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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姚芸儿咀嚼着这一个字,身子却是禁不住的簌簌发抖,竟是将自己的手从男人手中抽了出来,清清静静的说了一句:“你将他杀了,这便是好,是吗?”
袁崇武见她这般关心薛湛,心头已是隐约不快,此时又见她泪眼迷茫,第一次的将小手从自己的掌心挣脱开来,那剑眉不由得拧的更紧,不由得更是烦闷;“我没杀他。”
姚芸儿的泪珠便是肆无忌惮的滚了下来,对着袁崇武道;“你没杀他,你是不是还要告诉我,你将他送出了宫,他活的好好地,只不过往后我都再也见不到他了,是这样吗?”
袁崇武这才察觉姚芸儿脸色不对,说话的语气亦是与平日判若两人,当下他再顾不得其他,只上前将她揽在怀里,耐着性子哄道;“芸儿,我的确已经命人送他出宫,薛湛是条汉子,也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单凭这点,我也不会杀他。更何况,他对咱们有恩。”
见姚芸儿不解的看着自己,袁崇武又是道;“还记不记得你当日被大周送到大赫和亲,我领兵追至两国边境,却失去了你的下落,若不是薛湛飞鸽传书于我,告诉我你的所在,你我夫妻,又怎能重逢?”
姚芸儿唇角浮起一抹笑意,却是那般凄凉,她昂着脑袋,看着眼前的男人,轻声细语的说了一句话来;“即使他对我们有恩,你也还是会杀了他,就像你杀了我的母亲一样。”
袁崇武的脸色刷的一下变了,他紧紧盯着姚芸儿的眼睛,沉声道;“这是谁和你说的?”
姚芸儿攥紧了他的胳膊,一字字宛如莺啼,声声泣血;“你告诉我,我娘去了西峡寺修行,我三番两次的要带溪儿去见她,你都不许,我只以为你是心疼溪儿年幼,却怎么也没想到,你早已经把她杀了!”
姚芸儿说到这,泪珠犹如断了线的珍珠,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她顾不得拭去,一双小手攥的死紧,骨节处白的骇人。
“大周已经亡了,我哥哥已经死了,难道这还不够吗?你为什么一定要杀她?她是我娘啊,她是生我的娘,你为什么不能留她一命?”
袁崇武无言以对,他知道无论自己此时说什么,姚芸儿都不会相信,大周覆灭,周景泰身亡,并非他不愿放徐靖一条生路,而是徐靖一心求死,他命人为她留了全尸,妥善安葬,已是为了姚芸儿所做的最大让步。
“我亲生爹爹死于你们父子之手,我哥哥被你活活逼死,就连我娘,也是被你下令赐死,袁崇武,你口口声声的说爱我,这便是你对我的爱吗?”
姚芸儿凄楚的声音宛如惊雷,炸在袁崇武的耳旁,男人心下大震,眼前的女子伤心欲绝,一双眼睛虽然哭红了,哭肿了,可却仍是清凉如水,唯有眼瞳里的光,却是散的,乱的,抖得,他从未见过姚芸儿这个样子,当下只伸出胳膊,欲将她紧紧箍在怀里,仿似他一松开手,她便会离他越来越远,再也抓不住,摸不到。
“芸儿。。。。”他的胳膊甫一触到姚芸儿的身子,姚芸儿便是剧烈的挣扎起来,她的脸上落满了泪痕,几乎要泣不成声;“我爹爹是你的敌人,我哥哥威胁你的江山,可我娘,我娘有什么错,她到底是哪里惹着你了,要你非杀她不可?”
袁崇武任由她在自己怀里挣扎,无论她闹得多厉害,他却是一动不动,双手箍着她的纤腰,说什么也不撒手。
直到后来姚芸儿精疲力尽,全身再也没有了力气,袁崇武方将她抱在床上,瞧着她仍是不断的抽噎着,犹如一个小孩子,他伸出大手抚上她的脸庞,由不得她拒绝,为她将泪水拭去。
“芸儿,无论你信不信我,我只说一句,我从没想过要杀你生母,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文人小说下载
说完,袁崇武不再去看姚芸儿,只站起身子,沉声说了声;“你先歇着,明日我在过来看你。”
语毕,男人头也未回的走出了玉芙宫,留下姚芸儿一人躺在床上,她睡了许久,终是默默支起了身子,一大串泪珠,毫不费力的便可以从眼睛里涌出来。
她也没穿鞋子,只赤着脚去了偏殿,守夜的宫女打起了盹,压根没有留意到她,她走到摇篮旁,望着熟睡中的孩子,一颗心却是柔肠百转,她伸出手轻轻的抚上孩子稚嫩的面容,偶有一声低泣,是她没有抑制住的呜咽。
“孩子,娘带你回家,好吗?”
