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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若是对胤禛讲明实情,她不知道他会如何看待她,把她当成一个异类,还是想从她身上取得修真的法诀,抑或是一如既往?
帝王不能修真,不是说他们没有这个资质,而是帝王本已经是一国之主,上天的宠儿,若是再有那长生的本事,天地间的好事不可能全部给予一个人,天道有时候是公平的。
没有人敢去尝试会有什么后果。
既然胤禛不能修真,她告诉他又如何?
心下辗转悱恻,清岚面上一如既往。
钮祜禄氏这个时候登门拜访,说明了来意。
“妹妹看过那个宫女,人着实不错,可就是不知道太子是不是也……”顿了一下,谦和地笑道:“若是姐姐对那个宫女另有安排,妹妹也不会勉强。”
钮祜禄氏巴不得弘昀也看上那个宫女,好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给弘历一个交代。
清岚想了一想,记起了那个高氏。
高氏的身份的确不高,但她的父亲是高斌,明面上是旗人包衣,现任内务府慎刑司的管事,暗下里却是胤禛粘杆处某分队的头目。她就不能轻易做决定了。
“弘昀并没有对什么人另眼相待,我还是先去问问他。”清岚笑道。
“有劳姐姐了。”
待弘昀过来请安的时候,清岚向他提起了这件事。
“高氏么,我无所谓。”弘昀笑了笑,“以她阿玛的身份,不可嫁入皇家,粘杆处的人是不能有私心的。但儿子听皇阿玛提过,想把高斌由暗转明,这事还得问一下皇阿玛。”
“朕本来是想把这个高氏赐给你。”胤禛道。
“哪怕是赐给儿臣,以她阿玛的身份,怕到时候会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弘昀道。
一旦高氏诞下子嗣,焉知高斌会不会利用职务之便做什么手脚?
“高斌是个人才,待在内务府倒是埋没他了。朕打算断掉他与粘杆处和内务府的关系,将他调到江南,管苏州织造,到时候就可以把高氏放在你身边。”
“若是这样的话,高氏给谁倒也无所谓。”弘昀笑嘻嘻道:“儿臣听说四弟为了这个高氏可是茶饭不思,连熹娘娘都敢忤逆了。”
“逆子,真是不孝!”胤禛冷哼一声,最是看不过这样的人。
“若是儿臣真的收了高氏,怕是会引得兄弟不和。”弘历怕是要和他拼命!弘昀也不乐意自己的女人天天被别人惦记着。
“弘历还敢为了个女人忤逆不成?”
那可说不准!弘昀在心里道,嘴上道:“何必呢!既然高斌再不会与粘杆处联络,儿臣倒不是非一个高氏不可。况且四弟那身子,儿臣真怕气坏了他,到时候传扬出去,说我们兄弟俩为了一个女人……”
胤禛脸黑了。
过了几天,高斌被授苏州织造,胤禛又将高氏赐予弘历做侧福晋。
钮祜禄氏本以为高氏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到时候她成了她的婆婆,想怎么拿捏都成,没成想竟成了上了皇家玉牒的胤禛心腹官吏之女。只能捏着鼻子日日看着弘历宠着这个酷似年氏的女人,心里觉得厌烦晦气得不行。但凡她多说两句,训斥高氏两句,弘历就护得要紧,母子俩经常争执不已,被人看了不少笑话。
“这个弘历,真是混帐!宠妾灭妻、忤逆生母,朕看他生病把脑子给生坏了!”胤禛进入殿内,提起弘历,就是一阵大骂。
骂了一会儿,见清岚心神不在这里,停住迟疑一下,问道:“清岚,你……”在想什么。
清岚抬头看了胤禛一会儿,道:“四阿哥虽然不争气,但好在皇上对他也没有寄予太大的希望,并不会影响什么。皇上如今朝政稳定,又有太子协理政务,弘时是亲兄弟帮衬着,皇上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胤禛愣了一下:“什么什么打算?”
