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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针见血的推测让刘欣有些恼,其实他并未见过董贤,却本能地说出他的名字。或许世间,只有他配得上这二字。
刘欣低头进屋。一个老者坐在讲桌旁,像是书塾真正的老师,底下坐着一群七、八岁的幼童。
董贤领刘欣坐到最后一排,对众人道:「他要比你们大上几岁,要叫他哥哥。」
学生个个转头,好奇地打量刘欣,让他顿感不知所措。
董贤拍拍他的肩头,笑道:「是做哥哥的人了,不要腼腆才行。」
成熟、稳重。
肩膀被五根修长的手指所覆。刘欣忽觉,比较起眼前人,自己则显太过稚嫩。
「老师,是谁把我们的桥弄坏了?」几个小孩趴在窗边,指着被践踏毁坏的竹桥问。
刘欣浑身一紧,不敢作声。只怪刘陨那鞭抽得太狠,让猎马大发脾气。
「老师没看清谁弄坏了,要不我们这堂课去修竹桥,好不好?」
底下一片欢呼,董贤问夫子要来长绳,带着孩子们走去桥边。刘欣有些过意不去,也跟着跑去。
说是一起修桥,七、八岁的孩子哪会认真动手?不出半个时辰,就都蹲在溪边戏水。董贤也不怪他们,一人把整张竹扎桥面拖上岸来,重新编扎。
溪水沾湿他的白色长袍,董贤卷起衣袖,丝绸般光滑的右腕上却印着一道狰狞剑痕。他无意间抬头,望见刘欣说:「殿下,你到另一头帮我拉住桥面,我一个人不太好编。」
刘欣抿唇,走去帮忙拉住桥面的另一头。他静静看着董贤,年纪要比自己长上几岁,白靴、白袍,整个人都透着圣洁的气息。
董贤独自把竹子重新扎平,再铺上桥。收拾完毕,他掸掸衣袖,摘来桥边竹子上的一片竹叶,轻轻吹奏。
那音律刘欣已听过一遍,此刻再听,宛如天籁。而那吹奏之人站在风中,更胜仙人。
刘欣忽然瞳孔一缩,问道:「董大人,听说你被咸阳王的人伤了右腕,武功全废,是不是真的?」
突兀的问话,让董贤一楞,两双深邃的亮目在空中相会。直对那双血气方刚的眼睛,董贤丝毫不显畏惧,淡笑:「臣武功本来就弱,况且我也不爱厮杀,废了也罢。」
「是吗?那大人腰间这条软鞭是用来驾马的?」刘欣问得戏谑,像是抓到他一个大大的疏漏。朝中无人不知,云阳董贤擅用一条软鞭。
此物缠在腰间,算是暗器,可于几尺外绞人首级。董贤微怔,从腰间抽出那条细长软鞭,微笑说:「殿下多虑了,这鞭子跟了我多年,一时也舍不得扔,就一直贴身带着。董贤福浅,往后再也用不到它了。」他说着,随手将软鞭往边上的树枝抽去。「啪」一声,铿锵有力,却只能说这是条好鞭子,而不能夸执鞭人技法高超。即使再伪装,动作间还是会暴露破绽。
董贤挥鞭时,出手虚浮,毫无习武之人的气魄。刘欣沉默不语,眼里仍带怀疑。他弯腰捡起一片竹叶细看,眸中颜色更深了一分,霍然道:「天色不早了,我是时候要回去,董大人要不要同行?」
董贤抬头看看天色,「这林子岔路极多,殿下的马刚是发狂才闯入,回去也不一定识途。我要是不与你同行,只怕走不出去。」自信的笑漾在墨色瞳仁中。董贤直视刘欣,温柔如斯却又带着压迫,普通人望见这双眼睛势必痴上三分,刘欣也不避躲,四目触碰的瞬间,犹如高手过招般激起波澜。
我看不清你,你也休想看清我。刘欣的气魄绝非十七岁所有,他望着董贤说:「那就劳驾你带我回围场了。」
