀群中那只主犀惹怒。只因那主犀怀有身孕,懒得追逐,只轻轻怒吼了一声。虽还未追,可是全体犀群已都把阵列开,纷纷低头耸角,作势待发,只等主犀一开步,便并列急冲上前。这千百猛兽密层层排集起来,势更猛恶。康康虽是胆大,也识得这东西的厉害。见去路已被犀群遮断,一个横飞不过去,身落其中,吃了苦就不是轻的。心又惦记虎王。正想不出过去的主意,又听出了有黑虎啸声,知道无碍,才放了心。于是仍引逗群犀追撞林木,不时朝着对面观望。
康康好容易盼到虎王出林,忽见黑虎身后死犀乱木之上,连纵带跳追出一个手舞大树的大毛人,连连却抓紧在那毛人头上,心里不禁高兴。恰值广原中大队犀群因主犀久无动作,渐渐松懈,收了势子。康康便拼着冒险,想赶将过去,急于要知毛人就里。这次康康过广原时,本无引逗犀群之意,仗着身轻灵巧,觑准落脚之处,只几纵跃间,已到广原中间。眼看越过犀群,一个不留神,纵到主犀身旁,大队犀群疑它又来侵犯主犀,本就在哞哞嗥叫作势。偏巧康康落地时,旁边一只比狗略大的小犀,不知为何受了惊,从斜刺里急蹿过来,正冲向康康身前,来势异常猛骤,几乎撞到腿上。康康闪身避过去,顺手一把抓起小犀的头颈皮,往犀群中掷去。跟着脚一点飞过,朝前便纵。此举原出无心,不料这一掷,正撞在主犀怀着身孕的大肚子上,当时负痛触怒,眸的一声,低着头,昂着三尺来长一支独角,开步便追。场中千百群犀立时全数骚动,纷纷轻声怒吼,软蹄踏在沙上,响起万点轻雷,激起百丈沙尘,似狂潮怒涌,风卷残云一般追将过来。声势之浩大,比起适才小群追逐,何止百倍。
康康闻声回顾大惊,知道不能力敌。又见来势急骤,相隔虎王立处不过一箭多地,恐虎王被兽群撞伤。百忙中一眼瞥见右侧冈尾一带林木分外严密粗大,不过有半里多长的冈尾横梗其间,地势高高下下。若诱引犀群来撞,虽没平地合适,却是藏身闪躲的极好所在。忙将身子一侧,往横里飞去。
这时在前排追逐康康的尽是一些大红犀,跑得极快,双方相隔不过十几丈远近,首尾相衔,一晃即要追上。康康往侧飞起时还长啸了一声,原意是将犀群引向侧面。谁知犀群发起性来,俱是低头急驰,一味照直猛进,收不住势子。前面不远,偏又立着金猱连连,生得与康康一般无二。虽有少数红犀看见仇敌向侧飞去,意欲转身追去,无奈本身既收不住蹄步,身左右又有同类并列作梗,急切间转不开身,后面大小千百犀群又如潮水一般拥至,略一停顿,便会互相撞上。再加主犀未转向,照例不能改途,惟有紧紧相随。
那当先飞驰的主犀看见康康飞起,步还没有收住,一抬头又见连连在前,还有一人一虎一豹同在一处分立。只山魈刚挖去了双目,一抓仇敌没有抓住,一爪抓紧断树,一爪猱眼,在那里负痛惨嗥。它身材本来高大,下半截又被树阻住,犀目仅能平视,看不甚高,只当是一株树木,没有看清。又误把连连当成了适才仇敌,因相隔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