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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赞心中不解,却也只得又从箭囊中抽出两支长箭,递在桑怿手中。桑怿持箭在手,沉声道:“多谢!”
他挺身而行,几步便走上箭台,远远望向宴殿云阶,缓缓举起无极弓。右手抬起,竟将三支长生箭一并纳入弦内。
城楼上诸人皆是心怀惊奇,蒙赞与倾城更是身不由主,向前一步,想要看个究竟。
桑怿微微眯起眼睛,忽又张大,凝神张弦,瞄准胜标靶心。他本来貌不惊人,但此时此刻,却似一尊天神般全身散发出逼人气息,令人心生畏惧。
无数双眼睛凝注在他身上,不知过了几多瞬息,忽听桑怿大喝一声:“去罢!”
弦动铮然,三矢连发,如朔风携日,直逼宴殿而去。
细细看来,这三支长生箭,竟是先后有序,后发者反而先至。只听极细微的两声轻响,第二支箭追赶上第一支,将第一支箭凌空破羽,从中劈断,而第三支箭又瞬间追越第二支,劈断第二支箭,取而代之,直赴胜标靶心。
方才蒙赞与倾城所射三箭,本是密密插于靶心之内,三箭鼎立,成品字之形。而桑怿所射第三支长生箭,便如天命所归,当仁不让,直射向品字正中,铎地一声,昂然中的!
这是何等惊人的射法!又是何等惊人的箭艺!
广场上三万之众骤然沉默,却旋即爆发出烈焰般的心底深呼——
“克敌而胜,生还汴京!”
呼声直入人心内深处,回荡不绝。
赵祯心中悲辛感叹再度涌起,回头看向倾城。
倾城低声道:“陛下有何心愿,不妨对素光明言。”
赵祯深深呼吸一声:“素光,若是朕猜得不错,你尚有心愿未了,此间一别,去向亦是西北。你孤身一人,万事无依。朕要你随范大人大军而行,出谋献力,共进同退!”
倾城身子重重一震,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赵祯见她犹豫不决,忽地厉声道:“随军征西,是朕对你的旨意。你迟迟不应,莫非想领这抗旨之罪不成!”
终于,倾城肩头微微一松,似是终于解开了一段深久束缚。
她低下头去,缓缓跪倒。
“西北故乡,一别十二载,或许正是归时……”
声音一顿,静静续道:“素光遵旨。”
不过短短四字,却令赵祯心中深深一痛。他勉强一笑,心中暗自庆幸她此刻未见到自己心内怅然:“此番你效木兰从军,可莫让朕等满十二年,再得重见你面……”
倾城以额触地:“多谢陛下。”
她站起身来,欲退下一旁,却被赵祯轻声唤住:“你……可还有什么想对朕说的么……”
挣扎过后,这一番割舍,毕竟难以全然淡定。此问一出,他心内暗悔,不知她会如何回答。
难道,竟还是放不下么?
倾城眸光回转,向赵祯微微一笑:“一向年光有限身。晏相笔下浣溪沙,不妨权作倾城对陛下临别之语。”
赵祯心中重重一叹,眼光抛向站在原处的曹皇后,微微摇头,再不言语。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景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心事虚化,何必移情?
他蓦然抛却情思,只觉万念俱静。
他转过身去,向桑怿说道:“桑将军箭艺为今日之冠,朕便将这无极弓长生箭赐予将军。将军辅佐范大人此去建功立业,归来之日,朕必在宴殿相候,为诸位洗尘庆功!”
桑怿叩谢赏赐,言语之间竟是哽咽不已。城楼上众人见此,皆跪下向赵祯叩拜敬呼。
赵祯见范仲淹在身边深跪不起,上前将他搀扶起来,见他额头纹理纵横,鬓边白发已多,不禁心内轻叹一声。
他望入范仲淹眼中,淡淡笑道:“范卿,莫忘了,睿思殿内那一局尚未收官。朕便留着那残局,等你回来,再分个胜负……”
范仲淹眸中一颤。多年浮沉,风霜历尽,本以为已再不会由感而伤,此时此刻,却还是微现泪光。
他面向赵祯,深深道:“陛下在此运筹帷幄,臣等但愿决胜千里!”
