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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静静伫立,掌中劲力满盈,只待下一声呼吸,湛卢便将脱鞘而出!
便在此时,只听一声尖锐哨响,一支长箭从松树间穿林而出,羽光如雪,划出一道耀目银辉,直向张元身前射去,啪地一声,将他手中的玉斗射得粉碎。一时间玉片四散,从中扑簌簌地落下一捧沙砾,却哪里有什么骨灰?
张元诡计乍破,大惊回身,却见林中暗处,有一骑远远而立,想必便是发箭之人。他素来多疑,此刻只恐是宋营伏兵于此,一时面色大变,虽见功成已在触手之间,却终于还是挥手叱道:“走!”
蹄声如寒涛般响过林内,一品堂十二死士策动坐骑,将张元围簇中间,不过一瞬之间,便火光尽隐,绝尘而去。
展昭惊喜交并,掠回倾城马前。只见她在马上身摇欲坠,汗湿重衣,眼眸中却已是一片澄明,便知方才啸箭射穿玉斗之时,她所中摄心术也已于同一刻破解。他连忙握住她手,低声问道:“你觉得如何了?”
倾城张开双眼,直似大梦初醒:“方才……可发生什么事么?……”
展昭慰然道:“无论发生什么,都已过去了。你莫要再回想,静静歇息一下便好。”
倾城缓缓点头,只觉似已筋疲力尽。忽然却又似心有牵动一般,转头向一旁望去。
松涛阵阵,直如万缕烟瀑,荡满林间。树下一骑,白裘素氅,如暗夜轻云,默然伫立,远远注视着她。
流泉度月,化为一溪雪,映入她眼眸之间,恍惚融落前生片段。
广晦苍穹,群星落寞,隐隐传来一声长鸣。那人霍然勒马,纵马向林外驰去。
倾城一惊而觉,放开展昭手臂,扬手一鞭重重击在绝影背上。绝影长嘶一声,直向那人去处追去。
展昭心内一惊,飞掠起身,跃上逐星,紧紧跟在倾城身后。
却见那人遥遥在前,以绝影和逐星的脚力,竟是一时追赶不上。奔驰之间,从山麓后转出二十余骑,俱是白裘轻甲,如众星向月一般,逐渐归集一路,追随于那人身后。
马蹄纷纷旋去过,孤影执着,穷黄泉,尽碧落。
倾城催马疾行,眸中泪已满盈。
远处高墙灯火隐隐可见,一城肃穆在前。转眼间,这一行飞骑已奔至延州城下。恰见此刻城门洞开,青骊为首,精骑尽出,正是狄青亲率神机营出城追寻展昭倾城而来。
那人缓缓停下,翻身下马,转回身来。他身后诸人亦都滚鞍下马,立于他身畔左右。
转瞬之间,绝影逐星亦已追至近前。倾城勒住坐骑,隔泪看向那人。他面上坚毅硬朗,冷峻如山石,不带丝毫情绪,只有一双碧玉般的眼眸,紧紧盯住她,再不肯错开分毫。
她怔怔良久,忽地身子一晃,竟滑下了马鞍。展昭吃了一惊,跃下逐星,伸手相扶,却扶了个空。
她踉跄而行,径直向那人奔去。纯钧本挂在她腰间,奔跑之间在她膝前不住磕绊,她随手一扯,已将腰间丝绦挣断。沧浪一声,纯钧合鞘跌落在地,她却看也不看,直奔到那人面前,颤立半晌,再无犹疑,扑入那人怀中,放声痛哭。
展昭默立良久,心潮隐涌,似有一分了悟,亦似有一分空寂。他上前将纯钧拾起。冰冷剑鞘紧紧握于掌心,竟有丝丝刺痛。
神机营卫涌上前来,青甲闪耀了城火微光,将这骑队围在中央。
那人仍将倾城拥在怀中,低眉将面颊紧贴于她一头乌发之上。他身边诸人渐渐聚拢在他与倾城身边,俱是面色激悦,目有泪光。
青鬃骊昂然踏蹄,直至身前。狄青端坐马上,冷然打量着这不速来客,徐徐问道:“阁下何人?”
