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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早间,倾城与晏如斯相约去大相国寺品茶,说是午后便回,谁知入了夜还是不见人影。倾城平时虽然一向我行我素,但却总是至少留下去向。如此行踪不明,还是头一遭。阿满越等越是担心,便到晏府寻到了晏如斯的丫鬟翠翘。翠翘与她这一段日子早已相熟,见她来问倾城行踪,连忙去向晏如斯询问。晏如斯与白玉堂在大相国寺分别后,便再未见过倾城,此时也不禁焦虑起来。她想来想去,毫无头绪,只得让阿满去开封府请展昭查找。
展昭听了阿满一番陈述,默然思索片刻,令阿满先回朱雀巷宅院,自己骑了马到宣德门和外城各城门查看了一遍,守城军士回报说并未见什么异状,也并未见到倾城模样的女子。眼见已过四更,他无奈纵马而回,心中也是隐隐担忧起来。阿满见他孤身而回,不禁更是坐立难安。
展昭尚未及说话,忽似听到了什么声响,双眉一凛,身子已飞掠而起,穿门而出,顷刻间纵至门外台阶下。
暗巷曲折幽深,静静站了一条身影,走近前来,与他一般颀长挺拔。展昭心中一动:“白玉堂,是你?”
那人冷冷哼了一声:“你这双猫耳朵,果然灵光。”
他走到展昭面前,展开双臂:“这麻烦的丫头,还你!”
月光朦胧,照见白玉堂臂弯内抱了一人,正在沉沉昏睡,分明便是倾城。展昭吃了一惊,连忙从白玉堂手中接过她的身子。隐约之中,只见她纤弱苍白,双目紧闭,面上似有泪痕。他低头轻唤:“倾城”,她却毫无回应。
展昭双臂抱了她,一时无法分手试她脉息,焦灼之间,垂下头去,将自己面颊轻轻贴于她脸颊之侧,只觉一缕酒意氤氲。好在她肌肤虽冰冷,鼻息却还平稳,应是并无大碍。
他抬起头来,双眸紧紧盯住白玉堂:“她喝了酒么?”
白玉堂身子一动不动,语声中却怒意暗含:“不错,是我邀这丫头小酌两杯,有什么不妥么?”
展昭皱紧了眉,默然片晌,沉声道:“你且留在这里,我还有话问你!”
他抱了倾城,快步走回院中,进了西厢房,将倾城安置在榻上,向阿满嘱咐了几句,便转身出来,又来到门外。
暗夜之中,只见白玉堂仰头不语,似在迢睇天星,不知怎的,竟透出满身寂寞萧索之意。
展昭从未见过白玉堂如此神情,不由暗自奇怪。但他本来另有心事,便径直问道:“我前日见了殿前都指挥使高大人,他无意中提起你前些日子一连多日夜间入宫当值。你平素最厌烦此事,这次一反常态,想来必有缘故。若其中确有什么隐情,你不妨一早知会一声,免得日后横生事端,大家均是措手不及。”
白玉堂冷冷一笑:“我道是什么大事,原来是这一桩!我既然受了四品侍卫的职衔,便自然会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若我当值那几夜,宫里查出了任何差池,前因后果,自然会由我一力承担,绝不用你来操心!”
他顿了一顿,抬头盯住展昭面上:“若你真的如此得闲,又何不费些功夫,好好想想自己究竟该如何对那丫头?”
展昭未想到白玉堂有此一问,一时怔住,低眉半晌,抬头淡淡道:“该如何对她,我自有分寸。”
白玉堂摇了摇头,冷笑道:“你的分寸,我最明白不过。但恰恰便是这分寸之间,害了这丫头。无论你对她是有意还是无心,都应当一早对她说个清楚!你若再如素日一般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必定令她伤心。那丫头身世本已如此可怜,你若再来添上一笔,实在对她太不公平!我白玉堂与这丫头相识一场,总不能见她被人如此欺负!”
