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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是权贵最多的地方,除了宗室,还有豪门,有世家,有勋爵,有显贵,有清流,……。他们的子弟大都生活在京城,在那里读书习武。这些人中的多数在将来都会成为新皇麾下的一员。清玉和霁玉将来步入仕途,将会和他们同殿为官,那么先熟识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以林家的权势、财力和清玉的成绩,他完全可以和霁玉一起入国子监读书。之所以把他俩分开,除了积累更多的人脉缘故,还因为嫡庶有别。虽然在林家,清玉和霁玉的待遇一样,但是社会上,嫡庶还是很分明的。能入国子监读书的,基本上没有庶出的子弟。身为庶出在没有出仕为官之前,一般情况下是打不进嫡出的圈子里的。就算进去了,也会被人瞧不起,受到排挤,被人当做小厮一类的看待。因此,林海安排清玉进官学。
清玉去的官学是林海写信问过在京里的几位同年故交,挑了又挑的。在里面执教的除了从翰林院致仕的几位老翰林之外,最差的也有个举人功名在身。在里面读书的,有那考取秀才,却进不了国子监,退而求其次进来读书的,也有权贵之家的庶子,还有那官位不高,出身小吏家的孩子,也有那出身平民百姓之家,刻苦读书想着鲤鱼跃龙门的学子,……虽然鱼龙混杂,可是那官学也是京里数得着的,近年来里面很是考取了几名进士和举人,很受好评。
林海对两个孩子的前程的安排,贾敏深表赞同,只是就这么让两个远赴京城读书,她不放心。此去京城不比在通明寺学习。不管怎么样,通明寺都在扬州的治下,在贾敏的眼皮子底下。就算出去游历,以弘一法师的身份,衣食住行都不需两小操心,安全也有保障,贾敏并不太担心。但是京城不一样,京里的水深,没有大人在身边,就两个半大的孩子,有个什么事都不知道该找谁解决,贾敏怎么都不放心。
不说别的,单饮食住宿就是个大问题。国子监还好些,给那些家不在京城的学子提供吃住。但是,林家在京有房,不知道国子监是否收留他?何况还有清玉呢?清玉的官学不提供食宿,一切自理。就算林家在京里有宅子,可是自从林海外任,那边除了留下几个看宅子的,再没有旁人。虽然说每年都修葺,但是长时间不住人,终究需要好好整理一番才能入住。
一旦清玉和霁玉入住,府上就需要有人管理,这可不是多带几个仆从就行的。清玉和霁玉每日里忙于学业,自然是无暇管理,何况身为男子,怎可插手内宅事物?托付给别人,一日两日还好,天长日久,又不是自家孩童,怎能尽心,定然有照顾不周道之处。贾敏把她的思虑讲给林海听,林海想了几天,决定让贾敏带着孩子们先回京,照顾清玉和霁玉的日常生活。反正,没两年,他也该回去了。
两下商定,就往京中送信,让正在督造藏书楼的林安把林家在京中的房子打扫收拾出来。说起这藏书楼来,又是一个笑话。当初林海请高人设计出藏书楼的图样,送到京中让林安照图建造。眼看就要建成之际,林安来了一封信,告诉林海,因为朝廷规定,内城建筑的高度没有皇家特旨不得超过皇家宫殿的。所以,眼看就要建完的塔楼模式的藏书楼不得不拆掉。为此,藏书楼的建造又要重新选址,再次寻人筹划起造,因为原来的地方不够大,就算造了房子也摆不开那么多的藏书。所以如今新的藏书楼,刚刚起了个地基,真可谓好事多磨。