天际又传来一声长鸣,乌翼凌风,展翔于夜幕之间,倏忽间,如一道闪电般滑过,径直落在那人肩头,顾盼神飞,竟是一只墨隼。
那人抬起头来,碧眸间亦似有光芒一现,却又瞬间隐没,矜贵平静间,不透露半分锐利机锋。
早已被岁月埋葬的名姓,被他一字字缓缓述出。与生俱来的显赫与无法忘却的悲凉,交织一处,直透心底。
“甘州回鹘,夜落纥,雅苏。”
作者有话要说:
☆、西北篇 第五十五章 唯君亲
中军置酒,退干戈,饮归客。
乍闻甘州回鹘通顺可汗世子雅苏现身延州城外,范仲淹即刻自经略府赴城门迎接,将雅苏一干人等请入城内演武场中军大帐。他命军中大排夜筵,并命偏将以上文武官均入帐作陪。一时间,中军帐内宾主一堂,酒馔齐备,烛耀如昼,气暖如春。
范仲淹举起手中酒杯,看向坐在自己身畔的雅苏。举目之间,只见他年龄看似方过而立,却是一身深隽端严,坐谈应对之间,声色未动,却自有王者之气。
范仲淹心中暗自点头,慰然道:“夜落纥回鹘与大宋相交已近百年,虽夏贼十四年前夺占甘州,但承天之幸,先于东京迎回郡主,今日又得见世子与族众归来,如此峰回路转,再续前盟,可知天意属我,夏贼必败!老夫年迈,戒酒已有多时,但今日如此喜事,不可无酒。老夫请世子满饮此杯!”
雅苏举杯回敬,一饮而尽,静静道:“多谢范大人!”他是通顺可汗长子,自幼便以世子身份受教,汉话之精熟,直与回鹘语无异。
范仲淹点点头,放下空杯:“通顺可汗如今可还安好?”
雅苏默然半晌,缓缓道:“十四年前,甘州围城之际,我父汗与我率近千族人突围西去,拟赴瓜州与瓜州王曹贤顺会合,以期回援甘州。瓜州本世代隶属我甘州回鹘,但曹贤顺见元昊当时势已坐大,为自保领地,竟背弃与我族盟誓,反而助党项围攻我族。当日前有强伏,后有追兵,我们无奈之下,分两路转赴沙洲。我父汗率七百族人先行,我与幼弟摩勒以三百精骑断后。数番苦战之后,我们击退追兵,辗转赶至沙洲,却听说我父汗他们迷失道路,误入焉耆沙漠。待我们连行十几日终于追上他们的时候,却只找到他们的尸骨……”
范仲淹怅然一叹,面生戚容:“通顺可汗一世英豪,不想便如此埋骨大漠。此间仇恨,夏贼必得如数偿还!”
雅苏一时不答。倾城在邻座闻此噩耗,却已是低眉默默垂下泪来。
范仲淹思忖片刻,随即问道:“如今世子辖下,尚余多少族人?”
雅苏答道:“二百五十七人,俱是飞羽骑。此番随我来延州的,不过二十五骑。”
范仲淹点头不语。他博闻强识,素知飞羽骑乃是夜落纥回鹘最精强的骑射之兵,进退之间可称兔起鹘落,自昔年突厥强盛之时起便已名满西域诸国。
倾城抬起头,含泪向雅苏问道:“摩勒呢,他现下何处?”
雅苏向她微微一笑:“他此番亦随我东出沙洲。我命他暂驻狼星寨候命,距延州不过百里之遥。他如今掌领飞羽三营,早已不是当年那带着你爬树的孩子了。”
范仲淹见他表兄妹劫后重逢,悲喜交织,心内亦颇为感怀,喟然道:“世事难测,漫言沧桑。夜落纥回鹘有世子兄弟如斯,血脉重衍,只在不日之间。”
雅苏听了范仲淹此言,面上却并无激悦之色,只是平静道:“血脉重衍,尚是将来的事。今时今日,我们不过是暂全性命罢了。”
范仲淹问道:“这些年来,世子与族人如何为生?”
雅苏道:“沙洲虽是偏远荒漠,人烟稀少,却也有几处绿洲。我们逐水草而居,牧马放鹰,勉强过活而已。”
范仲淹又问道:“那么世子此番又是如何来到延州?”
