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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瑚扑卦地上。玉罗刹叫道:“珊瑚妹妹。”奔过去将铁珊瑚的身躯翻转,只听得一声微弱
的叹声道:“练姐姐,你来迟了。烦你告诉我爹,叫他不要挂念我。”
铁珊瑚声音虽然微弱,岳呜珂听了,却如闻春雷复苏之声,心道:“唔,她还未死!”
撤剑回身,向铁珊瑚疾跑过去。慕容冲正想跃上山壁,见山上红花一闪,急忙从另一面登
山。
岳鸣珂道:“练女侠,你去追慕容冲,让我看看珊瑚妹妹。”玉罗刹凄然一笑,抱起铁
珊瑚放在岳呜珂怀中。
岳鸣珂轻吻铁珊瑚的眼皮,叫道:“珊瑚妹妹,你张开眼睛看看,我在这儿。”铁珊瑚
星眸半做,微笑说道:“大哥,我很高兴。”岳鸣珂道:“我对不住你,我来迟了!”铁珊
瑚道:“你没来迟,是我要先走了。”铁珊瑚被金独异掌力震裂心脏,拚着最後一口气,和
岳鸣珂见了临终一面,说了这两旬话後,在他怀中,只觉如睡在天鹅绒上一般,非常温暖,
心满意足,又如回到儿时情景,父亲抱着自已在长安附近的温泉沐浴,暖得令人眼皮沉重,
就像要在温泉中睡去,身体往下沉,往下沉,往下沉……
岳鸣珂手中却感到一片冰冷,铁珊瑚已经气绝了!这一刹那,岳鸣珂什麽也不想,脑子
空空洞洞的,什麽都绝望了,只是感到冷,连心也冷透,周围的空气也好像要冷得凝结了。
再说红花鬼母从山上下来,远远望见玉罗刹追逐慕容冲,上了对面的山峰,大吃一惊,
叫道:“金老大,金老大!”岳呜珂被红花鬼母刺耳的叫声震动,好像从恶梦中陡然醒转,
把铁珊瑚轻轻放在地上,抬起金独异的人头,怒气冲冲的喊道:“你的金老大在这儿!”红
花鬼母一瞧,也如岳呜珂适才一样,从头顶直冷到脚跟!再瞧了瞧,人头虽然血肉模糊,却
万确千真是自已几十年的老伴!
红花鬼母巅巅巍巍的举起拐杖,颤声叫道:“是你把他杀了?”岳呜珂道:“你的臭汉
子十个也抵不上我的珊瑚!”红花鬼母怒道:“你是谁,我要把你杀了填他性命!”岳呜珂
怒叫道:“岳某人在千军万马之中几十次险死还生,在奸阉追捕之下也早巳把性命置於度
外,哈哈,你要杀我填命!熊经略的性命,我珊瑚妹妹的性命谁人来填!”红花鬼母顿时如
受雷殛,玉罗刹的话竟然一句不假,这贱汉子果然是助纣为虐,迫害忠良的了!鄙怜自己几
十年来苦心积虑,望他改好,仍然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红花鬼母只觉四肢无力,拐杖慢慢的垂了下来,岳呜珂怒气稍减,道:“你待怎麽?”
红花鬼母有气没力的问道:“你叫岳呜珂?是熊经略的参赞?”岳鸣珂道:“我也知道你叫
红花鬼母,哼哼,人们叫错你了,你的丈夫才是个鬼!”红花鬼母一声长叹,心道:罢了,
罢了!我还有何面目再见武林同道?活在这世上还有什麽味儿,一时想不过来,骤然向石山
上一头撞去,可怜红花鬼母一世称雄,竟因误嫁匪人,累得她肝脑涂地,血溅幽谷!
岳呜珂怔了一怔,忽而狂笑叫道:“大家死了倒也乾净!”纵起了身,也向山石一头撞
去!
再说玉罗刹追逐慕容冲,慕容冲已爬上高山,居高临下,把大石乱推下来,犹如冰雹骤
落,满山乱滚,玉罗刹跳避闪跃,攻不上去,忽闻得下面红花鬼母与岳鸣珂骂战之声,暗
道:不好,红花鬼母定要和他拚命。心中又悬挂铁珊瑚性命安危,叫道:“慕容冲,今日铙
你一命!”转身奔回峡谷,忽见红花鬼母撞岩自杀,大吃一惊,心道:槽了,糟了,从此又
少一个对手了!一掠而前,来得正是时候?