拟定了由贾敏带着孩子进京,自此长住京城。将来再次回来也不过是处理这边的产业。因此贾敏此次除了留下扬州的产业作日常花费和交际应酬之外,库房的存银和值钱的古董字画,金银细软尽数带入京中,整整齐齐的收拾了二三十个大箱子。扬州这边的内宅事物由文姨娘总揽,其它几位姨娘在一旁协助。至于仆妇,除了每人身边服侍的和家生子,从后买的人中挑出好的,剩下的则本着自愿的原则,不够的贾敏则打算到了京里在采买。
釉玉、黛玉和漱玉三个听说要进京,一开始非常开心,兴奋过后,心中又满是离愁。舍不得林海,舍不得在扬州交下的朋友,舍不得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舍不得眼中看惯的所有。漱玉更是因为要和文姨娘分开而连着几日哭红了双眼。
收拾东西的时候,贾敏从她的陪嫁的箱子底翻出一包“绝育药”。这是她出嫁前夕,贾母塞给她的,准备用在恃宠而骄,行为猖狂的姨娘身上。或者,等她生出嫡子,不想让庶出的孩子刺眼的时候,用在林海身上的。只是,原主的情况特殊,这包药知道她香消玉殒,都没有用武之地。翻检着记忆中的前尘往事,虽然贾敏知道那个和她面容相同的女子并不是她,但是她也无法做到像一个旁观者在看电影一般冷静自持。
手里捏着药包,贾敏思索了半晌,这次北上,和林海分开并不是一个月两个月的事情,少说是一年两年的,多说三年五载也很有可能。这段时间里,再冒出一个庶子庶女来大有可能,若是给林海用了这个药,就可以一劳永逸的杜绝隐患了。
林海极擅养生之道,这点从他教导黛玉饭后以惜福养身,每饭后务待饭粒咽尽,过一时再吃茶,方不伤脾胃,可见一斑。古语说“十滴髓生一滴血,十滴血生一滴精”,损失□,会大伤元气,使骨髓空虚,从而精髓枯竭,早夭短命。所以他在女色上并不看重。《黄帝内经》强调人要“与天地相应,与四时相符”。医者认为“冬至阳生,真火正伏;夏至阴生,真水尚微”因此就房事上提出“春二夏三秋一冬无”的理论。已经上了年纪,讲究惜福养身的他比照这个只少不多,完全一副清心寡欲的状态。
自从贾敏生下霁玉之后,因为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她和林海同房的次数并不多,到了最后这一年,因为贾敏一直缠绵病榻,更是杜绝了鱼水之欢。但是林海为了表示对她这个嫡妻的尊重,每个月依旧有大半的时日是在她房里度过,睡在套间里面的床上。剩下的日子扣除他每月忙于公事和爱好在书房里过夜的时日,每位姨娘分吧分吧,不过就是一两天而已。再以他的好恶为标准,有的就要独守空闺,两三个月才轮上那么一天,有的则稍微多上几天。自从林海罢免了府里姨娘们的管家之权之后,他踏入她们房里的次数更少了,省下的时间,更多的停留下在书房里面,剩下的则用来和几个孩子相处。这样的他,似乎不值得浪费这药了吧?犹豫了半晌,没有作出决定的贾敏,长叹了一口气,把药和药方原样包好,丢进箱子里,落下了锁。
启程之日,贾敏带着几个孩子挥别了林海。三只大船浩浩荡荡的沿着京杭大运河扬帆北上。此行,从扬州启程,过淮安、淮阴,经徐州、沧州,直达京都。水路通达,昼行夜宿,就算船行缓慢,有月余也该抵达了。只是釉玉、黛玉和漱玉三个,去了头几日的离乡之情,身边有母亲陪伴,又有清玉和霁玉凑趣,每到一地就给三人讲述当地的诱人风光。
三人在清玉和霁玉的逗引下,已经不满足手里捧着《徐霞客游记》和《山水杂记》这样的地理游记,对着地图过干瘾了。因此,每到一处,就靠岸停几天,然后在清玉和霁玉的带领下,寻访当地的风景名胜,品尝其特色食品。如此耽搁下,多花了一倍的时间,还没有到达目的地。这可急坏了在第三条船上的人。
