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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听卫青道:“喝多了,就难免话多一些。不过听平阳侯的意思,似乎有意投军。皇上,这阵子淮南王与衡山王不稳,看在这时节平阳侯提出从军,皇上怎么看?”
卫青这么一说,刘彻立即陷入考虑中,曹襄乃功臣之后,算得上是年轻一辈中出色的青年俊秀……
两人仔细地商量了一番,最终确定了曹襄的武职。
等到卫青离去,刘彻心满意足地去更衣,“更”到一半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是为了教训卫青才把他叫来的,什么时候变成了讨论国事?但不可否认,自己也许就是因为想和卫青在一起静静地研究,听他用安详中正的态度和语气分析与诉说。
暗杀的事情他听说了,卫青可谓是他刘彻最信任最得力的助手,淮南王与衡山王他们正图谋不轨,自然会向他下手。这个卫青,遇到危险不找他商量也不告诉他,好吧,不说就不说,偷偷找人暗中保护总行吧。
元朔五年春天,刘彻令车骑将军卫青率领三万骑兵,从高阙出兵;卫尉苏建为游击将军,左内史李沮为强弩将军,太仆公孙贺为骑将军,代国之相李蔡为轻车将军,都隶属车骑将军卫青,一同从朔方出兵;又令大行李息、岸头侯张次公为将军,从右北平出兵,再次讨伐匈奴汗国。
这一仗,大汉国的军队捕获了匈奴汗国的小王十多人,男女民众一万五千余人,牲畜数千百万头。消息传回京城,整个朝廷自然是欢欣鼓舞。卫青领兵凯旋,走到边关迎来了刘彻的使者。使者带来的是大司马大将军的官印和刘彻的旨意。卫青得官印成大司马大将军,班师回京,家也顾不得回,首先要做的就是进宫覆命和谢恩。
麾下各人论功行赏暂且不提,卫青也封邑加六千户,长子卫伉被封为宜春侯、次子卫不疑被封为阴安侯——连襁褓中的三子卫登也被封为发干侯。这封赏厚重的让人不敢置信,卫青惊讶之余,又觉苦涩:刘彻用这样的方式宣告对卫家的宠爱,同时再次强调了如玉侍妾的地位,他不承认如玉是自己的结发妻,他宁愿另外赏赐长子卫伉爵位,也不承认卫伉是有资格继承自己爵位的嫡长子。
旨意还在继续,当念到“追封故夫人郑氏为……”时,刘彻看见卫青猛抬头,眼中脸上满是震惊!果然,自己的这些封赏应该不错吧?算是个惊喜吧?
刘彻安坐宝座上,笑吟吟地看他,道:“如玉产后失调,朕派了御医前去可惜还是回天乏术。令郎年幼,所以就接到宫中由皇后亲自教养,朕会为他请最好的西席……”暗自得意:如玉果然是没有富贵命啊,朕出动了最好的太医也救不活,这还不是上天注定的?
只是,为什么他看见卫青脸色越来越惨白,神情中满是愤怒和怨恨,让他联想到古书中记载的火山。如玉产后失调死了,他这么大加封赏已经是仁至义尽,卫青还有什么不满意?为什么要用这种眼光看着自己?那眼光简直就像在看一个大坏蛋。难道他怀疑是自己下手害死了如玉?如玉那丫头身体那么赢弱,还用得着别人动手?真是莫名其妙!
封赏结束,卫青直往宫门去,连接风洗尘的庆功宴席也推辞了。刘彻有点失落,外加超级不爽,他觉得自己被当成了坏人。如玉死了,他就不能笑了吗?又不是他弄死如玉的,老天要她死他有什么办法?再说了,如玉死了他确实就是很高兴!不行吗?
难道因为怕被你误会就不敢笑了吗?朕就是要笑!哇哈哈哈哈哈哈!