清岚低声道:“奴婢是说,皇上……”抿了抿嘴,顿了顿,还是心一横干脆道:“皇上可曾想过,若是有一天累了,放下自己的身份与地位……与奴婢一起,各处走走,自由自在……”
清岚偏过头,她并不擅长说这样的话。但既然不舍,那就索性努力一下能否在一起。
胤禛是帝王不能修真,那不知道他能否为了她放弃皇位。之所以说是为了她,因清岚担心,倘若她现在就说出修真,再让胤禛来选择,焉知胤禛到时候的放弃是否是出于长生,那他们的感情也变得不那么的纯粹。
“你是说让朕退位?”胤禛愕然,却见清岚的神色分外郑重,蓦地直觉到清岚这个问题很重要,仔细想了想:“朕推行的‘摊丁入亩’和将耗羡归公的政策,已经初有成效,现在不能中断;朕还想取消西南少数民族地区的土司,还没有施行,还有其他的一些……弘昀虽然能干,但现在到底还不能独当一面。”
“皇上的意思是不能了?”清岚低下头,掩住眸中的失望。“那若是没有这些事情,朝政都已施行稳定,弘昀也没有问题,皇上正值壮年,就真的舍得吗?”
胤禛迟疑了一下:“再等等吧,”握住清岚的手:“等我们老了……”
“奴婢知道了。”清岚没有抬头,挣扎的天平终是倾斜了一点,心里反倒蓦地平静下来。
胤禛突然有些不安,却见清岚之后神色如常,又道:“若是你在这里闷了,朕今年下江南……”
“皇上还是随着政事的安排吧,奴婢无事。”清岚笑道。
待胤禛走后,清岚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真是糊涂了,什么时候自己竟变得这般儿女情长起来?胤禛一个皇帝,筹谋隐忍了多少年才得来的这一切,怎么可能单单为了你放弃皇位?方才自己真的是傻了!还不是想着要离开,到底多了不少离愁别绪,才这般小女儿作态。
摇摇头,将心中的失望与难过放下,转过身,又恢复了平静的面容。
雍正七年初,贵妃乌雅氏病重,不治身亡。雍正帝悲恸万分,罢朝数日,被众朝臣劝回。最终葬于西陵之泰陵,加封为皇贵妃。
待到弘昀继位,又追封为皇后。这是后话。
京西的山上,清岚迎风而立,俯瞰着不远处的紫禁城。
皇城巍峨,殿宇林立,庄重肃穆。
从早晨到日落,不知不觉地站了一天。
她想了很多,从初见到现在,点点滴滴,汇聚起来,一幕幕仿佛在脑海中回放,极浓烈的思绪在胸膛里翻滚,终是化为一声叹息,收在心底深处。
落日的余辉洒在皇城的琉璃瓦上,以各种角度映射出一片灿烂的辉煌,清岚忽然觉得有些刺眼。
又站了良久,再次凝望了一眼紫禁城,毅然转身,没入山林之中。
养心殿中的帝王忽然略有所感,慢慢走出殿外,望着天边的夕阳,身形无限寂寥。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里,本文算是完结。
但好像还是有些遗憾和不痛快,想了一想,还是再接着写一个结局好了,连着上文往下。
想看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的,可以到此止步。
若是期待两人圆满结局的,亲们想看的可以随意看下去。
PS:周一更新无力,周二会继续
☆、番 外 … 发 觉
雍正九年初春;雨滴滴答答地下了十几天;细密得几近缠绵。
紫禁城树木的枝条上抽出新嫩的绿芽,被雨水浸染得越发嫩绿青翠。亭台楼阁洗去铅尘;愈显清亮。
偌大的空旷的殿内,只有一人负手而立。身形清瘦;鬓间灰白;整个人笼罩在一层哀恸的回忆之中。
“皇阿玛!”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慢慢地迈步进入殿内,稀落地脚步声在殿内回响。
胤禛却没有任何反应,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
“皇阿玛!”又叫了一声,声音有些哽咽。
胤禛缓慢地转过身;怔了一会儿,似是看清楚了前面的人。
“你来了;给你额娘上柱香。”
“是!”弘昀应了一声,飞快的抹去脸上的泪痕,快步走上前,从案上拿起香。
“额娘,今天是您的忌日,儿子不孝,不能亲往泰陵祭拜,弟弟过去了,您应该可以看到他吧。弟弟现在稳重多了,又添了一个儿子,您看到他肯定会很高兴。端宁定了亲,都长成大姑娘,可惜您看不到她出嫁了。永瑞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
弘昀絮絮叨叨地说着,胤禛在旁边神色淡淡地听,眸中悲伤愈盛。
“额娘,儿子想您了……”带了泣声。
沉默了半晌,弘昀转过身,低声道:“皇阿玛,您要注意身体!”