贾敏此行带着一名特殊的客人——甄英莲的母亲,甄封氏。当年,贾敏回姑苏给婆婆办冥祭,住在客栈的时候,遇到了甄封氏。当时她拎着个篮子到客栈货卖。贾敏听说过这种职业,因为大户人家的女人们不好出得门,就有那妇人走东家串西家拎了头花、不值钱的首饰、胭脂之类的小东西,或者其它新奇有趣又不贵的东西,到大户人家货卖,讨赏。只是这种掮婆去的所谓的大户人家还到不了林家这样的高度。就连勉强进去了,也进不得二门,只能在外把东西售给府里的丫鬟婆子。所以贾敏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的人,心中好奇,如今碰到了,就把她叫了过去。
贾敏见甄封氏进房来,目光最先从屋里年纪较轻的小丫鬟身上扫过,然后才给贾敏见礼,让贾敏有些诧异。而后,又见她头发花白,衣着整洁,言语知礼,行为有度,没有丝毫谄媚之意。在货卖的时候也没有一般小商贩一样斤斤计较,反而一副并不太在意的模样。被丫头指出她贩卖的堆花还是从林府里出来之时,面上也不见窘迫。甄封氏的种种表现都不合常理,贾敏心中奇怪,因此询问她的姓氏,得知她是甄封氏的时候,贾敏也就明白她为何如此了。项庄舞剑志在沛公,甄封氏做这种提篮卖货的行为,最重要的目的是想借此看看能不能找到女儿,求财是次要的。
贾敏看到甄封氏头上的白发,苍老的面容,只觉得五味陈杂。甄封氏年纪比贾敏大不了几岁,可是经过女儿丢失,家计败落,丈夫出家打击的她和贾敏站在一起,根本不像姐妹,说是母女还差不多。如果贾敏没有遇到甄封氏,那么甄封氏过的如何贾敏根本管不着。可是贾敏遇见了她,而是看到她变成了这幅模样,又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女儿的下落,若是就这么袖手旁观,走了,贾敏觉得她良心上过不去。
于是贾敏向甄封氏表明身份,告诉她可以帮她找女儿,如果她相信的话,就跟她走。起初甄封氏对此表示怀疑,贾敏一句“你有什么好让她图谋的,帮她只是因为大家都有一颗做母亲的心而已。”打消了甄封氏的疑虑。于是甄封氏收拾她的所有,带着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娇红随贾敏来到了扬州。而今,又跟着她,去往京都。离开扬州,甄封氏恨不得立时就到了京城,进而借住贾敏娘家的力量,帮她找女儿,如今见贾敏一行人走走停停的,真是急坏了她。
好在,不管这路有多长,走的有多慢,终有到头的那一天。历时三个多月,船终于到了通州码头。到达通州的时候,天色尚早,船在河中下了锚。跟着林图在京里办差的林园带着媳妇从收到贾敏要进京的信,计算着日子早早的就来码头等候,并与码头这边遇到了收到贾敏进京,带着贾母的命令,亲身来接的贾琏。两家左等右等,都不见人来,心慌的以为路上出了什么事情,赶忙去信询问。从回信上得知一行人正在游山玩水,到达日期不定。无奈之下,贾琏只好先回去,留下王信夫妇和林家一起在码头等。留下的两家商量着,轮换着守在码头等候。
贾敏他们到的这日,正赶上林家轮守。林园夫妇接到了贾敏一行,弃舟登岸,于贾家前来接人的人员汇合,往京都而来。贾敏带着几个儿女,于下午进驻林家东南的京郊庄子上。贾敏将甄封氏安排妥当,将坐船时就已经分装安排妥当的物件留了下来,吩咐林图把它们送到林家老宅。
休息了一晚,次日清晨,贾敏大异于素日的简雅衣饰,盛装装扮起来。一身玫瑰紫二色金刻丝及膝窄袖对襟褙子,玉色印暗金竹叶纹的小立领中衣,颔下的盘扣上是一颗以指甲盖大小粉色宝石为主体,其它各色碎宝石为辅镶嵌而成的蝴蝶作的扣子。海蓝梅花刺绣马面裙,那一整枝梅花,虬结苍劲,从裙子的左下角,蜿蜒而上,占了足有三分之一的裙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