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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曹七太爷心里连续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平伸着的一只手,竟迟迟不敢将骰子掷落碗中。
樊将军大老粗一个立时大声道:“你要是没有把握,就别跟他赌!”然后一声大吼:“来人啦,将这两个刁民抓起来,赌资充公!”
门外的兵丁们立时冲了进来,拔出腰刀,就要拿人。
曹七太爷紧急大喝一声:“不可!”
咬紧牙根,将三粒骰子微微向上一抛,手掌迅速后退,让骰子落入碗中。
这才是最紧张的一刻,大家都不由自主地伸头往碗内瞧去……
只有亚马微笑着将高老头拉退一步,悄声道:“他输了!”
只听碗内一阵叮当作响,骰子滚动互碰,终于停止。
接着就听到一阵惋惜长叹……
曹七太爷脸色灰死,叹口气,道:“我输了!”
亚马一手伸,抓起了桌上那一堆地契、单据、银票,抽出一张百两黄金的大通票子递到樊将军手上,道:“兄弟们辛苦了,请大伙儿吃茶!”
一出手就百两黄金,这比他十年的薪俸还多,樊将军高兴得有些傻了。
亚马拍着肩笑道:“你可知道赌王曹七太爷是怎么会输的?”
樊将军实在搞不懂,只能反问道:“他怎么会输的?”
亚马道:“只因赌本都不是他的,是江南雷家的!”
所谓人是英雄钱是胆,这句话在赌场上尤其对味。
如果你今天腰缠万贯,进了赌场,放心大胆地赌,就算输了些儿也不必心疼,反而能赢。
若是将明天老婆要看医生的钱拿到赌场来赌,不输得精光,才是怪事!
曹七太爷事先绝对没想到会赌得这么大,不但输了自己一世英名,也输了雷家七家赌场!明天他拿甚么去见雷家的人?
只有大老粗樊将军为亚马耽心道:“姓雷的放得过你吗?”
亚马道:“我跟姓雷的有仇,我正是故意要来挑他的场子,找他的麻烦的!”
樊将军瞪大了眼睛,他真搞不懂这年轻人怎么有胆子,敢公然向江南雷家挑战?
亚马却转头向曹七太爷及他手下七大金刚道:“在正式转让手续之前,各赌场仍旧照常开张营业,账目仍须清清楚楚!”
然后亚马与高老头已大步而去。
樊将军向曹七太爷苦笑摇摇头,也率领他的手下兵丁离去。
场子里只剩下这位年迈的赌王,和他手下的七大金刚。
老赌王虽然输了,却仍是不太耽心,因为他现在手上还有一步险棋。
一着能起死回生的险棋。
任何赌徒,无论输得多惨,总会为自己留下一点赌本的!何况这位在赌界打滚了一辈子的赌王。
曹七太爷在门外安排了一头黑豹!
那并不是正的豹子,而是一个职业杀手的名字。
职业杀手的意思,就是靠“杀人”为职业的人。
他可以跟你无冤无仇,他甚至可以根本就不认识你,可是只要有人出得起他所开的价码,他就可能来杀你!
这个豹子就是这一行中的高手,他的价码一向都很高,而曹七太爷又是个出得起钱的大主顾,这次他就花了大钱,找了黑豹来下手。
活亚马如果变成了死亚马,他那张让度书岂不是变成了废纸一张?
他甚至可以随时伸手到一个死人口袋中,去取出那一大叠银票、地契之类的东西……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暗暗冷笑。
他刚刚还在大声训戒他的子弟们:“赌徒绝不可动粗。”可是他从没有说过,赌徒不可动脑筋!
所以他仍旧端坐不动,在等着消息。
他的七个徒弟也都只好乖乖地肃立在他身后,不敢妄动。
突然一条黑影,有如豹子一般地敏捷,直扑到了曹七太爷的面前。
“黑豹?”曹七太爷忍不住喜道:“得手了?”