展昭只觉得心内烦乱,不知不觉间怒气暗起:“她所受过的磨难,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纵是抛却了这条性命,也绝不会让她再受半分苦楚。但我与她之间究竟如何,却不需你来插手!”
白玉堂见展昭如此,心内反而一松,唇角懒懒扬起,似又恢复了平素神情:“也罢,那丫头便交给你了。但愿她早晚能有些长进,别再像今日一般深宵买醉,三更半夜地连累得清风楼里伙计们不得打烊……”
突然记起什么,又道:“那丫头有咳血的旧症,想来也是瞒着你的……你若真在乎她,便趁当下多放些心思在她身上。否则日后再想替她担心时,恐怕便没机会了……”
这一言恰中展昭心事,他愕然抬起头来,却见白玉堂身形闪纵,刹那之间已然去远。星黯夜浓,展昭伫立良久,目光随向白玉堂身影消失处,久久未曾收回。
夏夜本短,不过是两个时辰后,又是晨曦初现。一缕朝阳穿透西厢房的雕窗,携来暖金般亮色,将榻上人不经意间唤醒。
倾城勉强从塌上坐起,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头痛难忍,喃喃道:“原来,若是喝醉了,醒来时竟是如此难过!”
却听床畔一人道:“知道头痛就好,看你还想不想有下次。”语声清脆如黄莺出谷,却似在赌气。
倾城茫然张开双眼,环顾四周,只见阿满坐在床侧,衣衫上折痕历历,似是一夜未眠守在这里,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阿满站起来,伸展了一下腰身:“若不是白大人送你回来,此刻还不知道你醉倒在什么地方?你平素从没这样过,莫非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倾城心内歉然,向她柔声道:“哪里有什么大事?你放心,我以后再不会了。你一夜没睡,此刻快去歇一歇罢。”
阿满摇头道:“我算什么?辛苦的是展大人。忙碌了一夜不说,天不亮便回开封府去请了公孙先生来看你。直到先生为你把过脉,说看脉息你并无大碍,展大人才算放下心来。我方才煮了些粥给他送过去,他动也没动,只是站在院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倾城心中触动,揽衣推枕,起身下了床榻。接过阿满递过来的茶,饮了一口,回想昨日光景,只觉心内空寂之极。她放下茶盏,推门而出
庭院内朝阳明媚,映得她阖起双目,眉间一阵刺痛,思绪却是清明了许多。待她张开眼来,花丛间静静站立之人已然转过了身。他依旧是一袭绛衣,面上隐隐透出倦容,却向她微微一笑:“怎样,觉得好些了么?”
倾城眼光与展昭相接,只一触便转了开去,轻轻落在那一片花丛之上。她也不回答,只是淡淡一笑,不着痕迹地扫去心头窘迫:“这茉花开得如此繁茂,若是当年种花之人见了,想必会欢喜的很……”
展昭心底轻叹一声,目光也随她投向那丛丛翠叶:“当年种下这花的,是我两位丁氏义兄的幼妹丁月华姑娘。”
倾城缓缓转回身,面上似笑非笑:“原来,这院子看来冷僻,却一早便住过佳人。”
展昭敛起眉头,现出重重惆怅之色:“我昔年游走江湖,也算经历了不少风浪。那些年间,最令我欣喜之事,便是结识了丁兆兰丁兆惠两位兄长,还与他们义结金兰。自从我追随了包大人,便与许多江湖朋友疏远了。但两位丁氏兄长却深解我心,从未因我投身开封府而略置一词。五年前,他们结伴来京,还带来了月华。我公事忙,便将他们安置在这里。月华恰好自家乡带来些茉花种。她见这院子里毫无生气,便费了许多功夫,植了这一片茉花。”
他声音渐渐转低:“谁知道,便在他们要返回松江府时,我初出道时结怨的青海三剑来到汴京向我寻仇。两位兄长听说此事,瞒了我私下里约了青海三剑相斗。以他二人的机智武功,本来绝不落于下风,谁知青海三剑却掳了不懂武功的月华相挟。两位兄长苦苦拼斗,终于夺回了月华。待我赶到时,青海三剑与我两位兄长均已重伤不治。他二人临终之前,对我道此生并无遗憾,所放心不下的唯有月华。我对他二人起誓照顾月华终身,他们才慰然而逝……”
倾城动容道:“原来……竟是如此……”默然半晌,又问道:“那丁三姑娘现在何处?”