……说实在的,卫青就是这点不好,温厚是温厚,但有的时候让他觉得阴沉沉的,让人琢磨不透。相比之下,霍去病直来直去的少年心性就显得无比可爱。
大小官员齐聚麒麟殿祝贺此次大捷之时,刘彻便向霍去病敬酒。各官员耳聪目明,紧跟着纷纷上前敬酒,霍去病只有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没有停歇。看着少年爽朗的笑脸,豪迈地喝酒,刘彻微笑,十多年前,王孙也曾经这样喝着酒……
霍去病喝了近百杯,再怎么海量也禁不住这么车轮大战似的灌法,醉倒在席中,被搀扶进房间休息。李延年来禀报说霍去病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刘彻过去察看,却只看见熟睡的少年。恍然间,他仿佛看见了王孙,王孙喝多了,也是这样玉山倾倒,醉态可掬。刘彻情不自禁地走上前,轻轻抚摸他,就像在抚摸记忆。十几二十岁时的青葱岁月,相伴在旁的华美少年,都一去不回……
识相的侍从都退了出去,掩上门,并在门外守候。
卫青满眼是灵堂的白绫,铺天盖地的白。刘彻追封了她,可这又能挽回什么呢?
卫青还记得孩子出生那天,他抱着婴儿坐到床边,道:“如玉,辛苦你了。”床上的妇人缓缓摇头,笑容虚弱而满足。卫青小心地去亲婴儿的脸,“登儿,我们的小登儿。”
曹襄过来,远远就看见独自站在灵堂前发呆的卫青,那背影让他心直往下沉,一阵紧缩,紧的发痛。他走过去在卫青后重重一叹,缓缓吟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驸不逝。鸡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一代霸王项羽,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死去,无力回天。
曹襄也不知道这是在为卫青,还是为自己而念。卫青看着眼前的如玉,他看着面前的卫青。
眼瞧着卫青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曹襄道:“尊夫人去得蹊跷呀。令郎都快满周岁了,尊夫人才突然去了,说什么产后失调,实在牵强。而且偏偏又是在长平侯出征不在之时,其中是否有什么内幕……长平侯不打算好好查一下吗?”
听见这话,卫青眉毛一动,睁眼,停了停,缓缓转过来看着曹襄,道:“如玉一介弱质女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与世无争,难道还会有谁成心想害她不成?”
“尊夫人的存在妨碍了谁?谁的眼里容不下她这个弱质女流?”曹襄道,“她死了,谁最高兴?谁,在笑?”
卫青一怔,眼神隐隐而动,眼睑垂下了,转回头继续看着灵堂。不发一语,曹襄却看见他的手缓缓成拳,握的很紧,青色血管都浮现了。
曹襄满脸唏嘘,上前恭谨地上香,眉头收的紧紧的:刘彻啊刘彻,想不到你居然会对一个弱质女流下此毒手,想用这方法来达到独占卫青的目的,真是让人鄙视。
你太性急,也太自作聪明,下这么一步愚不可及的棋,真是天大的笑话——哪怕如玉真的是病死的,可那太医却是你派来,现在你哪怕有一百张嘴,也难辞其咎!
卫青坐在灵堂上,一夜未眠,曹襄陪着他,时不时地安慰他几句,像在抚慰一头受伤的野兽。曹襄忽然觉得如果能这样多持续一会、甚至持续到永远该多好,就算是刘彻,恐怕也不曾看到过卫青如此脆弱无助的一面。
日头升起来了,过了午,宫里有人急急来报告卫青,说是霍去病意图弑君,被扣押了!
彻夜无眠整个人还处于浑浑噩噩的卫青大惊,连忙追问缘故。去病在宫中长大,和刘彻一向亲近,甚至有点没大没小,怎么会突然有弑君的行为?