黑豹从怀中取出一叠会票,掷在曹七太爷的面前,道:“这笔生意我不接,你另请高明!”
“为甚么?”曹七讶道:“你不是已经答应下来了么?”
“你却没有说出对象就是亚马!”
“怎么?你打不过他?”
“那是另外一回事,我们干杀手这一行的,也有这门的行规!”
“是甚么样的行规?”
“血亲不杀,恩人不杀,大善人不杀!”
“哦?”
“亚马不是我的血亲,却是我的恩人,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黑豹,更何况,他手上戴着的那只戒指……”
曹七当然也注意到那只戒指,只是他不懂那戒指代表了甚么意思?
“那是玉清教的令符,也可以算是教主,玉清教是专门收养孤儿的慈善机构,而我正巧就是被玉清教收养大的孤儿!”
他拉开自己的衣襟。
只见他左胸心口部分一枚鲜红色的刺青,是个女首、蝠翼、鸟爪、蛇身的怪图案,构图却相当美观。
“这是我们玉清教的记号,所以,这笔生意我不会接,而且从今天起,不论任何人企图对亚马不利,我都会全力阻止,再见!”
最后一个字才说完,这个黑衣人陡然地倒窜而出,迅速地失去了踪影,简直比一头豹子还要快捷!
七大金刚都呆呆地望着这位年迈的恩师。
曹七终于长叹道:“这下我真的彻底的输啦……”
荣华富贵楼,是江南最有名的第一大家族。
所有大家族的规矩一定是最大的。
这些繁文褥节的大规矩,有些是装模作样,毫无义意,但是大部分仍是有实际存在的价值、保留的必要。
例如每日两次的“晨昏定省”。
一大清早,即使是养尊处优的少奶奶们,也都必须穿戴整齐妥贴,集合起来,一起轻移莲步,到婆婆的阁楼上去请安,然后,又一起随着婆婆上顶楼的佛堂,去向老太夫人请安。
请安完毕,闲谈一阵,再随婆婆回到阁楼来,婆媳之间的交代与沟通,一整天的生活起居,这时间才开始。
而今天早晨,蒋秀凤就似乎坏了肚子似的在反胃,四凤是同门师姊妹,一向感情很好,急忙围过来照顾她。
蒋秀凤只道:“不要紧,我没关系的……”
双萧姊妹仍笑道:“恭喜恭喜!”
石巧凤一怔!道:“你说甚么?”
身为婆婆的雷夫人当然是有经验的,也在一旁笑道:“秀凤过来,让我看看!”
蒋秀凤只好到婆婆面前去。
雷夫人伸手把住她的腕脉一探,笑道:“你不是病,是害喜!”
“害喜?”她显然还未听过这两个字:“甚么是害喜?”
雷夫人道:“害喜就是有一个小宝宝在你的肚子里作怪!”
雷玉峰适时从外面进来,接口道:“是谁在作怪?叫他过来,让我好好的教训他!”
薛翠凤指着蒋秀凤的肚皮道:“去呀,进去教训这小家伙!”
雷玉峰亦一怔!旋即喜道:“你有身孕啦!太好了,希望是个儿子……”
雷夫人脸上亦是喜孜孜,但心里却有无限感叹。
自己的媳妇,怀的却是别人的孩子……
而自己的儿子,却为这件事大为高兴,真是老天作弄人……
正在此时,老管家雷勤在门口恭声道:“庆堂府的雷全,求见少爷!”
雷夫人一怔!所谓庆堂府,也是一位堂叔雷庆堂,他的支族极旺,却早已桀敖不驯,难以掌控,有事不亲临此请示面议,只派一个家人雷全来求见……
但是目前长房的领导地位并不稳固,只好暂时委曲行事,便向玉峰点头,暗示他凡事小心应付。
雷玉峰随着雷勤来到前厅,只见一个年约四十的家丁叩首禀道:“小人雷全,奉雷庆堂大爷之请,过府相商。”
雷玉峰皱眉道:“雷庆堂大爷没有说是为了何事?”
