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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审案的除了有司衙门、按察院、又多了一个刑部。也不知道霁玉这个傻小子抽了哪门子的风,在去见过庄先生之后,沉默了两天,最后跑到忠顺王府。最后,又多了个王爷听审。皇命在身,三驾马车一起干活,旁边又有忠顺亲王监督,很快事情就水落石出了。在街上拿着砖头要砸薛蟠的青年名为冯语,原是苦主冯渊的贴身小幺,死去的老者原是冯家的管家,看着冯渊从小长大。两人在冯渊被打死,贾雨村断案,说“冯渊与薛蟠原系夙孽,今狭路相遇,原因了结。今薛蟠已得了无名之病,被冯渊的魂魄追索而死。”之后,拿着冯家发下来的遣散银子各自谋生去。
冯语年轻,在镖局找了一份跟车得差事,随着镖局得镖车走遍大江南北。今年年初随着镖局来到京城,结果无意中认出薛蟠。一开始还以为认错了人,仔细和人打听后,发现,年龄、籍贯、家中情况都对得上,明明官府已经宣告薛蟠死了,如今他却在京城活蹦乱跳,这其中必有猫腻。长了一个心眼的冯语就将工作辞了,留在京中细细打听。等打听清楚明白了,知道薛家背后的靠山硬,他就回了一趟金陵,安排一下家里的事,打算告御状,让皇上为其做主。结果遇见了老管家,他把事情一说,于是管家也跟着他一起来到京。然后老管家去告状,他去抓薛蟠,免得薛蟠收到消息,跑了,所以故意做出要打薛蟠的模样,引来五城兵马司的人。
已经升任顺天府尹贾雨村会落得个什么样的结局,贾敏已无心去理会。此刻,贾敏看着身上衣服的绣纹,听着下面的汇报,问道:“可都查清楚了?事情都属实?”林茂拿出一叠子写满字的纸,道:“回太太,都查的清清楚楚,时间、地点、人物、事件、人证、……俱全。小的怕记不清楚,有什么疏漏,就全都记在纸上了。”林茂往前走几步将纸放在贾敏身边的几案上。贾敏拿起来,随手翻了翻,嘴边带上几分讥讽几分嘲弄,道:“形容罪状多的时候,都用‘罄竹难书’,用了这么多纸,写了这么多,看来也不差什么。”
贾敏拿起茶盏,轻轻吹去把水面上浮沫,喝了一口,问道:“和御史台的赵大人那里搭上线了吗?”将御史台上的仔细调查过,贾敏选中了一名功利心重,胆子大的六品小经历。林茂道:“太太放心,早都办好了。我雇的人和赵大人好的不得了,两人好的都要结拜了。”
“那成,回头你就把这些东西交给他,让他交到赵大人手上。让他告诉赵大人:在上皇的仁政下,言官们渐渐和权爵世家连结在一起,堪比朋党,钱、权、人三项联合,从而在内宫,朝堂,军中,地方府县,都有其势力所在。一个言官后面是一群言官,一群言官后面是清流士林,他们以师生、同门、同年、同乡为纽带,结成了一个牢固的关系网。现在朝中言路闭塞,御史台几乎成了摆设,那么多风闻奏事的御史众口一词,共同发出一个声音,以至于皇上根本听不见下面的声音。今上是个励精图治,奋发有为之君,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存在,只是因为那网结的太结实,不好从外面打破。但是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他一个小小的六品经历要想出头,只能‘富贵险中求’。况且就算最后,事有不成,皇上看在他递交的投名状份上,也会保下他。”