赵祯与他双手交握,心中一时俱是百感交集。
平戎万里,搏杀如一弈。
白发红颜,归期未有期。
一放双飞共绮翼,
思长生,念无极。
作者有话要说:
☆、东京篇 第四十九章 再三约
漫漫午后,仿佛长过一生。
展昭推开包拯书房的门,缓步走入开封府后院中。抬眼看时,已是夕阳日暮。
自宝津楼归来,他心急如焚,径直赶回开封府,与包拯一众人等相见。生死度外,劫后重逢,却又是分离在即,众人均是悲喜相叠,泣笑交加。
诸人会后,包拯又在书房内独自与他一番深谈。还是公孙策推门而入,包拯才警醒天时渐晚,命他先回房歇息。
十年开封,一旦别。他漫步院中,心中一缕深深情绪,竟辨不出是悲怅、彷徨、还是释然。
……“昔年包勉一案,大人断案半生却独狱亲侄,一时内疚感伤,曾欲挂冠归去。记得展某当时曾说过,如果大人决意要走,展某天涯相随,生死与共……没想到,如今大人、公孙先生与诸位兄弟皆在府内坚守不移,但展昭却竟要先行一步了”……
……“熊飞,你此言差矣。你为开封府效力十年,此时与范大人共赴国难,正是惊人义举,绝不须有半分愧疚。”……
……“可展昭却不能如此超脱……当年公孙先生曾说过,苍茫宇内,能有几片青天?衮衮诸公,又能有几位包拯?这些年来,展昭一向以大人马首是瞻,一朝相别,竟似觉得失了方向”……
……“熊飞,这十年之中,你江湖宦海,进退两难。本府看在眼中,每每为你心痛。如今一去,山长水阔,再不必事事压抑,局限于桎梏之内。对你而言,难道不是一件磨练心胸,开阔境界的好事么?”……
……“范希文与我是君子之交。他的胸襟气度,三百年间仅见一人。你受教于他身前,正是绝世难求的机缘。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你天生侠骨,正可舒展自由,又何必一定要拘泥于与谁为共?”……
……“熊飞,本府便在这里,等你随军凯旋。开封七子再聚之日,本府必亲自击鼓升堂,庆你归来!”……
方才包拯一番谆谆言语,犹在耳畔回旋。展昭信步而行,不觉已走回后院中自己那间厢房门前。
推门而入,他蓦地停住了脚步!
那条纤细身影背对房门,好整以暇,正斜身坐在桌前。
她早褪下了那身血染戎衣,换上了素日衣裙。一身风华全然敛却,再不是那万众瞩目的箭台天娇,只似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女子。
方才宝津楼下,他二人未接一语,便作暂别。此刻乍然再见,展昭一时心中既是惊喜,又是落寞。
他缓缓走到桌前,低眉而问:“你不是回朱雀巷了么?怎地又来了这里?”
倾城站起身来,淡淡望了他一眼,不着痕迹。
“阿满那丫头见了我,便一直哭哭啼啼,要随我一起西去。我怕了她,便出来避避,恰好走到左近,便进了府来……顺便将这支笛子还你。”
她伸出右手,纤掌之中,果然握着那一支羌笛。
展昭却久久未伸手相接。一室之中,悄无声息,仿佛时间就此停顿。
倾城心中莫名涌上一丝焦躁,她微一啮唇,抬手将那支羌笛放在了桌上。
“我还有事,这便走了。”
她转身向门外走去,却不妨被展昭一把拉住了左臂衣袖。他掌心似传来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道,她身不由主,被拉回桌边,重又跌坐椅上。
他面色沉凝,既不看他,也不说话,只是将她左袖轻轻卷起,露出腕上裹缚的那条白绫来。
绫色如雪,其上却透出重重血迹。血色暗紫,已干涸多时。
箭台一射,风华绝代,却是以血为价。
展昭缓缓解开那条白绫,白绫尽头,现出一截左腕来。苍白细致,却有一道深深伤痕,蜿蜒其上,宛如一条无情的朱线,割裂了绝美肌肤。
他瞳孔骤然紧缩,低声问道:“这些天,你究竟是如何过来的?”
