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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王深吸一口气，目光中精光缓缓敛去，只是心中仍是激荡不已，面上却是微笑道：“毒神是我圣教前辈，此番离世，我心甚哀！”话虽如此讲，但看他面上神色，又哪来一点哀痛之意？
苍松眼神漠然，接着道：“那秦无炎心机阴沉，因现下根基不稳，便将死讯死死瞒住，毒蛇谷内丧事办得极大，外面各分坛却还当毒神活着，被秦无炎借着他的旗号大半换上了自己的心腹，再过几日整个万毒门就会被他牢牢控制。我与秦无炎向来不和，万毒门中已没有我的容身之处，还望宗主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能收留我一些时日。”
鬼王含笑道：“竖子不识道长大才，我虽非伯乐，但也不是有眼无珠之人，还请道长屈就我鬼王宗供奉之位，万事随心，莫要感到拘束。”
苍松面露喜色，道：“多谢宗主了。”
鬼王道：“既入了一家门，我便不说两家话了。道长，如今万毒门实力如何？”
苍松道：“据我看来，此番新旧更迭，万毒门的实力并没有多大变化。”
鬼王目光微闪：“此话怎样？”
苍松道：“那秦无炎的确是个人才，先装作在西方死泽被鬼厉所伤道行尽废，让所有人都对他失了戒心。之后又施了一个小小的美人计，便引得他那三个师兄斗得愈发激烈。末了以门主之位和那美人为饵，诱使三人比武，胜者为门主得美人，结果三轮下来死了两个，活下来的段如山也被他活活用腐肉苔毒死，剩下的人便不得不为他所用。所以这回他们内斗得虽然激烈，但也只死了一些普通弟子，真正的高手消耗不大。”
鬼王听在耳里，这回倒真有些好奇：“什么样的美人，还能和万毒门的门主之位并列？”
苍松“哼”了一声，面色不豫：“那女子说起来和副宗主鬼厉还是旧识。”鬼王目光一闪，被他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道，“宗主有所不知，那女子名叫凌清波，是田不易的小弟子。祖上说起来名气也算不小，她的太姥姥是当年的天下第一美人凌烟夫人。秦无炎从西方死泽回来时把她给劫了回来，结果误打误撞和毒神认了亲。没想到看毒神那垂垂老矣的样子，八十年前竟然还和那凌烟夫人有段风流韵事，更没想到他毒神的后人，竟然拜入了青云门下，当真是荒谬之极。”他顿了顿，道，“十年前我见那女子时她还只有六岁，小小年纪便已美貌惊人，长大后更是天生一段风流态度。毒神那三个徒儿对她一见倾心，大献殷勤，明里暗里斗了几回，被毒神看准机会给她来了个比武招亲，把三个人都给了结了。可笑那三个蠢货争破了头，要抢的人最后还是被毒神许给了秦无炎……宗主，怎么了？”
鬼王眼中猛然精光大盛，气势之烈，让苍松不由为之一怔，本来要说的话硬是给忘记了。
天下第一美人的后人？态度风流？
“他在内沼时，对一个叫凌清波的女子很不寻常，凌清波甚至还送了贴身的饰物给他。”朱雀的话在鬼王耳边幽幽响起，不可抑制的心痛一波波的翻腾，爱女微笑的脸从眼前一晃而过，消失得干干净净。
鬼厉，你可对得起瑶儿？你可对得起瑶儿！
第18章 计划与变化
苍松随着鬼王秘密回到狐岐山，他不知道鬼王针对万毒门现在的情形想要做什么，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不论从对万毒门保密这一点来说，还是从他的来历上讲，他的身份都光明正大的昭示与人。他很清楚自己身为正道叛徒在魔教处境有多尴尬，风光是自然不如从前在青云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风光，而且无论宗主明面上对他有多尊崇，其他人总是有意无意的隐隐排斥于他。苍松绝不是忍气吞声之人，故而急需要做件大事作为送给鬼王宗的大礼。
一回鬼王宗，便有弟子恭恭敬敬的上前道：“宗主，副宗主回来了。”鬼王目光一动，却是动作不停的向里走去，只是走了几步后又停了停，对苍松道：“我去处理处理家事，请道长先去休息片刻。”说完便向一旁望了一眼。
“道长随我来吧。”一个低沉略有些幽深的声音从旁边响起，苍松转头，见那里站着一个黑衣人，面蒙黑纱，看不清长相，气息安静无比，若不是主动开口，他绝不会注意到那里还站着一个人。以苍松道人的道行，不敢说是天下无敌，但放眼魔教，敢说是他的敌手的绝对超不过三个。但修行高深如他，竟然觉得这黑衣人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般。这话说来有些可笑，因为离他们所在的甬道最近的岔路也在十丈开外，这人的速度再快，也不会从十丈外越过来而不露一丝痕迹。而这甬道本就是从质地极坚硬的巨石中开挖出来的，这人自然也不可能是从两壁钻出来的。也就是说，这黑衣人的的确确是一直站在那里的。
这黑衣人道行如何暂且不提，单单这一份隐匿气息之术，已能独步天下了。
鬼王宗，果然藏龙卧虎啊。
鬼王沿着曲折的甬道一路向着山腹走去，那里是整座狐岐山地阴之气最重的地方，碧瑶所在的寒冰石室就在那儿，以便借助这阴气更好的保存她的肉身。每次鬼厉回来，第一个去的地方都是那里。
