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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芙仍是东张西望地道:“我找不到其心便不回去了。”
两个道士相对地看了一眼,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
忽然,曲万流轻吼一声:“什么人?”
便往一丝低矮的灌木中扑去。
伊芙和张子岗都吃了一惊。
树丛萋萋秫秫地晃了几下,没等曲万流扑近,竟从其中钻出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他奔向伊芙,嘴中嚷道:“姑姑!是我!”
曲万流忙一扭腰,才算没撞上他。
张千岗一怔。伊芙也张开双手,快步上前道:“其心,我在这里。”
他们两个相见,自有欢乐之情。曲万流看见董其心竟安然自那狂生手中定脱,心中十分惊疑,但他城府较深,自是沉吟不语。
张千岗道:“假小子,那书生呢?”
伊芙听他出口伤人,自是不大高兴,她道:“其心,别理他。”
说着又拍拍他的衣服,道:“看!怎么又弄脏啦!来!让我带你去洗手。”
说着自顾自地牵着董其心走了。
曲万流和张千岗空有一身武艺,千斤蛮力,但就是拿那师妹无可奈何,何况张千岗心中另有一番想法呢?两人只得默默地跟在后面。
原来曲万流不但为人高傲,而且又素喜洁净,那身道服上真是一尘不染,偏偏初遇董其心时,董其心当时流浪野外,衣饰自不整洁,所以老道心中便有三分嫌弃;而张千岗一心想接近师妹,这次下山自是大好机会,不料中间插入了个董其心,伊芙的关怀全用到孩子身上去了,又何况他也素以名门宗派自居,又怎会把董其心这流浪的孩子看在眼里?
不数日,他们已到武当山上。
董其心心中念念不忘父亲一年之约,所以并不愿入武当门墙,以免受了约束。而武当新收弟子的事务,第三代的全由曲万流挑选,当然也看他不上眼。伊芙男女有别,不能常带他在身边,便由曲万流做主,分派他一个打杂的职务,每天在大厨房中挑几桶水,做生火道人的助手。
他默默工作了数日,环境也混熟了,伊芙也不时来探望他。
原来武当山有一个规矩,只因慕名夹技师学艺的人实在太多,所以除了带艺技师的之外,其他不论长幼,先要在观中服务,一方面锻练筋骨,另方面包授些基本扎实的功夫,所以董其心做个打杂的,伊芙也没话说。
每逢春秋之分,夏冬之至,便会举行一次竞赛,由大弟子如武当三子来主考,以挑选新人。
这些打杂的道控,平时就很羡慕那些已列门墙的弟子,再加上可免去劳役,哪个不想在竞赛会中出人头地?
这一天,伊芙做了一盒点心,兴高彩烈地往大厨房走来。
她在山路上授得两弯,只听得远处有孩童鼓噪之言,武当山亲是清净之处,何来这等噪音?
他只听得有一人大声道:“好小子,你才来了几日,便想爬到咱们头上来啦!”
又有许多人叫道:“揍他!揍他!”
伊芙心中一动,暗叫不好,忙向人声处奔去。
又有人嘲笑道:“你以为伊师姑偏心你,本季一定可以入选啦,咱们打断你的狗腿,看你到时候怎般称心如意去!”
伊芙扑到大石后,只见有二三十个道童,有大有小,围着董其心便打。董其心闭着眼睛,双拳乱挥,一时众人也近不了身。
伊芙见他还没吃亏,名中如落大石。她暗想,我何不利用此机会,来看看他应变的能力如何?
有一个道憧,约莫十七八岁,个子长得最粗壮,他嘴里嚷道:“大爷等了五年,还没轮着,你小子今生休想取上。”
董其心开口骂道:“大道童,你也休想,再等五十年吧!”
众道憧听了也有笑的,也有骂的,那大孩子哪吃得这一激,虎吼一声,一个黑虎掏心,董其心好似故意不肯回手,又吃他一拳打着,蹬超地退了两步,后面一个孩子,顺势一推,他又跌倒地往前冲,旁边闪出一人,一个泰山压顶,董其心头一偏,一拳打在右肩,他身子一斜;另外一人冲上来便是一脚,他哪躲得开,便直扑出去,跌了一个重重的。
众道憧见他那副狼狈相,莫不哈哈大笑。
伊芙于心不忍.本想上前阻止,后来一想这尽是皮肉之伤,再观察一下也好。
其中有些人,在山上已久,伊芙也曾主持过选拔会,自是眼熟。她知道那些人多少会一些拳脚,董其心哪是他们的对手,但她就希望董其心能独撑危局,转败为胜。
那些孩子这时纷纷上前,你一拳,我一脚的,嘴中还不干不净。
董其心大叫一声,抓住那十八岁道憧的腿便咬,那人痛得尖叫一声,眼泪都挤出来了,只见他拳如雨下,双脚乱踢,但董其心死命咬住,硬是不放。
众遭憧打也打了,气也消了,这时董其心拼起命来,大家又都害怕了,倒散了一半,其余的人帮忙用力把董其心的嘴拉开,也就一哄而散了。
伊芙平时在观中清修,哪见过这等事,心想:现在我如出面,其心心中一定很难过,觉得没有颜面。
于是,她轻轻地退出去了。
第二天,她又带了些东西,往大厨房走去,走到厨房门口,只听得总管炊事的烧火老道,正在大声吼叫。
她贴着窗户一瞧,只见有几个道憧都肃立在壁角,董其心也在内。
那老道指着董其心大骂道:“我早知道你这小子最不安分,曲道长早就吩咐下来了,要多看管你,你无缘无故把王大成咬成这个样子,你知不知道规矩?”