她低声呢喃,这一句刚说完,心口便是大恸,让她的脸色倏然变得惨白。
袁崇武第二日并未来到玉芙宫,而是直接去了军营,虽然他是皇帝,但这江山却是他一手打下,即使登基后,军中诸事也都是由他处置,自慕成天与慕成义二子在宫中被薛湛斩杀后,慕玉堂与慕夫人俱是悲愤交加,尤其是慕玉堂,二话不说,便是自西南出兵,欲与袁崇武决一死战,这一仗二人俱是等待了多时,袁崇武这些日子一直是吃住都在营中,仿似回到了过去打天下的日子,通宵达旦的与众将商讨战局便是成了家常便饭,只等大战的到来。
☆、184章 小心安氏母子
溪儿已是过了两岁,正是最可爱的年纪,姚芸儿留在宫里,一心照顾着孩子,自从溪儿眼睛受伤后,成日里再不敢让孩子离开自己一步,就连溪儿在一旁玩耍,她也总是寸步不离的守在身旁,生怕孩子磕着碰着的,费尽了心思。 晚间,直到将女儿哄睡,姚芸儿坐在摇篮旁出起了神来,白日里照顾孩子,熙熙攘攘,时光总是不经意的从指间划过,唯有夜深人静时,蚀骨的思念却总是会从心底弥漫出来,一点一滴,吞噬着她的肌肤,她的骨髓,她的一切。 她自己都不懂,袁崇武害她亲父,杀她生母,在她心里,她以为自己是恨他的,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可另一面,却又总是控制不住的牵挂他,担心他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就连陪着女儿时,那心思也总是落在男人身上,想起生父生母,又是一番深入骨髓的痛。 养儿方知报娘恩,可无论是生母,还是养母,她都没了,瞧着女儿熟睡的小脸,姚芸儿只觉得心口酸涩,情不自禁将女儿抱在怀里,为孩子掖好被角,无声的坐了半宿。 如今的皇宫沉甸甸的,来往的宫人俱是连大气也不敢喘,慕七自那日除夕宴后,便是被袁崇武下令软禁在凤仪宫,慕七行事高傲,何曾受过这般委屈,又加上亲眼见兄长惨死,双重打击之下,未几便是大病一场,太医也去瞧过,宫人将药煎好,她却也不吃,眼见着憔悴了下去。 无论是慕玉堂还是袁崇武,此时都是将全部的精力放在眼前的战局上,哪里还能顾得了她,姚芸儿听闻此事后,只将女儿交给了乳娘照顾,自己则是从太医手中接过汤药,亲自去了凤仪宫。 偌大的宫室冷冷清清,服侍的宫人都早已被慕七赶了出去,一直到了后殿,才见慕七一袭白衫,软软的倚在榻上,虽是满脸的病容,却依旧傲如寒霜,见到姚芸儿进来,亦不过抬了抬眼皮,将她视若无物。 姚芸儿依着宫中的礼节,对着慕七行了一礼,慕七身为皇贵妃,身份在她之上,在宫中的这些日子,姚芸儿一直恪守宫规,就连晨昏定省,也是从不懈怠。偶而被袁崇武瞧见,男人也都是一语不发,转身便走,似是不忍看下去。 姚芸儿此时亦是捧着药碗,恭恭敬敬的立在那里,慕七看了她一眼,一记冷笑道;“我如今已被袁崇武软禁在此处,难得你还记得我,愿给我服侍汤药。” 姚芸儿将药碗递到慕七面前,轻声言了句;“娘娘快些将药喝了吧,将药喝了,身子便好了。” 慕七支起身子,眸光却是带了几分探究,在姚芸儿身上打量着,道;“我倒真不明白,袁崇武杀你亲母,你竟然还会甘愿留在他身边,难不成一个男人对你来说,真的如此重要,就连伦理纲常,都顾不得了吗?” 姚芸儿面色微微一白,却什么也没有说,她不会告诉慕七,袁崇武如今正在前线打仗,她决计不会让他分心,她会将女儿照顾好,等他回来。 