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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已再无面目见他,我死于今日,已是死得其所,再无遗憾……”
她抬眼望向展昭,深深道:“展大人,这件事,还请你莫要告诉他……展大人,你可能成全我么?”
青石若磐,蒲草如丝,唯有心头愿,尽聚眉间砂。
展昭心潮起伏,沉如浩海,却终是无可奈何。终于,他缓缓点头,转身抬臂,伸掌推开房门,却是赫然一惊。
暗夜深沉,冷峻身影伫立门前,不知已有多久。
沉重靴履,一步步踏入屋中。他青甲之上金铁之音,泠泠如冰。
纳兰全身一颤,望着狄青向自己渐行渐近。
终于,他走到她身前,乌瞳中死一般寂静,不见半分神采。
她静静望上他俊美面容,忽然腰间一紧,被他紧紧揽入怀中。
青匕如冰,从他手中瞬间刺入她心口,穿身而没。
昆仑奴面影从她手中颓然坠下,叮地一声击上石地,迸碎点点青光,寒意彻骨。
这一变只在倏忽之间,展昭惊呼一声,却已不及上前阻拦。
绝望般的剧痛自心口穿来,令纳兰无法呼吸。她颦起眉头,眼前一片模糊,用尽全身气力,紧紧攀上狄青身上甲衣。
纤细手指握紧利铠铁衣,血如绛珠,渐渐汇成蜿蜒细流。
狄青仍然将她拥在怀中,偕她坐倒在地。
她在他怀抱之中挣扎欲起,抬起头来,暗淡栗眸中尽是深深忧虑。
“你……私杀敌间……只怕会……因此获罪……”
狄青缓缓道:“我知道。”
纳兰竭力张开眼睛,面前只是渐渐暗去,再望不见那熟悉之极的面容。
“我……本不想……骗你的……”
不过七个字,却用尽了她最后一分气力。
狄青阖起眼帘,一字字道:“我知道。”
她无力垂下手臂,面上现出淡淡笑意,似已是心满意足。
他紧紧闭起眼睛,霍然拔出匕首。
鲜血汩汩而出,透过他铠下戎衣,浸上他身前肌肤,犹带着她一身淡淡暖意。
眼睫微颤,青黛淡去,如梦里远山。
怀抱成空,气息杳然。
唯有朱砂一点,依旧莹亮眉间。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许多期待狄大人情戏戏份的读者,阿一头顶锅盖,含泪致歉。
☆、西北篇 第六十七章 千山梦
二月东风,迟觉塞外,催落纷纭细雪。
庆州经略府书房内一片静寂,唯有门前簌簌之声,轻如天籁。
范仲淹从书案前抬起头来。窗外絮影稀疏,天光渐亮,雪霁天晴之刻,想来已是不远。
棉帘一挑,绛袍闪现。范仲淹眼中惊喜一闪,站起身来。
展昭走上前来,拂去肩上雪花,袍襟轻拂,单膝跪地:“展昭迟归,劳大人久候。”
范仲淹上前将他扶起,欣然道:“听他们回报说山路积雪,耽搁了你的路程。我方才还在担心你赶不及拔营时刻,好在你终是及时归来……这三个月来,你长途跋涉,遍行四线,实在是令老夫记挂。”
展昭站起身来,微笑道:“好在冬去春来,瑞雪佳音,展昭便是辛苦些,也是值得。如今各路部署俱都稳妥,韩大人、庞大人和文大人亲笔信函我此番也带了回来,大人稍候便可一阅。”
范仲淹喟然一叹:“四年长局,终将至收官之刻。千言万语,只怕一时难尽。但说到这议和一事,恐仍是旷日长久。你我今日启程回京,只盼早日能看到这西北之地真正重归平静。”
展昭听到此处,缓缓敛却面上笑容,眸中隐现一片怅惘。
范仲淹道:“熊飞,你心中若有什么疑虑,不妨直言。”
展昭抬起头来,静静道:“不瞒大人,这些时日以来,展昭心中,总有一事不知该如何纾解……这四年来,铁甲征程,尸骨累累,血泪斑斑。如今未见豺狼屠尽,却转求一纸和约。我虽不知这和约最终条款如何,但思及当日檀渊之盟,想来亦是不远。自展昭当日来到西北,不过身逢寥寥数役,苟全性命,得以不死,但回想那万千泉下英魂,天涯遗孤,展昭实不知该情何以堪。”
范仲淹长叹一声:“那些忠魂烈士,上至官家,下至朝臣子民,绝无一日或忘!若没有他们,元昊早已亲临渭水,直据长安。若便没有他们,西疆万里,仍是天地熔炉,生灵涂炭。今日议和之举,绝非辜负青山,委曲求全,而是为了息战止戈,锐意太平。你这数年来不畏艰险,身当国难,已竭尽所能,再无须为此心内不安。”
展昭轻叹一声,抬起头来:“庆州防务,大人想必已妥为安排?”