雷全叩首道:“是雷庆堂大爷的三公子,突然得了急病又像是中了毒……”
雷玉峰大吃一惊!家族间虽然各有意见,但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雷字来,血缘关系仍旧是重于一切的。
雷玉峰立时吩咐道:“备马!”
雷全道:“小人备有专车……”
雷玉峰道:“不,我的马比车要快!”
雷玉峰的座骑,果然是匹好马,果然比雷全的专车快上许多。
雷玉峰赶到庆堂府上时,门口的家丁已急急领着他进入内堂。
先向这位堂叔、堂婶请安问候之后,急开口道:“三少爷是怎么回事?”
雷庆堂沉声道:“跟我来!”
雷玉峰跟着进入这位三少爷的内室,远远的就听见一声声惨叫哀号,东西摔破之声。
进得房来,只见这位一向风流倜傥,英挺不凡的三少爷,已变得扭曲变形,痛苦地扯破自己的衣衫,抓破自己的脸孔,呼叫着扯住父亲哀号:“救救我,救救我……”
雷玉峰上前一步道:“立甫兄,是我……”
这位三公子雷立甫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厉吼道:“救救我,救救我!”
雷玉峰一指点在他“毓儒穴”上,雷立甫应声而倒,玉峰一把扶住,将他抱到床上,伸手一探他的腕脉,只觉一股恶毒的内息,在他体内横冲直闯,完全不受控制,情况凶险之极。
雷玉峰惊道:“他不是中毒,也不是受伤,这是甚么回事?”
就连见多识广的庆堂叔,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雷玉峰再问:“这一两天,他出门过没有?到哪里去过了?”
一名家丁突地跪下,拼命叩首泣道:“是小人该死,小人前天陪三少爷到‘怡情院’三少爷遇到一位红颜知己,便要留宿,吩咐小人先回家,三少爷留宿到昨日下午,才独自回来……”
雷玉峰道:“走,带我到恰情院去!”
突然帐后转出一位俏佳人,容颜惨淡地道:“不用去了!”
原来她就是雷立甫的妻子吴芸,小俩口新婚还不满一年,雷玉峰还来喝过他们的喜酒。
吴芸先向她的公婆跪下请安,才转向雷玉峰道:“没有任何人害了他,是他自己害了自己!”
雷玉峰大惊道:“你说甚么?”
吴芸泣道:“我本是玉清教徒,可是绝对不是甚么邪教,而‘玉洁冰清’之意,要求的是夫妻双方,都必须对自己的配偶‘忠贞不二,从一而终’……”
就连雷庆堂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事。
吴芸继续道:“立甫要娶我之时,我就已经对他讲明此事,他也答应了,所以我们也将彼此的血液混合,并种下了毒誓!”
她伸手拉开雷立甫的衣襟,果然见到他胸膛心口之处,以针尖刺出一个简单的心形图案。
吴芸道:“以他的武功之高,如果不是心甘情愿的接受,怎么可能让我在他心口上刺上这个毒誓?”
雷玉峰惊道:“你说这是‘毒誓’?”
吴芸道:“不错,我们相互发下毒誓,要相互保持终生的‘忠贞’谁要是外遇走私不贞,必定应誓毒发,毒火焚心,痛苦七日七夜而亡!昨夜他留宿怡情院,定是与那女人有了私通之事……”
雷庆堂怒道:“男子汉大丈夫,偶而在外面逢场作戏有何不可?”
吴芸道:“当然可以,但是不能种下这个‘毒誓’只是他若不愿种下这毒誓,我又岂肯嫁他……”
雷庆堂厉声道:“现在多说无益,赶快拿出解药来!”
吴芸道:“这种毒誓没有解药,要是我自己红杏出墙,犯了淫戒,也一样会内火焚心七日而死,绝对无救!”
“可恶,可恨!”雷庆堂厉吼道:“你们玉清教的总坛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