就在薛蟠死而复生一案就要结案,有司衙门、刑部和都察院对其涉案人员做出处置,报请皇上批准的时候,御史台一名姓赵经历,突然在大朝中,上表弹劾贾王两家,包庇薛家,徇私枉法、包揽诉讼、重利盘剥诸多罪状。这一下子如同油锅里掉进了一滴水,朝堂一下子就炸开了。薛家的案子最后判了,但是在薛家肯花大钱打点,和王子腾及贾家帮忙的情况下,其处理结果是薛家被褫夺皇商的名头,薛蟠以纵奴行凶,以致打死人命的罪名,流放西北。贾雨村丢官罢职,永不录用。因为那个门子的关系,现在贾雨村的名声坏的不能再坏,读书人还是很注重名声的,坏了名声的贾雨村明显不能在当官,所以后面的“永不录用”有点画蛇添足。
对于审判结果,有司衙门、刑部还是都察院很有些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的意味。这三个部门,由始至终,都将审案范围局限在贾雨村和薛蟠及代表苦主冯渊的冯语身上,这是官场上近二十年形成的约定俗称的惯例。如今被一名小小的经历将这层纸给捅破了,不亚于天被捅破了一个窟窿,这意味着被世家权贵把持了二十多年的御史台终于不在是一个摆设了。而皇上果然也如世家勋贵们所想,将刚刚还是一名六品经历的小官擢升为正三品的左佥都御史。然后,朝堂的朝臣们就跟看大戏一般,这位新上任的赵左佥都御史是抓住让他升官的贾王两家不放了,一款一款的罪责不停地参奏下来。
虽然是由贾敏开的头,但是事情往后会如何发展,又该怎么结束,都不是她能说的算的了。朝堂上吵得热闹,贾府闹腾个不停之际,贾敏将欣儿和林茂两人的卖身契拿了出来,递了过去,道:“这个身契我早就到官府注销了。你和欣儿两个早就是良民了。这几年辛苦你们了。……赵大人那里,你雇的那个人,该让他离开了。如今赵大人是正三品高官,正是当红的时候,盯着他的人有不少。若是从那个人身上追寻到林家头上,林家可承受不了那么多的怒火。”对于权贵世家来说,林家等于打开了潘德拉盒子,放出了恶魔,严重伤害了他们的利益。他们怎么会饶过给他们造成巨大损失的林家。
林茂笑笑道:“放心,太太,不会查到林家的。因为我雇的那个人是我从金陵入京的时候,半路救下来的,那人是个骗子,因为骗人被人识破,从而被追着打。他连我的来历都不清楚,何况林家?我在将那些纸交到他手上,将那些话讲给他听之后,我告诉他,我不会再来了,我要走了,要离开京城了。所以如果他是个聪明的,也会尽快想办法离开赵家的。”
贾敏从袖袋里掏出两张契纸,递了过去:“这几年你和欣儿在金陵辛苦了。这是金陵的一家旺铺和一所田庄,我早已经转到你们名下,算是你们为我奔波这几年的酬谢吧。”林茂并没有客气,伸手接了过去。
相比于林家的安静祥和,如今贾家是鸡飞狗跳。赵左佥都御史参奏贾王两家包揽诉讼,重利盘剥,一开始抖出的都是凤姐的所作所为。凤姐包揽诉讼的时候,用的都是贾琏的名义,结果,贾琏被下进了刑部大牢。事情爆出来之后,凤姐傻了,想着使钱将贾琏捞出来,但是她的钱都用在府中的花费上了,嫁妆除了些粗笨的家伙能当的都当了,公帐上也没钱。原本外头放账还有几个钱,但是帐票和借据都被上门的锦衣卫查抄走了,经手的旺儿两口子也被带走,凤姐想去要钱都不知道找谁去要。
王夫人正欢喜大房出事,二房谋夺爵位有望之际,跟着贾政就被参奏枉读孔孟诗书,不敬孝悌,将承爵的兄长撵到偏院居住,自己窃居荣禧堂。贾政赶紧上折自辩,说居住在荣禧堂乃是奉了贾母之命,不敢不尊从,否则为不孝。然后被参奏当初母亲提议的时候,不曾反对,可谓“事谓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为不孝也。”,如今出了事情,竟然将罪责往母亲身上推,更是不孝。
宫里的元春也受到波及,因为元春是以“贤孝才德”选进宫里去的,她的被封为贤德妃时,诏书中也有赞她“贤孝才德”之言。赵左佥都御史参奏元春见父母住在不该他们住的地方,熟视无睹,视为正常,这样的女子怎配称得上“贤孝才德”?有这样德行的女子,哪里够得上封妃的资格?