范仲淹点头道:“我们去后,此地全由狄青主掌。官家日前已颁下旨意,升任他为环庆副都指挥使。”
展昭展颜道:“原来如此,经过这些年来的历练,他已成栋梁之才。此番调度,亦是全赖大人举荐之功。”
年前纳兰一案,狄青因私杀密间获罪,虽有范仲淹力保,但依旧不得不降职罚俸。因此番战事平歇,官家命范仲淹与韩琦同回京师,出任枢密副使。范仲淹便借此之际,向官家恳求将狄青复归主将之位。
范仲淹摇头道:“熊飞你此言差矣,这岂是老夫之功?汉臣本就是不世之材,假以时日,必将建功立业,位极人臣。若到那日,老夫想来已不在人间,届时你为老夫祭扫之时,莫忘记向老夫言语一声。老夫闻讯泉下,亦当欣慰。”
展昭眉间一紧:“大人何出此言?难道近来头风旧疾又发作了么?”
范仲淹一笑:“生死有命,老夫一向看得透彻,只是纯祐与瑞年为此心急担忧,一片无谓忙碌罢了。”
说话间,只听脚步声动,邓瑞年走进书房之内,手中漆盘上正是一副汤药。
他将漆盘置于书案之上,将汤碗送至范仲淹手中,回身见展昭在侧,微笑道:“展大人,数月不见,别来无恙?”
展昭颌首回礼:“我一切安好,有劳先生惦念。”
邓瑞年微笑道:“这庆州经略府内,真正惦念展大人的,并非在下,而是另有其人。”
范仲淹将汤碗执在手中,亦是微笑道:“熊飞,你长途归来,国事公事,一番牵挂,怎地却不向老夫问询你心内最关切之人?”
展昭低眉一笑:“大人回京升任,心情果然大好,竟也取笑起展昭来了。”
范仲淹淡淡一笑,低头将手中汤药饮尽。
邓瑞年向范仲淹道:“范大人,你所有不知。这几个月来,展大人虽辗转异地,但每旬俱有飞书往来庆州。此间情形,俱已在展大人胸中。”
范仲淹扬眉微笑道:“原来如此。尺素传情,人间佳话,只是劳碌了这庆州城内的信鸽了。”
展昭摇头道:“大人说笑了。那些信函俱是展昭与狄青之间的。”
范仲淹奇道:“哦,这是为何?”
展昭轻叹道:“我心内挂怀,便是她病情进展。若是寄函与她,纵获回信,她亦必是报喜不报忧,反不如狄汉臣,寥寥数语,便能据实而言。”
范仲淹摇头道:“胶柱鼓瑟,不解风情。展熊飞,你年纪虽轻,但这一身迂腐,只怕更胜老夫。”
邓瑞年望向展昭,正色道:“展大人,俗语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如今郡主病情虽愈,但她多年心结难以尽消,一时之间思虑忧深,郁结于内。这于她一身安康大有关碍,也唯有你才是可助她化解之人。”
展昭默默点头,缓缓道:“先生所言极是……但我若迫她太紧,却只怕适得其反,令她更生心愁。”
范仲淹喟然道:“情到浓时情转薄。老夫一生从不解此中之意,今日才算领略三分……此番回转汴京后,老夫必会竭尽全力,早日促成你二人缔结良缘……待到连理花开之日,那夫家首座,老夫自不敢与包龙图相争,但这媒约之位,我范希文却是当仁不让。”
展昭低眉一笑,却未接语。
邓瑞年见此,向范仲淹含笑道:“水到渠成,大人也未免心急了些。如今大人先要与包大人商量的,只怕不是喜筵排位,而是展大人回京后职守所在罢。”
范仲淹点头道:“不错。枢密府千头万绪,正是用人之际。熊飞,你可能来助我一臂之力?”