虽只代了半天的课,孩子却粘上了董贤。费了好大气力才从书塾脱身,回到围场时已过傍晚。董贤骑马走在前方,刘欣于后跟行。到了石亭,董贤下马,走去向刘骜行礼,并把邂逅刘欣的事诉说一遍。
夜色已浓,朦胧灯光将他的影像拉得越发颀长。刘骜忘了去问刘欣怎会误入竹林,先问董贤道:「伤势如何?有没有大碍?」
「皇上不用担心,只是原就不济的武功被废,我没有受什么重伤。」董贤轻轻一笑,不再多言。石桌上放了几枚卵石。刘陨早就回来,本想搏个好彩头,没料到刘欣却和董贤一起赶回。刘陨气得牙痒痒,后悔那一鞭子没抽在自己的马上。石亭内外,侍从不下数百人。从董贤骑马抵达后,看到他的人眼里都充满折服、赞叹。
俊美、温柔、高高在上——董贤原来就是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佳人。说他是佳人,似乎又有局限,修长的轮廓无时不散发着慑人气魄,冷傲怡然。
「你明日起就搬进未央宫,朕会安排文职事务给你做。」刘骜沉声说。
王莽坐在边上,轻笑:「读书写字多自在啊,早知道我也让人废了武功。董大人,你好福气。」
董贤苦笑:「王爷说哪里话,我不像你功夫练得出神入化,废了也不可惜。」
芷薇看刘欣安然回来,总算放下心来,目光落到那聚众人视线的董贤身上,少女心弦忽被挑动,弦音四起。只觉脸上一阵发热,董贤的一颦一笑都惹得芷薇芳心颤动。天下竟有这等貌美的男子!
「芷薇?」刘欣看她站着发楞,忙在她眼前挥手叫唤。
「殿下叫我?」芷薇回过神来。幸好天暗看不清,其实她的脸蛋早已通红:「原来董大人是这样一个人……他的武功被废了吗?真可惜。」
刘欣叹气,低声说:「傻丫头,看你还是没长进,万事不要被表象迷惑。说不定这是装的呢。」
芷薇一听,有些不服,为董贤开脱:「他虽身材修长却单薄的厉害,怎么看也不像会武功。殿下太多心了。」
主仆二人坚持己见,刘欣又说:「董贤与王莽走得甚近,突然间就受了伤,要来宫里做文职,你不觉得这当中有蹊跷吗?」
「不觉得。」芷薇倔强道。
刘欣看她冥顽不灵,也不再说。至少自己心里已设下防备,即使再变幻的手段也无法攻破他的心。
***
马蹄声声,白马长嘶,停在一座朱色木门的大宅前。残阳夕照,董贤踩着满地支离破碎的阳光走入王莽宅邸。仆役见了董贤,立刻为他栓好马匹,领他入内。皇亲驻地,目光所到处一片雍容华贵,虽是秋天,满园仍是一片奢侈春意。九曲回廊、亭台楼阁,偌大宅院越是深入越感寂寞。董贤着急地跟着仆役,素来微笑的脸庞难得挂上愁容。拐过一个又一个庭廊,最终停在一间雅阁外,董贤本想敲门,却又放下手,轻轻推门入内。屋内布置井然有序。
一名慈蔼妇人半卧在座椅上,她已不再年轻,额上皱纹清晰可见。从一双略粗的手上可看出,过去干了不少体力活。丫鬟看到董贤,轻推那妇人:「夫人,董大人来看您了。」
「嫂娘。」董贤走去,蹲在妇人身边轻声说:「这几个月我一直在外忙碌,所以不能来看您。」
董玉兰听到董贤的声音,睁开微眯的眼睛,坐直身子道:「还是要以正事为重。王爷对我们不薄,贤儿,你可要好好报答他。」
董贤默默点头道:「嫂娘近来身子好一点没有?」
「还是老样子,不好也不坏。倒是王爷太费心了,赐了好几个丫鬟侍候我,凡事都让别人代劳,有些不习惯。」
董贤轻抚她的手:「嫂娘过去吃了这么多苦,是该享享清福了。」想起故乡云阳,实在是个多病多灾之地。