岳呜珂一头撞去,头顶离岩不到五寸,玉罗刹恰恰赶到,一手捉着他的足跟,硬生生拉
了回来,岳呜珂只听得耳边有人说道:“一日之间,不能连死两个高手!”睁眼一看,却原
来是玉罗刹在对自己说话。
岳呜珂跌坐地上,把手一指道:“珊瑚死了,我活着还有什麽意思?”玉罗刹心中大
痛,但救生不救死,强用极大的定力压住悲痛,冷笑道:“岳鸣珂你怕和我比剑麽?”
岳鸣珂气往上冲,心道:铁珊瑚是你谊妹,你却如此没有心肝,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要和
我比剑,一跃而起,叫道:“你要比剑?来,来!鄙惜珊瑚妹妹看不到她谊姐的威风!”
玉罗刹笑道:“不是现在要和你比剑。咱们的师父各创一家剑术,一正一反,相克相
生,我的师父原意是待剑术练好之後,和你的师父较量一下,印证印证彼此的武功。可惜我
的师父死了,他们两位老人家比不成啦。我们各自承继一家剑术,是他俩老的唯一传人,将
来有咱们完成上辈的心愿,你不和我比剑,我还找谁去比了咱们再练它一二十年,把本门剑
法练得精通熟透之後,那时再好好较量一下,分个高下。现在比,左右不过打个平手,没有
什麽意思。”
岳鸣珂心头一震,想道:原来她是这个意思。我师父现在也已风烛残年,断不会有第二
个传人的了。我果然不应轻生,令本门剑术至我而断。思念及此,顿如冷水浇头,倏然而
醒。低声说道:“谢谢你的勉励,二十年後,我在天山等你。”
玉罗刹松了口气,这时才觉心中创痛,抱着铁珊瑚的体呜呜的哭起来,岳鸣珂暗道:原
来她表面虽凶,心中却是至性至情。正要上前劝慰,山上又奔下一人,原来是卓一航,他轻
功较逊,直到现在才来。
岳呜珂咽泪叫道:“卓见,珊瑚死啦,你去劝她。”卓一航吃了一惊,上前去把玉罗刹
扶起。玉罗刹忽然想道:“岳呜珂和铁珊瑚虽然不能缔结良缘,相爱之诚,今日尽见。珊瑚
妹子得他如此相爱,死後也当瞑目的了!”玉罗刹深觉铁珊瑚较她幸福,瞧了卓一航一眼,
深情怨恨,尽在眼光一瞥之中。
卓一航为她眼光所慑,低下头去。玉罗刹思潮起伏,忽觉真正可哀的不是铁珊瑚而是自
己,痴痴呆想,不觉收了眼泪。良久,良久,才抬起头说道:“咱们就在这个山谷将她埋
了。待溶雪开山之後,再给她造墓。”
叁人以剑当锄,动手挖土,挖了一道深沟,将铁珊瑚的体放了下去。玉罗刹道:“再挖
多一个!”将红花鬼母的体抱来,道:“她也是个可怜的人。”挖好墓穴,岳鸣珂道:“让
她兴她的汉子合葬。”把金独异的首级和体掷入穴中,说道:“我本待把他的首级祭珊瑚妹
妹,看他的妻子份上,便宜他了。”
叁人将泥士盖上墓穴,默默致哀。忽闻得低低呻吟之声,岳呜珂回头一看,却是应修阳
在地上滚动,他被玉罗刹迫下深谷,扭伤足踝,目睹金独异被杀和红花鬼母撞岩等惨烈情
景,伤虽不重,已吓得软了。
岳呜珂恨恨说道:“还有一个,好,咱们再挖多一个,把他生理!”将应修阳一把提
起,玉罗刹忽道:“留他狗命!”卓一航也醒起来,道:“对啦,留他狗命。咱们要他招出
私通满洲的同党来!”岳呜珂想起当年在华山绝顶郑洪台招供之事,道:“那麽这事要拜托
练女侠了。”
两番剧斗,一场伤心,自黎明闹至此刻,已是日影西移,大将垂暮。玉罗刹无心审问,
说道:“将他先带回山寨,让他多活两天。”岳鸣珂道:“一切由你处置,谅他插翼难
逃。”把应修阳提了起来,如飞上山。