跟着,又被赵左佥都御史参奏出王夫人包揽诉讼,重利盘剥的罪名来。王夫人更厉害,包揽诉讼不仅仅用贾政的名帖,贾赦的,王子腾的她都用过。只是近几年她收手了,只在薛家的事上,用过贾政的名帖。重利盘剥这一块,王夫人比凤姐手段高超,不是直接放债,而是通过周瑞家的女婿冷子兴开古董铺子,利用铺子做幌子,暗中经营当铺与黑钱庄,干着高利盘剥勾当。所以从王夫人房里搜出的来的不是借卷,而是铺子里生意往来的账册。只是王夫人自然做的隐秘,天衣无缝,但是锦衣卫中高手一眼就看出了破绽,证据确凿之下,王夫人辨无可辨,只能俯首认罪。
随后参奏贾政“私德不修,内闱不端,不知孝悌,无视人伦礼法”等罪名的奏章又被赵左佥都御史递了上去。这三天来,众朝臣就跟看戏似的,看着赵左佥都御史一条一条罪名持续不断的参奏贾家,而且一参一个准。……开始元春还到上皇后哪里哭诉委屈,到了后面元春则吓得脱簪,素服跪在兴仁宫门口请罪。最后元春被褫夺了贤德妃的封号,降为安嫔,仍居于凤藻宫正殿之中。
贾家这三天过得度日如年。最终以贾政丢官罢职,王夫人五品诰命被蠲免。因为凤姐在外放债取得是三分利,是经手人旺儿又加了三分,从而变成重利盘剥,因此凤姐属于被奴才蒙骗,被放回家。对于王夫人和凤姐包揽诉讼气罪责只字未提。贾琏身上捐的同知被免,然后出狱回家,贾府的人不明所以,见所有的人都回来了,只当没事了。却不是知道,这次皇上只是稍微试了试水,以贾家的罪责,抄家都算轻的,但是若是真这么处置了贾家,恐怕会触动世家权贵那条敏感的神经,皇上如今力量还有所不足,再说上皇还在呢,因此皇上将贾家的罪责,高高提起,轻轻放下。
不过放过了贾家,不代表皇上会放过王子腾。王子腾被调任回京,补授大司马,协理军机,参赞朝政。王子腾的官职听着好听,正一品,说起来也能吓唬吓唬人,但是大司马和兵部尚书的职责好多都是重叠的,兵部尚书虽然是正二品,但是有实权。而王子腾这个大司马有职,无权。至于什么协理军机,参赞朝政,从“协”和“参”中就可以看出其实就是辅助的意思。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贾家人全了之后,又是一次闹腾。被参奏的丢官罢职的贾政总算知道他都因为什么获得罪,忙忙的从荣禧堂搬了出来,让贾赦搬进去。贾琏出狱后,回到家,给了凤姐一个大嘴巴,然后到贾母和贾赦处要求休妻。贾母和贾赦都不同意,贾琏什么也不说,从两人处回来之后,直接进了书房,自此就在书房里安了家,对于凤姐是避而不见。
邢夫人好不容易接掌了府里的大权,摩拳擦掌,正想着大干一番,翻看账本之后,傻了,府中除了几个皇庄,再没有多少产业。这哪里能能支持府中的花销?邢夫人自然不肯掏银子出来贴补养家,于是就把这一情况告诉了贾赦。贾赦搬进荣禧堂,正心酣意畅之际,听了邢夫人的汇报,也愣怔了。见府里被掏空了,贾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于是就找上了二房,最终闹到了贾母跟前。
贾母看到账册,也是一个仰倒。在她厉声逼问之下,凤姐将王夫人说“只要娘娘在宫中得宠,自然能够照拂娘家,到时候,多少钱赚不回来呢!”为理由鼓动她卖掉府里的产业筹钱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