董贤出生不久,爹娘就相继离世,大哥大嫂膝下无子,担起父母之职,带大襁褓中的他。可惜祸不单行,瘟疫再度肆虐,大哥也跟着倒下。长嫂如母,大嫂将他视作己出,凭一人之力将他养大。懂事以来,董贤只叫过一个人娘。那就是大嫂董玉兰,他叫她嫂娘。董玉兰身穿华服,却没有大户贵妇的矫揉造作。
她伸手抚过董贤的脸庞,如一个慈母在抚摸自己的孩子。嫂娘的手指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痕。董贤心头忍不住泛上酸楚,若不是为救他,她也不会被竹叶青咬伤。中原毒蛇以竹叶青、龟壳花、五步蛇最毒,其中又以竹叶青毒素传播时间最快。
那时正处山涧,眼看一条毒蛇在后虎视眈眈,嫂娘奋不顾身扑来,为他挡去那致命一击。王莽府内的奇珍异草,虽能暂时保住嫂娘性命,却不能彻底根除毒素。转眼间,已过五载。竹叶青之毒无方能解,只有王莽府珍藏的武夷灵芝才可控制、缓解,但也不能断言中毒者不会突发身亡。董贤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董玉兰看他担忧不已。五年来,这孩子从没释怀过。她握着董贤的手说:「不要难过。嫂子过得很好,何况人生在世,总有一别的时候。」
要不是因为自己,嫂娘定会长命百岁。董贤点头,沉默不语。
妇人摸索间抚过他右腕的剑痕,立即拉来细看:「贤儿,你的手受伤了?这是练武之人的命门,你被人伤了这里,岂不是……」
「孩儿不孝,没保护好自己,现已武功尽失。」
妇人听后,哽咽一声,叹道:「我住在王爷府内,每天都要消耗如此贵重的灵芝,都因为我才让你这样冒险。」
「嫂娘不要担心,我虽不能再为王爷冲锋陷阵,但还能帮他不少。」
「这就好。滴水之恩,当要涌泉相报。别人对我们的好,千万不要忘记。」
董贤轻应一声。丫鬟已把补品搁在桌上,他端来喂嫂娘一口口喝下,直到她再次入睡后,才举步跨离。
第二章
未央宫始建于高祖七年,虽为皇宫却似一座瑰丽山庄,随处可见湖泊、山石。金色雕栏、红木桌椅、如镜地砖,更将之点缀得富丽堂皇。
此刻,刘骜正徘徊于寝宫回廊,并无心情欣赏皇宫美景。
今早侍者来报,说是希妃羊水已破,就快临盆。
虽不急着立太子,但刘骜已入中年还没一双儿女,难免尴尬。
他转身看到陪在身旁的刘欣─内敛、沉稳,假以时日,必是块做王者的好料子。刘骜暗叹,若生有一个这样的皇儿,自己定会减少大半操劳。
园外侍者大声传唤:「太后驾到!」宫女鱼贯而入,王政君头戴镶金后冠,耳垂、手腕纷纷垂满亮丽珍宝,华贵得近乎刺眼。
「刘欣给太后请安。」刘欣一早就被唤入皇宫,精神有些不济,他稍整衣襟,恭敬行礼。
王政君一见刘欣,霎时皱起眉头:「起来。」
她径自坐到人工湖旁的座椅上,对刘骜道:「欣儿现在当忙于功课,皇上怎能常把他唤到宫里?」
刘骜大笑:「是朕实在喜欢这孩子,欣儿天赋过人,已将常人要学三年的课程在一年内学完——」
王政君听不得他接着夸奖,打断道:「还是应以学习为重,别太过高傲。以后我的孙子,皇上还这么宠着,我可不答应。」一说到孙子,王政君难掩兴奋:「但愿希妃能为本朝添个皇子,那样皇上也不用整天看着别人的儿子。」
此言分明话中有话,刘欣不动声色,静静站在一边。
园外侍者又唤,王莽与董贤一起赶来。董贤仍是一身素色长袍,见了刘欣,轻轻一笑,如同湖面漾起的涟漪。
刘欣点头,以示礼貌。
王莽看到太后也在,忙跪下行礼:「侄儿拜见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