见曹襄在旁,来人有点迟疑,但还是凑到卫青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卫青脸色顿时青白一片。看他这脸色,曹襄就猜到了几分,却不敢确信,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没有得到正面回答,卫青白着脸道了失陪,就匆匆往宫里去。
曹襄目送他带点落魄和孤独的背影渐渐远去。虽然卫青不说,但不久曹襄还是打听出来了,冷笑一声:刘彻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知道这色狼绝对不会把狼爪子收好,这下我看你怎么收拾残局!
曹襄正坐,端起了茶杯,优雅地抿了一口。眼中是不再掩饰的兴奋。他第一次如此感谢刘彻:如果没了你的“帮忙”,我恐怕永远也不会有机会。
傍晚时分,卫青终于见到了刘彻。刘彻端坐在上,卫青第一次在单独两人的时候看到他坐的如此郑重其事。他的表情很奇怪,眼神闪烁不稳,卫青想到了一个词:“做贼心虚”。
刘彻望着卫青,后悔与担忧吞噬着他的故做镇静。霍去病愤怒的眼睛清楚地提醒他,昨晚抱的是霍去病!不是王孙!王孙已经死了!他虽然很像王孙,却不是王孙!
李延年的话在刘彻耳边盘旋:卫大人会生气的,他会生气的……
可恶!可恶!后悔与担忧让他坐立不安,焦躁无比。
没错!李延年说的对,任何人知道了这样的事情都会生气!怒骂撕打无所不用其极!虽然难看一点,可是这样才像样子不是吗?除非他根本不在乎!根本就觉得无所谓!
就像那天自己故意去亲近王美人,回来却看见卫青一点愤怒的样子也没有,反而在美美地睡觉!
今天,刘彻既怕看见一个愤怒的卫青,又希望看见卫青的愤怒,但为什么他只看见卫青以比平常更加恭顺的姿态,伏地行礼,道:“霍去病年少无知一时冲动,还请皇上开恩,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刘彻没有马上说话,片刻后才道:“你心里真的认为错在霍去病吗?”
那语气让卫青觉得好笑,不过外表依然平静,答道:“臣眼观鼻鼻观心,绝对不敢有半句假话。”
“假话!统统都是假话!”刘彻拍案怒道:“你表面上对朕恭恭敬敬,其实恐怕早就在心里骂了朕一百遍禽兽!朕最讨厌的就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明明错的是他刘彻,为什么卫青要睁眼说瞎话?
“皇上教训的是,微臣惭愧。以后微臣定当多加自勉,绝不再犯。”
刘彻愈发恼怒:“不要总变着法子把黑锅往自己身上扣!谁都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发现自己的话在自相矛盾,改口负气道:“没错,是朕先强要了霍去病,他会想要弑君其实都是朕不好!你有意见就说出来啊!”
王孙死了——永远不会回来。现在陪在他身边的是卫青,他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什么眼前这个活人——卫青的目光也仿佛像死了一般?他不喜欢这种眼神,更不喜欢这种表情。它们让他无地自容,让他觉得眼前的人对自己失望透顶。
既然失望既然生气,就说出来呀!男子汉大丈夫一是一二是二,让他死也死的明白点,这样不阴不阳不尴不尬地算什么?
刘彻霍地站起,扑过去,卫青不敢躲闪,被他扑压在地。
看着被自己压住的卫青,刘彻嘿嘿冷笑:“朕不准你骂朕是禽兽,就算是在心里骂也不成。”
“微臣连想都不敢想。”卫青深深吸气,勉力控制住自己。
记忆中的华美少年仰首而笑,是嘲笑也是奚落,随即又笑的惨然,当时他对刘彻说:“因为你是皇帝,是天下之主,是天之子,龙之子,是天上的日月星辰!发誓忠贞的人只有我,而没有你。”
定了定神,卫青一字一句地道:“皇上没有什么地方错了。天下是皇上的天下,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皇上的。”
刘彻被他的神情和语气吓了一跳,却强笑道:“既然如此,那朕现在想要享用属于朕的东西,你说好不好?”
卫青不语,任他为所欲为,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明白为什么当初韩嫣要纵身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