倾城淡然一笑:“不过是在皇后娘娘寝宫偏殿内睡了些时日罢了。每日里锦衣玉食,宫女成群,样样伺候周到。我活了这二十年,却从未有过如此舒服的日子……”
他忽地放开她的手,站起身来,重重一拳击在桌上。
一声雷霆,满室沉寂,气息陡然间变得窒闷无比。
良久,展昭走到墙边柜前,从中取出了伤布和伤药。他无声走回桌前,坐下为她细细敷药裹伤。
棉布质朴无华,紧紧裹住她腕上伤处,令她感到隐隐痛楚。倾城微微皱起眉头,但手腕却被展昭紧握于手中,再不放松。
他的声音,自面前传来,一字字平缓沉重:“不告而别……天丝断腕……真气逆行……舍身试箭……这种种事情,从今以后,再也不许了!”
这一声肺腑之诫,如出五内。而倾城却面色不改,默默不应。
展昭心中蓦地升起一阵怒意,沉声道:“我的话,你可听清楚了么?”
见他一时裹伤已毕,倾城抽回自己左手,眸光向他面上一转,淡淡道:“好。我知道了。”
见她竟是如此,他满怀气恼伤痛直冲心内,双眉紧锁,一言不发。
倾城轻声一笑,悠悠道:“奇怪,受难救你的本是我,你此刻来不谢我,反而恼了,真是令人想不通……”
展昭紧紧盯住她眼眸:“我不懂,为何经历了这许多事情,你竟没有半分改变?”
倾城身子轻轻一震,唇间微微翕动,却一时未说出话来。
展昭怅然若失,摇了摇头,低声道:“对你而言,我与陛下,并没有什么不同……”
倾城心中骤然一紧,面色再不能平静从容。
早就想到,那日睿思殿内她冷冷一语,终究还是伤到了他。
“……倾城本就是个无心无情之人,无论是对陛下,还是那缔约之人,都是如此……”
当日生死之际,这一言冲口而出,绝无一丝犹豫。而此刻面对他独自一人,还能有如此洒脱么?
她较之当初究竟有没有改变?或许连她自己也不能确认这答案。
展昭见她默然不语,长叹一声,垂下眼帘,却见七夕那夜倾城为他送来的那只包裹尚置于桌上,纹丝未动。这些日子来,开封府内诸人皆为他获罪一事忙碌,谁也未曾踏进过这房门一步。
仿佛心中有所牵动一般,他伸出手去,打开了青绸包裹。
青绸散开之际,雪银丝光,顷刻间洒满一室。那包裹之内,竟是一件密密织就的贴身软甲!
展昭悚然动容,失声道:“这是……”
倾城眸光回转,也缓缓落在那柔密耀眼的甲衣之上:“天丝甲。”
她淡淡而叙,似是不以为意:“天蚕千百,数月之间,却只练得七两丝。除了为玉壶冰续弦的那短短一段之外,余下的全都织成了这件甲衣。衣成之日,正是七夕。这丝衣刀剑不侵,也算是件稀罕之物。你素日总易受伤,我本想将它送与你,权充饯别之礼,谁又曾想,那夜睿思殿中出了那些意想不到之事……”
展昭身子重重一震,竟哽住了喉咙。
本以为,她一心练制天蚕丝,不过是为了重得暗器,再赴命途。
谁知谜底揭开,百转千回,君不曾悟。
倾城叹息一声,又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