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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li笑了两声,对他喷出一口烟来:
“具体怎么操作?打电话给你,说,嘿,Viggo,我今天想跟你干,把你儿子送到你老婆那儿去,或者你自己到我这儿来?”
Viggo无言以对,半晌他说:“我以为你喜欢Henry。”
Orli猛地坐直:“你他妈的在说什么?我当然喜欢他,我不是在叫你不要他。”
Viggo深深地叹一口气,他知道他将要说出来的话不啻是一种宣判,但他别无选择:
“他不可能明白的,”他摇着头说,“他太小,他不可能。”
两个人都沉默下去。
Orli很快抽完了那根烟,他再次伸出手的时候,Viggo把烟拿走。
“你抽得太多了。”他说。
他想Orli或许会发火,但他没有。他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他说:
“那他大了以后怎么样?”
那句话里的执着和忐忑,几乎就是祈求的意味差一点要了Viggo的命。他的喉咙忽然被一个巨大的硬块死死堵住,他说不出话来。
“你能和我在一起吗?当Henry长大了以后?”
Orli天真地又问了一遍,他这会儿抬头看着Viggo,他眼睛里有一种勉强压抑的慌张,又有一种强迫自己提前绝望的平静。
Viggo觉得这样的折磨再多一次他就要疯了。
他想我或许应该骗骗他,这样至少还可以拥有他几年。但他怎么能骗他,当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的时候。
“你知道我不能。(can’t)”他终於挤出了自己的声音,他觉得这句话简直就是宣判了两个人的死刑。
“…能,还是不能?(canorcannot?)”Orli象是没听明白地看着他。该死的美国人,他们的”能”(can)和”不能”(can’t)听起来总是如此相象。
Viggo看着他,清晰冷静得象要证实自己的死期一样,又说了一遍:
“我不能(cannot),那会把一切全都毁了。”
Orli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仿佛仍然难以置信似的,他稍稍张着嘴,眼睛睁得很大。
Viggo想要把他拉到怀里,但他一下子闪开,跳下了床。
“告诉我,什么是一切?”他冷冷地说。
一切就是你的事业和前途,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你的影迷会抛弃你,然后再也不会有人找你排戏。对好莱坞来说,你这个人已经完了。你将不得不回英国去,一辈子演那些你说你很厌恶的肥皂剧。人人都会用奇怪的眼光看你,你不得不象Ian一样,无论走到哪里都得先标榜自己同性恋的身份,象一种自嘲般的自我保护。
你永远不会有有孩子,不得不和一个比你大二十岁的人绑在一起。有一天你会看着那个老头儿对自己说,一切都是为了这个人吗?他是否值得?他满是皱纹的皮肤和松弛的身体是否值得我改变我一生的命运?你将会怀疑你现在的选择,你将会慢慢用新的眼光看待我的价值。最后你会恨我,你的爱将会消失。而当你的爱也消失的时候,你早已失掉了你其它的一切,在这个世界上你将一无所有。
我宁可自己死一千次,也不愿看见那些发生在你的身上。
Viggo在一瞬间想了这么许多,那是他在无数个不眠的夜晚一遍遍思考过的问题,他如果想说,甚至可以在梦里一字不差地说出来。
但他只是闭紧了嘴,一言不发。
他听见Orli在喊:“什么是一切?是你的事业和形象不是吗?你怕人家说这是个恶心的同性恋,你怕被电影公司和你周围的人一起唾弃,说这么个道貌岸然的家伙竟然是个同性恋!你太胆小了你也太老,你觉得犯不着为我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瓜把自己给毁了。”
不,Viggo想,我并不怕。我不喜欢演艺圈,二十年来我已经拍了十几部电影,即使从此再不能当演员我也不会在乎。至於别人的说法,我的年纪和我对你的爱已经足够帮我对付。我仍然可以画画,写诗,摄影,我甚至可以躲到丹麦无人的森林里去,不会感到孤单或枯燥。但是你不同,你还年轻,你如此地热爱银幕,爱热闹,爱朋友,爱这个繁华世界所有一切紫醉金迷,我不能拖着你把你一起毁了。
但是他仍然一字不吐地望着Orli。
他宁可Orli在今天晚上就对他绝望,可能会痛得象截肢,但至少不会让他整个的生命因为自己而溃烂。
“那么今天晚上算什么?”Orli忽然大笑起来了,“把你的身体奉献给我,供我一夜之欢?他妈的Viggo,你这副圣人相可真叫人恶心。”他自己笑了一阵,忽然咬着牙说:“给我一根烟!”
Viggo扔过去一根,静静看着他点着。
然后他温和而悲哀地说:“你明知道我爱你,Orli。”
Orli猛抽了两口烟,手指头抖得厉害。
“你真的爱我吗?”他说,“象爱一个情人那样爱我吗?为什么我从来感觉不到?你一向的爱就是象照顾儿子一样照顾我吃喝拉撒睡,好象很关心我一样不许我这个,不许我那个。你真爱我吗?你爱我可是你从来不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你爱我可是你跟女人去睡觉,你爱我可是你永远不肯跟我在一起。你唯一爱我的证明就是你象个该死的殉道者一样让我干你的屁眼儿,并且告诉我如果我将来想干随时可以。这就是你的爱,Viggo,你就是这么爱我的,象个老爹,象个受虐狂,然后你还假设我是个肛门癖患者,就只对你的屁眼儿感他妈的兴趣!!”
