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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永威谢恩后,示意贺锦年坐到自已的身旁后,终于吐出腹中盘绕的气息。
今日公审的主审官是由大魏刑部尚书伍书梅组持,两人的案台左右分边立在高台之下,章永威作为苍月大陆最著名的提刑官负责今日的主要的刑讯和证据的检验,坐于伍书梅的下首,贺锦年获得审案的资格后,便安然地坐在了章永威的身侧。
而伍书梅的身后之位是文书,负责今日的案件始末记录。
伍书梅得帝王示下后,起身,朝外朗声道,“传犯人田敏丽、申皓儿!”
田敏丽和申皓儿一身囚服,双手和双足皆被施于重锁,缓缓走来时,因行动不便,步履极为蹒跚。
章永威一脸漠然,但于大魏的大臣而言,看着脸盘一下变得尖瘦,肌肤干涸,发枯,精神萎缩的妇人,实在无法与印象中面如满月,年近四十,却依然如少女般鲜艳的田敏丽联系起来。
申皓儿倒是好认,整个苍月大陆的人皆知道,此女四年前容貌毁于一旦,如今虽然不象当初那么寒碜,但半边假脸,就算是再高明的易容术也无法弥补她半边脸的缺失,所以,不用细看,也可看出她的脸颊的肤质很单薄,并显得略为凹陷。
且她的神情极为怯懦,半低着头,紧紧随着田敏丽,行至高台三丈之遥时,她突然触及到章永威的眸光,霎时就象被踩了尾巴的老鼠般窜到了田敏丽的身后,唇齿半张,满脸惊恐。
转开眼,却一撞到秦邵臻冷得要挤出冰来的眼眸,吓得紧闭眼睑,瞳仁都不敢丝毫颤动,牙床打着寒战,愣头愣脑地双足一跪,“护国将军之女申皓儿给皇上请安!”
伍书梅嘴角一抽,转首时,看到一群的大魏官员都在摇首暗笑。
伍书梅见田敏丽行至高台之下,依然挺胸昂首,对帝王毫无敬畏之意,浓眉一拧,手举惊堂木一落,怒斥,“大胆妖妇,圣驾面前,还不下跪!”
田敏丽淡淡一笑,杏眸落在秦邵臻的脸上,先行虚礼一委身,见秦邵臻毫无所动,嘴角的笑意加深,语声谩然,“多年前,皇上身为质子应皇太后懿旨前去苍月时,曾来过我府上,尊我一声为师娘,并敬了一杯茶于我,怎么,如今身居帝位,就忘了当初十年相护之恩情了?”
“大胆妖妇,竟敢对皇上不敬,罪加一等!”伍书梅脸色剧变,惊堂木狠狠压堂。
田敏丽侧首,脸上依然是浓重的高高在上的傲慢,“伍大人,大魏乃礼仪之邦,上论君臣,下论尊师重道。先不论今日我田敏丽有没有罪,我申氏一族确实对当今的皇上有救命之恩,若没有我女儿申钥儿多年以命相护,只怕今日坐在这里的就不是皇上了,难道皇上就不应该以礼相待我田敏丽?”
“罪臣申剑国何以为师,罪臣之妇又有何脸提及当年?”伍书梅再举惊堂木,当即喝令两旁的侍卫,“落膝!”
侍卫应声,“是!”便举起腿粗的长棍,一举敲向田敏丽的膝骨,只听“喀嚓”骨折响起之声,田敏丽的双膝霎时落地,同时,膝盖撞击地面之声丈外都听得一清二楚。
田敏丽遽然伸出干瘦的手紧紧攥住裙裾,苍白的脸上划下一道道细碎的汗,沿着太阳穴蜿蜒流下,腿膝关节处的裂痛几愈令她昏死过去,冷汗侵袭周身,疼得胸口处一阵阵的急缩,她生生咬紧牙关,笑着咧了咧唇,嘶哑酷笑之声响起,“秦邵臻,我田敏丽就算有罪,也是申钥儿的生生之母,你曾与我那女儿有私下定情,算也,也是我半个女婿,这天底下,有如此对待丈母娘的女婿么?”语毕,神气怪异,狰狞中透着一股矛盾的悲壮。
秦邵臻原本寂廖的心间一瞬仿佛被一股什么激烈汹涌的情绪填满,横冲直撞中直捣得整颗心都要烂了,他冷冷而笑,“丈母娘?十年相护之恩?申夫人说的这些冠冕堂皇理由,是想告诉朕,钥儿是你的亲生女儿么?”带着声讨之声响彻所有人的耳膜,秦邵臻缓缓站起身,眸中的恨足以焚烧一切,质声中带着剥皮削骨,一句一句地扎向田敏丽,“那朕倒想问问,当年又是谁把钥儿独自囚在申家老宅之中?是谁——立下世间最恶毒的咒术,让她活着不能睁眼,死了入不了轮回!田敏丽,如果申钥儿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你敢当着她的面自称一句:母亲?”