雅苏抬头看向范仲淹:“我数月前听人传言素光尚在人世,且随范大人同驻延州城内。一知此事,我与摩勒便动身东行。前几日路上,我们数次与党项卫戍军骑遭遇,我疑心附近恐有夏国要人。今日晚间更是于岱山山麓发现一品堂踪迹。我们一路寻踪而至,却未想到正巧在松林中遇到张元与素光。”
范仲淹阖首道:“原来如此。两月前狄青将军便已在望延川遇见卫戍军骑,想必便是为张元探路而来的。实未想到,此番张元竟敢铤而走险,设下这等毒计,妄图强掳郡主而去。幸得你们及时相救,否则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狄青恰在范仲淹下手相陪,听及于此,冷冷道:“这汉贼今夜侥幸走脱,不过是再苟延残喘几日罢了。下一次撞到我水龙刀下,便再没有这般运气了!”
雅苏望向狄青,举杯道:“狄天使之名,便在瓜沙之地,亦是如雷贯耳。今夜得见,雅苏之幸!”
狄青看向雅苏,举起杯来,微一致意,仰面饮尽。
范仲淹环顾帐内,却未见展昭身影,心内不免奇怪,向狄青问道:“熊飞去了何处?”
狄青目光一闪,回道:“他方才对我提及,须先回经略府查件事情,少时便回。方才大人事忙,只怕是暂未能向大人回禀。”
范仲淹看见狄青眼色,已猜知展昭必是去查访张元信件是如何送入经略府一事。经略府乃军机重地,府内布防,绝不能有一丝之隙。这本就是展昭份内之职,也难怪他如此紧张在意,一刻也等不得。
范仲淹捋髯沉思片刻,向雅苏问道:“世子既归,当下可有什么打算么?”
雅苏放下手中空杯,缓缓道:“听闻泾原路大战在即,我兄弟族人此番来延州路上便留意了沿途党项诸部堡寨的动向。范大人这鄜延路虽是一时无忧,但战局一开,牵一发而动全身,只怕亦不能独善其身。素光经年来得蒙大人照顾,此刻若有我兄弟族人可效力之处,请大人尽管明言,雅苏自当为大人分忧。”
范仲淹心中一震,盯住雅苏眼眸良久,忽然长身而起:“好!世子此言,正说中老夫心事。一旁偏帐中便设有西北全局沙盘图样,请世子为老夫指点迷津。”
雅苏也站起身来,静静道:“如此说来,便烦请大人为雅苏带路。”
范仲淹点了点头,向身后范纯祐道:“纯佑,你也来罢。”
倾城见此,也随之起身。方待开口,雅苏却转身向她道:“我与范大人会商诸军地形,你今夜已累了,不必跟来。”
倾城心中微觉失落,见雅苏面色沉凝,转念一笑:“好,我到外帐寻巴宾纳和塔玛他们去。”
雅苏注视着她,道:“以他们的脾气,若是见了你,必然个个都要围上来向你闹酒。他们人多,你可能应付的来?”
倾城含笑道:“范大人军中的高粱酿,初饮只觉痛快,其实秉性烈极。他们方才已饮了一时,我此时再去,只怕他们大半已是强弩之末了。再说,幼时猜拳,他们从未赢过我,如今虽然十几年未见,但他们若想占我的上风,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雅苏摇头不语,碧眸中和缓柔情一闪而过,转身随范仲淹范纯祐走出帐外。
倾城隔席望向狄青,向他微微点头,便也出帐而去。
一见范仲淹与雅苏等四人离席,帐中诸将便都去了拘束,彼此劝饮频频,说笑之声亦是渐渐高起。狄青左手边坐的正是神机营副统领焦用。他出身行伍,追随狄青麾下已近十年,骑射皆精,骁勇粗豪。此刻见众人对饮,总是无趣,便向身后一名神机营卫道:“还愣着做甚么!你去浣衣帐,唤几个人来这里服侍。”
自古以来,行军围营之处,总是豢养了营妓娼女,待军中无事时,聊供将士欢娱。传至此世,宋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