展昭轻叹一声:“我陪月华扶灵柩返回松江府茉花村,一道守灵。刚满一个月,开封府便要案连出,包大人十分为难,我不得已只得只身回京。月华便一直留在茉花村。我每月从俸禄中分出一半,隔上两三个月便差人送到松江府去。月华偶尔寄些平安书信,但似乎并无北上之意……”
倾城轻轻点了点头,忽然抬头望进展昭眼中:“如此说来,这位丁三姑娘,便是要与你相伴终身之人了……只可惜,我始终无缘一见……”
展昭却摇了摇头,沉声道:“我视月华如妹,绝无他念。我心中所一直放心不下的,便是早日为她觅得佳偶,以不负两位兄长所托。”
此话一出,大出倾城意料。她心中五味杂陈,呆了片晌,忽地淡淡问道:“三姑娘今年芳龄几何?”
展昭微微皱眉,略想了想:“算年纪,该长你一两岁。”
倾城默默寻思片刻,淡淡道:“你视她如妹,她却未必视你如兄……”
展昭摇了摇头,正色道:“我与月华之事,坊间多有误会流言,我也有所耳闻。便是我平素相熟之人,确知实情者也是寥寥无几……但无论如何,我与月华彼此心中均是并无此念……”
倾城苦笑一声,摇头道:“如此不解风情,连我都不禁替三姑娘寒心……年华似水,青丝无常,你为何不想想,她究竟是为谁种下这满院茉花……她又是为谁才甘守孤寂,耗尽韶华……”
展昭心内一动,回想前情后事,也生出了几分犹疑,忽地长叹一声:“即便如此,我对她的心意,也绝不会有半分改变!”
倾城奇道:“这又是为了什么?”
展昭淡淡一笑:“开封府。”
倾城失笑道:“你是入了开封府,又不是入了大相国寺,难道说要为包大人守戒不成?”
展昭低下了眉头:“自我追随了展大人,每日里身边皆是凶险无定。若我对月华有所许诺,才是真正害了她……当年我连累得两位兄长为我丢了性命,那时我便起誓,这一世,我凡事自当一力承担,再不能连累旁人!”
倾城呆了半晌,忽地转过身,淡淡一笑:“你这念头虽怪,我却再明白不过了。你能有这一片回护之心,也算是未全然辜负了三姑娘的情意……”
展昭望着她纤细背影,展颜道:“你自己的事情已然不少,又何必再替我费心?这几日也忘记了问你,那天蚕丝究竟练得如何?”
倾城回头一笑:“索绪已然做完了,现下正在理绪,最是费神。”
展昭微笑道:“我可帮得上什么忙么?”
倾城眸光在他面上一转,淡淡笑道:“只怕是越帮越忙……这理绪可不是旁枝末节,随时要添绪接绪,若是不小心乱了一丝半毫,只怕是一辈子也再理不清了……”
展昭见她容色焕然,口气一派轻悦,心内也顿觉得松了几分:“如此说来,你此刻酒力未消,是决不能胜任的了。我若再袖手旁观,岂不是又要被说成是设计强留你在这里?看来今日我非出手不可了。”
倾城忍不住展颜一笑,快步走向正厅前,伸手推开房门,转回身来:“好,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展大人请。”
展昭向她也是一笑,轻摆衣襟,步履轻松,走进厅内,全然未曾看到她在他身后低下头去,眸中一片深深感伤。
这一盘思绪如麻,不知又何时才能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