帝王震怒,两边的侍卫同时执起手中的刑棍,狠狠地朝着田敏丽的后背一击。
“哇——”一股腥甜瞬时冲喉而出,田敏丽疼得全身乱颤,原本三天的站笼,早已强弩之末,能撑着一口气挺直腰已是不易,如今一棍下来,她便象被卸了骨般趴在了青草地上。
秦邵臻唯恐贺锦年忆起彼时最不堪的记忆,那些给予她的伤痛,很多是他带给她的。他眼角控不住地扫向贺锦年,只见少年脸上毫无动静,漠然之神色,仿佛在听着一切与自已毫无关系的故事。
秦邵臻心中骤痛,看向田敏丽的双眼愈发的憎恶,提及当年,就算是将眼前的妇人大卸八块也不足于平复下他心中的恨。
当年,若不是有申家的阴谋算计,她和申钥儿此时早已成了夫妻,如何会冒出一个顾城风这样强劲的对手?
高台下,颜墨璃脸上刹时惨白,她心如鼓捣,极力想控制呼吸。原本今日一案可让田敏丽百口莫辩,但怎么会突然牵扯起申钥儿的案情。
这案子已过四年,当年燕京城门后,已无人再提及此案,而四年时间,田敏丽也不曾深究下去。
若今日追究起来,以章永威的断案手段,只要申皓儿一语不慎,把她给供了出来,那今日她很难全身而退。
“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一旁的申皓儿只觉得牙齿里都渐渐咬出血丝来,战战兢兢地开口乞求,见田敏丽受了如此的苦还在顶撞,忍不住抽搐着低声哀求,“娘亲,您别说了。。。。。。”
田敏丽蓦地转首瞪向申皓儿,因为疼痛引起急燥,声音显得拨尖又狂燥,“闭上嘴!”
申皓儿猛然想起那日田敏丽暗中提醒她不要多言,忙伏了首不再言语。
田敏丽转首再次瞪向秦邵臻,眼里是明晃晃**裸的挑衅,“皇上,你是九五之尊,可不能人云亦云,俗话说得好,虎毒不食子,钥儿昏迷不醒,确实与我无关,倒是真正的凶徒此时尚逍遥法外,皇上若对钥儿有情有义,当缉拿真正的凶手!拿我一个妇人顶罪,算什么本事?”
贺锦年脸色微异,转眸探向章永威,两人眸光一交错,皆感到这一幕着实令人纳闷。
原本她和秦邵臻联手推波助澜让田敏丽和颜墨璃斗上,本想坐山观虎斗。
因为颜墨璃也确实难对付,梧晴雪奉命给颜墨璃下灼魂,几次密函传来,都声称颜墨璃极为机警,几次被她躲过。
而大魏皇宫也已几年前不同,桃园谷安插弟子已被秦邵臻逐一清除,梧晴雪已经无法来去自如。
加上颜墨璃又有大魏皇太后这道护身符,连秦邵臻亦无法直接问罪颜墨璃,贺锦年方想到一计,让颜墨璃和田敏丽恶斗。
可随着东阁的介入,事情起了微妙的变化,虽说大魏公审田敏丽,给大魏朝野一个交代,这是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的事,但东阁因要借助田敏丽助贺锦年恢复记忆,所以,今日公审的目的,东阁除了要让颜墨璃受到惩罚外,还要让田敏丽成功脱身。
可田敏丽一上台,却不按章法出招,言辞几次顶撞秦邵臻,无端受了几次刑棍。
贺锦年虽然已然知道今日公审的结局,但她还是前来观看,那是因为她知道章永威前来参审,她想借用章永威让顾城风知道,她在大魏一切安好,让他不必耽心!