回到山寨,玉罗刹立刻派遣女兵,挖通山口通路。晚饭之後,新月初上,已将铁珊瑚带
去的女兵接了回来,幸喜并无损伤,她们奔波了一天一夜,个个疲倦不堪,饱餐之後,各自
歇息。
玉罗刹和卓一航岳鸣珂却是无心歇息,叁人在山中漫步,默默无言,月色溶溶,叁人都
各自怅触。岳呜珂忽道:“练女侠,我有有一事重托你。”玉罗刹道:“请说。”岳呜珂
道:“熊经略身遭惨死,传首九边,愿你将他首级取回,给他安葬。”玉罗刹道:“熊经略
是我的朋友,这事我紧记在心,尽力去做便是。”岳鸣珂又道:“卓兄,将熊经略遗书交与
适当之人,这事也重托你了。”卓一航道:“小弟当得尽力,只怕今後回去掌门,难得在江
湖走动。”玉罗刹道:“你还要回去作掌门吗?”卓一航低头不语,岳呜珂替他解围道:
“卓兄回去作掌门也好,总胜於让他的师叔掌门。”卓一航一声苦笑,岳呜珂续道:“这书
就是觅不到主人,放在你那儿也好。”卓一航道:“岳兄放心,小弟纵不能亲自替这书物色
主人,也一定交给可靠的朋友代办。”玉罗刹颇觉岳鸣珂神色有异,只怕他还想不开,笑
道:“廿年後比剑之约,不要忘了。”岳呜珂道:“绝忘不了。”卓一航道:“岳兄,你今
後打算如何?”岳呜珂道:“随缘而住,随遇而安,任它红尘扰扰,我自一瓢来往。”玉罗
刹道:“咦,你说什麽?真像老和尚念经。”卓一航知他看破尘缘,所说的已是悟道之语。
心道:他做和尚也好,我还没福份做和尚呢!
第二天一早,岳呜珂果然不辞而行,给卓一航和玉罗刹留了一封书信,说是师父老迈,
自己要回天山侍奉,今後馀年,将致力於剑术云云。此事早在卓一航和玉罗刹意料之中,但
仍然不免感慨。
是日,玉罗刹亲自督工,将铁珊瑚和红花鬼母的坟墓建好,晚上回来,和卓一航吃了晚
饭之後,独自歇了一会,正想把应修阳提来审问,忽见粮仓起火,玉罗刹大吃一惊,拔剑而
起,外面女喽兵乱成一片,进来报道:“官军杀来!”玉罗刹道:“官军那有如此本领?”
提剑冲出寨门,忽见慕容冲率领几十名官兵,到处放火,玉罗刹大怒道:“你侥幸逃脱性
命,还敢到此。”把手一挥,众喽兵见玉罗刹出来,军心大定,随玉罗刹手势,排成圆阵,
和官兵混战。玉罗刹一剑冲前,单觅慕容冲杀。正混战间,西角又乱,月光下只见一群道
士,手执长剑,冲进山寨。
原来慕容冲当日逃脱之後,收拾伤亡,除了被玉罗刹刺伤的卫士之外,又有几名在雪崩
之际,被山石滚下,打得足断手折。剩下能够作战的卫士,不到十名。本已胆寒,想回京再
邀帮手。其时适值广元饥民大闹之後,省中官军闻警开来,魏忠贤派在“剿匪军”中的监军
连城虎也来到了。连城虎是以前西厂的总教头,和慕容冲原是同僚,闻得慕容冲在此,急来
相见,慕容冲叹口气道:“我有生以来,从未受过如此挫折。”连城虎细问情由,慕容冲一
一说了。连城虎听得金独异身死,尚没什麽,闻得应修阳被擒,却是面色大变。原来魏忠贤
应修阳和连城虎都是满洲的内应,连城虎生怕应修阳被迫招认出来,露於天下。急急问道:
“玉罗刹的名头我也曾听说过,她有多少喽兵?”慕容冲道:“大约有几百吧,都是女
的。”连城虎笑道:“几百女喽兵怕她什麽,咱们率兵扫平她的山寨。”慕容冲道:“几百
女喽兵虽没什麽,可是明月峡奇险,大队官军,如何能开上去?加以雪崩封山,此路更难通
了。”连城虎想了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