伊芙听那老道颠倒是非,黑白不分,心中便有三分气,她按捺下来,心想董其心一定要又哭又闹了,哪知道他只是冷冷哼了—声。
那老道火气更旺了,他拿一根板子,赶上前去道:“好小子,你自以为了不得啦!你臭美!你该打!”
说着板子如雨下,噼噼啪啪不停地响,真是没头没脑地一顿乱打。
伊芙固然看得火气上冲,其余的道憧,连支着脚的王大成在内,都看得过意不去,脸上流露出尴尬的神情。
伊芙正要进去,忽听得有两个人走过来,边走边道:“大厨里今天怎么闹哄哄的?”
伊芙一听,竟是张千岗的声音,她心想看看他是不是偏心,便往墙角一躲。张千岗走到屋内,只见那老道道冠也掉了,双目通红,董其心屹立不动,一副傲然不屈的样子,他忙喝一声道:“道玄还不住手!”
那老道吓了一跳,见是张千岗,忙把板子一丢,气呼呼地道:“这小畜牲把我气死了。”
张千岗一笑道:“管教也有个分寸,人家年纪小小的,打死了怎么办?”
通立老道忙垂手而立道:“是!下次不敢了。”
张千岗见董其心遍体鳞伤,往时虽然嫌他讨厌,此时心中也觉怜然,但既不是他份内的事,自然不便多言。他道:“再过十日,观中便要选取新弟子,大师兄要大家勤习功夫,到时候各显本领,切勿自误。”
通玄老道与众道憧忙应声答是,其中也有欣喜的,也有发愁的,只有董其心一个呆呆地立着,一无反应。
张千岗走过去,抚着他肩膀道:“伊师姑特别喜欢你,到时候不要使她失望才好。”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颗九转还敢丹,默默地递给他,董其心接了,低声道了个谢,脸上仍是茫然的神情。
张千岗不多逗留,便飘然而去。
伊芙在旁看了,知道张千岗竟有极重的人情味,心中倒也有几分惊喜。
她偷偷离了大厨房,隔了半晌才去,只见董其心挑了两个大水桶,摇摇晃晃地从厨房中走来,后面跟着几个道憧,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十分尴尬。伊莫情知众道童对董其心自是感激,因为他在通玄道人及张干岗身前,两次没有吐实,免得众人受责。不过她也对董其心的落落淡泊,心中觉得奇怪。
伊芙拿着盒子走上前去,那几个憧子便溜开了去。
董其心放F水桶,喜道:“伊师姑!”
伊芙假装不知情道:“其心,又踉人家打架啦!”
董其心犹疑了一下道:“不是,自己滑跌了。”
伊芙把盒子交给他,代他挑起两只水桶,带着他缓步顺着山径走去。她考虑了一会儿道:“其心,我都见到了。”
董其心一声不响,只扯住了她的衣角。伊芙放下水桶,轻轻抚着他的头发道:“乖,好男孩不哭。”
董其心强忍着泪水——他不是为挨打而哭,而是为了在待他最好的入的面前受辱而哭的。
伊芙牵着他坐在山石上,她轻轻地道:“其心,姑越吹笛子给你听。”
这时,夕阳留恋地回视着大地,远远的山林已隐在灰黑之中,不时有两三只归巢的雀尖叫着从林中掠过。
于是,笛言在树丛中穿行,好像在诉说着人间太多的不平之事。
没有家的董其心正在享受着这仙乐般的五笛声,至少使他一时忘却了坎坷的世情。
七步干戈第三章 五侠七剑
第三章 五侠七剑
武当山高插青云,山上的竹林内——
一个道憧打扮的少年人,正在舞剑,只见他东指西划,招式精奇无比,但却有些不畅,地抹了抹头上的汗.嘴里喃喃地道:“这招师父显然教错了,但我又有什么办法。”
哗啦一声,一丛灌木猝然中分,里面走出一个烧火道人打扮的少年,他见到原先那少年,似乎吃了一惊,然后歉然地笑了笑。
两个人都沉默了半晌,那舞剑的少年打破了沉默道:“我叫单思冰,您贵姓?”
后来的少年道:“我姓董名其心。”
单思冰哦了一声,欲言又止,呆了半晌才出口道:“听说你,你受了欺侮?”
董其心点了点头。
单思冰插好了剑,走到董其心的身边道:“让我看看你的伤势好吗?”
董其心翻起衣袖,他左臂上有一块碗口大的青痕。
单思冰同情似地轻抚董其心的左肩道:“我知道,这很痛的。”
董其心没有说话,他眼中流露出傲然的神色。
单思冰抬起头轻轻地道:“因为我在家中时,时常被父亲责罚。”
董其心颇感兴趣地问道:“为什么?”
单思冰毫不考虑道:“因为我不愿学武。”
他牵着董其心走到一块大石分,两人并肩坐着。
单思冰道:“我父亲也是本派俗家弟子,叫作双掌开天单凌云,在西安开了间镖局。他逼我从小练武,我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到了我十二岁的那年,他便送我上山来,我还记得,他临别时说的话,他说:“思冰,你学不成功夫,别再见我。”
单思冰的眼中噙着泪水,他显然是在想家。
董其心拍拍他的肩膀,半安慰地道:“你还胜过我好多,我连家都没有。”
两人默默地低下了头。
单思冰心中歉然,他扯开话题道:“你参不参加七日后的比试?”
董其心道:“我无所谓。”
单思冰道:“那你上山来做什么?”
董其心被他一言问住了,他暗想,对呀!我跑到武当山来干吗?他很快地找了个理由:“反正我也没其它地方可去。”
单思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