贺锦年自是不知仅仅几天时间,大魏和苍月已是一级战备,秦邵臻早已拨掉所有埋在大魏境内的苍月影卫,枫桥林苑被捣毁,梧晴雪失踪。
更不知,叶明飞已潜入大魏,正蜇伏于通州城,却无法与她取得联系。
章永威略一侧身,半眯着眼瞅着田敏丽,“五公子,还未开始审问,这几棍下去,田敏丽命先去了半条!”
从四年前燕京城门初会开始,章永威便觉得田敏丽是个聪明人,今日如此自讨苦吃,有些不合情理,但显然又不象是苦肉计。
何况,提及申钥儿的旧案,无疑是给在坐的所有官员更添加对申氏一族的畏惧之心,一个妇人狠毒至此,因为恨孪生妹妹夺爱,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结果害的是亲身女儿,这一次若不将她查办处决,那将来,都有可能被田敏丽报复。
“是呀,这般自讨苦吃,所谓何来!”贺锦年虽然轻声念叨了一句,但心中却无端地想到,田敏丽此举难道已知道她就是申钥儿,所以,借用别人的棍棒伤了自已?让她对她产生同情,待助她灵慧魄归位后,再想办法与她重续母女之情?
如果是,这才是典型的苦肉计!
贺锦年这样一想,心中不免就冷却了下来,看向田敏丽的眸光越发显得憎恶。
田敏丽说完,躬下身子,半趴在青草地上,或是因为疼痛,她既便是用是强硬的态度,也止不住身体的颤抖,所有的人以为她是因为疼痛难忍,只有她知道,她从小养蛊,与蛊为伴时,初时忍受蛊虫时,什么样的疼痛没有经历过?
此时,她的心如空旷的废墟,无从着落,那颤抖根本不是疼痛引起,而是空落!
莫说是亲口提起申钥儿,就算是平常听到申钥儿的名字她也觉得生不如死。
可现在,她要当着全天下人,宣称自已无罪,这让她更无法自持。她从不是个良善之人,她并不在乎留下恶名,但她自认,她是一个好母亲,她爱她的孩子,她可以为了孩子去死!
命运让她走到这一天,如丧家之犬,她一点也不恨秦邵臻,反而,看到秦邵臻眼里的痛苦,她感到欣慰,她想,今日她走这一棋局,就算轮为一个弃子,只要能借东阁的手唤醒申钥儿,成全她和秦邵臻,她落得一身的骂名又如何?
“凶手?既然申夫人口口声声地提起凶徒另有其人,朕倒愿闻其详!”秦邵臻若无前世的记忆,肯定是嗤然一笑,但他知道,害申钥儿的确实还有一人逍遥法外。
若是大魏皇太后在世,他还真拿颜墨璃无辙,这一次,颜墨璃要怪,就怪自已搬起石头砸自已的脚。
田敏丽哈哈一笑,蓦然转身,直指人群中的颜墨璃,“颜墨璃,不用藏,你就是化为灰,我田敏丽也认得你!”
“颜墨璃?”贺锦年适时一笑,略带提醒的口吻问,“申夫人,谁是颜墨璃?”
田敏丽转首冷冷瞄了贺锦年一眼,冷声道,“她就是冒名顶替的郭家小姐,大魏皇太后身边的医女郭岚凤,而且,害死皇太后的凶手才是她,与我田敏丽一点干系也无!”
☆、122 公审,狼与狈的交锋(稍修)
颜墨璃的心突突而跳,但眼前纵是惊涛骇浪,她亦避无可避,当即,挺胸站出,双膝一跪,言辞中带了声凌厉,气势凛然,“胡说,我为什么要害皇太后,皇太后待我如亲生女儿,这些年,岚凤的嫡姐不容于我,我四年居于深宫,也亏得有太后一直多加照顾于我,莫说是这段恩情,就算是单从利而言,在宫中、甚至是在大魏,有了太后的萌护,方有我郭岚凤的立足之地,我如何会去害太后!”
此话确实有理,也是众所周知之事,一时间,饶是田敏丽也不懂如何反驳。
颜墨璃冷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