展昭心中不解,抬头问道:“两府之内人才济济,展昭一介敝夫,如何能登堂入室?”
范仲淹踱步窗前:“春满乾坤,天地再造,恰在此时。此番我与韩琦回京入阁,再入朝纲。我们心中所想,并非按部就班,而是改辙更张。百年之后,若后人尚未忘却我辈,必将以庆历新政为我等一生之铭。
展昭凝神问道:“展昭愚钝,请教大人,这新政究竟有何要举?”
范仲淹沉声道:“事有先后,久安之弊,非朝夕可革也。我已上疏官家,言之十事。一曰明黜陟,二曰抑侥倖,三曰精贡举,四曰择长官,五曰均公田,六曰厚农桑,七曰修武备,八曰覃恩信,九曰重命令,十曰减徭役。”
他霍然回身:“这十法新政,官家将召两府条对。我已与韩琦富弼等人议定,届时他们俱会直抒己见,为这新政慷慨陈词。只要官家最终能采信七成,老夫深信,这大宋天下,终可天下升平,长治久安。”
老骥伏枥,志向千里。这年近花甲的老人,此刻一身踌躇之意,竟似重焕青春。
展昭静静聆听,一时之间,只觉心怀激荡,难以自己。范仲淹与韩琦富弼均是功勋卓著之士,此时朝中上下,论声望功绩,可以说无人可以相提并论。若是这三人合力,齐心推举,新政之推行广播,必可在不日之间。
他气息起伏,喃喃道:“天下升平,长治久安,这便是大人的心愿么?”
范仲淹望向展昭,缓缓凝眉,眸光远放。
“不错。如今王土之畔,尽是虎兕豺狼。与其坚壁而守,终不如励精图治。自古以来,经纬天地之道,唯内圣而外王!”
雪蕊轻缓,当空徐落。庆州中军营外数箭之地,有一处缓丘。
丘陵后,浅川寂寂,积雪如云,土陇半掩,现出一尊小小石碑。
两条身影伫立碑前。一人裘衣垂地,手执轻伞,另一人青甲戎装,长发披散。
狄青语声冷峻如常,缓缓道:“你今日动身回京,千头万绪,为何还一定要来这里看她?”
倾城黯然望向面前孤坟:“若是今日不来,以后只怕便再无机会了……她如此归宿,亦可归咎于我……狄青,你可恨我么?”
狄青摇头道:“这是她的命数,亦是我的命数,与你又有何干?”
倾城转头望向狄青面上:“自她去后,你似乎总是戴着这昆仑奴面影。”
狄青缓缓道:“在这世间,已不再有人,需要我以本来面目相对。”
倾城颦起眉头:“本来面目?”
狄青默然不语。寒风暗袭,微微拂动他漫身长发。
他忽然道:“你可知道,我面上的刺青,是由何而来?”
倾城眸光回转,一时不解他语中之意。只见他缓缓走近面前单薄石碑:“我家乡在汾州西河,家中母亲早亡,除父兄之外,还有一个小我三岁的幼妹。我爹嗜赌成性,家中一贫如洗,兄妹三人艰难度日。我十五岁时,有一次在山间猎了一只极罕见的白斑虎,我将虎皮卖了三十两银子,欢天喜地,回到家中。”
“我小妹正是少女年纪,平素总见邻家姐妹装扮为戏,但家中无钱,她心中虽极为羡慕,却从不说出口。那日见我带了银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