胤禛没有回答。
这两年,他极少进后宫,宫里也再没有孩子出生,只是拼命地工作,想把自己的精力全部占去,可是心中空掉的一块却是再也无法弥补。
弘昀叹了口气,他就知道胤禛是这种反应,想起额娘刚去的那一阵时日,眸中刻骨的哀恸让他心惊,整整几日不吃不喝,将自己关在养心殿,谁人也进不去。还是他硬砸了锁,进去后看到一向注重仪表整洁的阿玛憔悴不堪,身形佝偻,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岁。他一度担心阿玛会挺不过去,最后还是走出殿外,人却越发沉默,越发拼命地忙于朝政,也不顾惜自己的身体,晚上经常只睡两三个时辰。
“阿玛!”弘昀这一次没有叫皇阿玛,走上前,慢慢地跪下,像小时候一样抱住胤禛的大腿:“阿玛,额娘不在了,您还有我们,我们不能再失去您!”
胤禛原先修长却蕴含着力道的身躯如今只剩下清瘦而已,脸上难得浮现出与外面截然不同的脆弱模样,也只有在这里才能看到。
“额娘……肯定不想看到您这个样子……”
“你额娘……”胤禛动了动,叹息一声,落在心底,着实让人揪痛:“我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去了……除了五十六年的时候,她从没有生过病……”
“我以为我们能够白头到老,没成想她竟先一步……”
“她走了两年,我总以为她还在我们身边,就像昨天一样……”
“我没有办法忘掉过去,好像一转身,她就坐在那里等着我……”
声音悲戚,终是化为一声呜咽。
纵然是帝王,也有办不到的事情。生老病死,谁也无力阻止。
没有了她,这个皇位也是那般的冰冷寂寥。
“阿玛!”弘昀捂住嘴啜泣,什么东西滴在他的额头,滚烫灼热。
在这个殿内,他们可以尽情哀伤,但出去之后,又恢复了冷面冷清的样子。
养心殿内,夜色已深,胤禛还在批阅奏折。
紧抿着薄唇,面无表情,周身的气势越发冷硬得不近人情。
写完一行字去蘸墨时,却发现砚台中墨已干,不由扬声略带怒意道:“苏培盛!”
胤禛办公的时候一般不喜人伺候,养心殿内常常只有两三个宫人。
“皇上,苏公公刚出去向御膳房传宵夜,让奴才来吧。”
一声清灵婉转的声音响起,旁边侍立的宫女轻盈却步态优雅地走上前,一手拢着衣袖,纤纤玉指拿起桌上的墨条,缓缓转动。头微垂,露出莹白如玉的脖颈,头上发饰不多,却是妆点得恰到好处。
清新淡雅。
胤禛微微一愣,在她磨墨的时间里,不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淡淡一笑,抿嘴道:“奴才是四品柔婉刘氏。”
磨完了墨之后,又静静地退到旁边,垂手而立。
胤禛忽地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不并着急继续写字,只是凝望着她,似要透过她在缅怀什么,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