Viggo沉默地看着那个小恶魔嘴里吐出无数伤人的话,他觉得他在拿东西乱戳自己的心肺,让他痛得眼前发黑,但他没办法怪他,因为他知道他每说一句都在双倍地伤害他自己。
他看见Orli在说这些的时候抖成一团,后来的话几乎是用尽他最大的声量吼出来的。他喘得厉害,脸孔白得吓人。嚷嚷完以后,他整个人摇晃起来,退了两步才靠着墙站稳。
为什么,为什么。
Viggo只是在想,为什么自己这样爱他,世界上再没有别人象自己一样愿意付出一切只求他快乐,但到头来他却总是伤他最深。
“你没有话好说吗?”Orli靠在墙上,无力地问。
他已经绝望到极点,累到极点,他永远无法明白那个人。那个人永远在他最想知道的时候向他紧紧关闭他的内心。
Viggo努力了很久,轻轻地低哑地说:“你知道我爱你,Orli。”
Orli望着他,眼睛仿佛是嵌在古代棺木上的两颗宝石,明亮无比却冷漠难当。
“那么,你是在用你的爱杀死我了。”他呆呆地说。
他呆呆地走进浴室,弄出了点响动,过了一会儿他又出来。
他呆呆地从卧室里走出去,穿过走廊,打开前门。
他穿着Viggo的睡衣,光着脚从花园里穿过去。
他一直走到自己的车前。
他手里攥着在浴室的裤兜里找到的钥匙,打开了车门。
等明白过来的Viggo冲到门口的时候,他已经发动了车。
轮胎发出尖锐的噪音,他猛地掉转车头开出了那条街。
Viggo在客厅里转了三圈,疯狂地找自己的车钥匙。
最后他发觉它就在平常挂着的地方。
他冲进自己的车里,看着车库的门缓缓上升,慢得让他恨不能就这么开车撞烂它。等到他终于冲上主街的时候,已经完全不见了Orli的踪影。
天仍然没有亮,他看一眼车里的表,是四点五十。雨下得很大,他的雨刷忙碌地工作,左右、左右、左右,以一种令人心烦意乱的节奏。
Viggo犹豫了一下,完全是凭着一种直觉,他向东开了一阵,上了高速。
他从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庆幸在Henry的坚持下,他刚买了一辆奥迪TT,他相信如果他没有走错路的话,很快他就可以追上Orli。
路上车辆非常稀少,是周六的凌晨,大雨,大部分的人还在自己的家里沉睡。Viggo把车加到几近全速,他很快地超过了几辆车,但都不是Orli。
三十分钟以后,当他开始担心自己真的走错了路的时候,他的远光灯照亮了前方一辆车的车牌。
那是Orli的车牌。
令他心脏几乎停跳的是他看见那辆车并没有打开车灯。
他向他鸣笛,但是Orli猛地打了一下方向盘,车身一扭,迅速切换了一条车道,躲出了他车灯照射的范围。
Viggo狠狠骂了一声,加速,领先了半个车身地与他并排,不停地朝他按喇叭。
他从侧望镜里想要看看Orli,然而一个发现几乎让他全身的血都冷了,Orli竟然没有打开雨刷。
他居然不开雨刷不开车灯地在这么一场大雨中开到二百miles,他是存心不想活了。而他这么开了半个小时,竟然还活着,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Viggo扶着方向盘的手发起抖来。
他知道这么高的速度,手下只要偏一厘米他的车就会立刻飞出去。
忽然间他不敢再逼Orli,他不知道自己把他逼得太紧的话他是不是会不顾一切地把车翻到路边去。
他不再鸣笛,两辆车在大雨中并着排箭一般地前进。
Viggo的车灯孤独地映照着雨幕。在车灯以外,是绵绵无尽与他们同步而行的黑夜,无论他们开到哪里也逃不出去。
他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往哪开,他不知道这条路是不是可以一直开到世界的尽头。四周落下来的雨汹涌冷漠,象有人往挡风玻璃上一桶桶地泼水。他的雨刷再怎么拼命地工作,也只能让他的玻璃隔一秒清晰一下,隔一秒清晰一下。
他有点出神地盯着他的雨刷,忽然间他觉得不如让它们结束这种绝望的挣扎。
他关掉了雨刷。
四周忽然就静下来,没有雨刷的都擦都擦,他耳朵里只听得见雨声。那种无处不在的嘈杂习惯了以后,反而让他觉得宁静。
他又想这个世界上的宁静其实一直都只是各种习惯了的嘈杂。
他的挡风玻璃上全都是水,就象它已经整个融化了一样,他再也看不清道路,车灯的光芒只是玻璃外毫无用处的白亮的一团,让他觉得非常刺眼。
他决定关掉车灯。
现在他置身于宁静与黑暗之中了,他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并非在高速地移动,而是在一个与世隔绝的角落,宁静而黑暗,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进来打扰他。
他的脑袋慢慢疲倦起来,他有点想笑地想:原来自己一直想要的都不是思考,而是休息。
……
车轮底下轧到了一个什么东西,车子猛地颠簸一下,朝右边歪。
不,Orli还在那边,他从他的小世界里惊醒,骇然地想。
这么湿滑的路,为了防止侧滑,他不敢踩煞车,他唯一的选择是向左打盘。
下一刻他感到车子完全失去了控制,象在地上跳舞一样砰砰大震,安全带死死勒住他,气囊弹了出来,撞在他胸口,他不知道自己开到了什么地方。在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和其他人冲撞的时候他松了一口气,然后他看到自己的双腿已经转到了脑袋上面,他知道车已经翻了,然后他失去了知觉。
他感到脸上很疼,好象有人在不断地扇他的耳光。
他想要睁开眼睛,但是攒了半天力气也没能做到。最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