即使她要走,也绝不会是眼下。 见她垂首不语,慕七将目光转到她手中的汤药上,言了句;“我与你之间并无来往,你何故眼巴巴的来给我送药?” 姚芸儿抬起眼睛,清柔的小脸犹如月夜梨花,无尽的温婉;“在阳时,溪儿中了暑,是娘娘送了珍贵的药丸,这一份恩情,我一直都记得。” 慕七见姚芸儿的瞳仁澄如秋水,她心头微动,望着那一碗黑漆漆的药汁,唇角却是浮起一丝苦笑;“我如今已经是一枚弃子,再没人在乎我的死活,你将这碗拿走,往后不必再来看我。” 姚芸儿见她神色坚毅,可那一抹凄楚却仍是清晰的映在瞳仁里,要她看着不免生出几许悲凉。 她将药搁下,转身欲走。 “等等,”孰料慕七竟是唤住了她,待姚芸儿回过头,慕七依旧是倚在榻上,面色淡淡的言了一句话来。 “小心安氏母子。“ 姚芸儿走出凤仪宫后,心头仍是想着慕七方才的话,她的手心汗津津的,脚下的步子却是越来越快,巴不得立时回到玉芙宫中,将稚弱的女儿抱在怀里。 直到她踏进玉芙宫的宫门,听到女儿清脆的笑声,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娘娘,温小姐来了。”翠月迎了过来,轻声禀道。 “温小姐?”姚芸儿咀嚼着这三个字,那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遂是浮上脑海,除夕宴中的惊鸿一瞥,若想忘记,实在是难。 “她来做什么?”姚芸儿心下不解,翠月只道;“回娘娘的话,温小姐今日进宫为您和安妃娘娘请安,玉茗宫她已是去过了,来玉芙宫见您不在,便是等了好一会了。” 姚芸儿脚步不停,走进内殿,就见少女一袭淡粉色宫装,容颜宛如美玉雕成,不见丁点瑕疵,美如春梦。 在她面前,玉芙宫中的侍女几乎连头也不敢抬,俱是深深的垂下脸去,不敢与她照面,就连整座宫殿,也因着此女的美貌,而显得亮堂了许多。 姚芸儿见到她,亦是自惭不如,只暗地深吸了口气,还不等她开口,温珍珍便是上前,盈盈然对着她拜倒了下去;“小女温珍珍,见过姚妃娘娘。” “温小姐不必多礼,快请起吧。”姚芸儿声音温和,刚说完,就见溪儿扭股糖似得向着自己扑了过来,姚芸儿心头一安,再也顾不得一旁的美人,只将女儿紧紧抱在了怀里。 温珍珍瞧着这一幕,唇角的笑靥越发甜美,只道;“珍珍在家时便时常听父亲说,皇上十分宠爱公主,今儿一瞧,小公主委实可爱的紧,就连珍珍瞧着,也都是喜欢的不得了。” 美人儿不仅貌美,就连声音都是又脆又嫩的,如同天籁,姚芸儿回眸,见她甜丝丝的笑着,二八少女,无论说什么也都是让人觉得天真可人,姚芸儿勉强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温珍珍极有眼色,见姚芸儿不咸不淡的样子,说话间更是颇为识趣,只挑了些京师的趣事与姚芸儿说了,未过多久,便是告辞。 临走前,温珍珍在此行下礼去,只道日后有空,定是会时常进宫为二妃请安,还要姚芸儿不要嫌弃才好。 听她这般说来,姚芸儿终究不好回绝,亦是客客气气的说了几句,好生将她送了出去。 望着她窈窕的背影,想起那日的除夕宴,袁崇武的目光一动不动的落在她身上,眸心中灼热的仿似能喷出火来,姚芸儿目送着温珍珍上了鸾车,心头不免涌来一股酸痛,难受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