手掌触上厚重的石门，虽只是轻轻一推便又离开了，但仍能感觉从中渗出的丝丝寒气。门开的声音很是低沉，一股白色的寒雾涌出，让人的视线有些迷蒙不清，只能看见灰色的身影伏在寒冰床边微微颤抖。那个身影，鬼王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鬼厉。
这个名字是十年前他亲自赐给这个少年的，十年来，他看着这个名字的主人一分分的摆脱平凡，一日日的出类拔萃，也看着这个名字一点点的为人所知，并最终名扬天下。面对着这个自己一手打造出的作品，不是不骄傲的，只是每每提及这个名字，便觉得心头被狠狠扎了一下，鲜血淋漓。
他脚步顿了顿，似乎对即将看到的场景有些畏惧一般，但很快还是向前走了几步，视野也清楚了一些。石室中央摆着一张寒冰玉床，上面躺着一个水绿衣裳的少女，肌肤白皙，美丽的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似乎睡得很熟。无数寒雾围绕在她周围，像隔了无数层的纱幕。
鬼王的眼睛像被烫了一下，迅速收回目光，声音依旧平和：“你回来了。”
鬼厉的身体停止颤抖，慢慢回头，于是鬼王看到了他脸上的大大的五指印，而他亦看清了鬼王满头的白发。
鬼厉瞳孔微缩，又慢慢转回头，看着寒冰玉床上沉睡的女子。
鬼王早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接着道：“既然回来了，就跟我过去一趟，有个故人想来你也很久没见过了。”
鬼厉点点头，却没有追问这位故人的名字，看来也没有多大兴趣，只是深深看了一眼那张迷离在寒雾中的容颜，方才起身随着鬼王向外走去。只是在走了两步后，他似乎又想起什么，折回身重新走到寒冰玉床前，蹲了下来。鬼王正走到门口，见他如此，便转头看他，却见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玲珑的坠子，轻轻的替碧瑶戴上，小心翼翼的动作，唯恐碰到她冰冷的肌肤一般。鬼厉又理了理她的衣领和秀发，那坠子随着衣料微微的抖动，像极了一颗一颤一颤的泪珠。
鬼王愣住。
当年派女儿出去历练，不想一路频频出事，虽然她最后还是平安归来，但也吃了不少的苦头。他心疼爱女，便用鬼王宗密库中的昆仑寒晶亲手为她炼制了一件护身法宝，取名瑶池泪。因女孩子家喜欢漂亮的小东西，还特意做成了精致细巧便于佩戴的坠子，结果炼制出来后，愣是不敢承认这个女孩儿家喜欢的小玩意竟然是他的手笔，最后硬是假托幽姬的名义送了出去。还记得女儿刚收到这份礼物时对其爱不释手，当即就戴上了，只是在通天峰出了事后，在她身上就再没看到这瑶池泪，想是匆忙撤离时落在了路上。事后他曾多次暗中派人去找，却没有一次不是空手而归，鬼厉又是从何处寻来的？
鬼厉轻声道：“碧瑶，你还记得这颗瑶池泪吗？就是你送过凌清波的那颗坠子，你当年上大竹峰来找我，还是她给你指的路。十年来她一直把它戴在身上，前段时间又转送给了我……碧瑶，她还记得当年向她问路的那个笑得很美的大姐姐……”他的声音到后面，已是一片低涩。
鬼王转回身，推门走了出去，将身后的一室安静留给了两个少年人。
过了许久鬼厉才推门出来，面色漠然，与往日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眼角略微有些泛红，嘴唇也以极细小的幅度颤抖着。鬼王没有说话，径直向前走去，鬼厉跟在他背后，神情逐渐冷厉下来，直到走到一间僻静的石室的门前，他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惯常的阴冷漠然。
进了石室，里面已坐了三个人，一对面蒙黑纱的男女，一个道装的男子，果然都是他熟悉的人。女子是四大圣使之意的朱雀使幽姬，蒙着黑纱的男子是鬼王宗最神秘的供奉鬼先生，而那道装男子却是……苍松道人。
两人目光相接的一刻都有些怔忪。当年风光无两的龙首峰首座，稚嫩木讷的大竹峰小弟子，竟然在十年后，在魔教三大宗派之一的鬼王宗总坛，重逢。
世事无常，当真是不可揣测。
片刻后，两人错开视线，鬼厉望向了鬼王，后者宽和一笑，指着苍松道：“这位是我们鬼王宗新来的供奉苍松道长，大家本就是熟人，现在又能坐在一起，缘分不浅啊！”
鬼厉道：“苍松道长不是应该在万毒门吗？”
一旁的鬼王道：“因为万毒门出了大事，”见在场所有人目光都是一闪，便笑道，“毒神死了，今天刚刚过了头七。”
“什么？”在场的人除了事先知道的鬼王、苍松外，都大吃了一惊。魔教内部的倾轧极为激烈，虽然继长生堂被瓜分后已形成万毒门、鬼王宗、合欢派三足鼎立的局面，但没有谁不想一统魔教，重现八百年前黑心老人的无上风光。而三大宗派中，合欢派实力稍弱，鬼王宗实力雄厚，宗主鬼王亦是雄才大略之辈，然而这些都抵不过万毒门近千年的积累和几乎老成了精的毒神。
现今毒神已死，万毒门对鬼王宗的威胁已去了一大半。而且无论谁是继任的门主，万毒门都会掀起不小的动荡。这一点，对在场这些嗅觉灵敏之极的人物来说，无一不意识到一个天大的机会摆在了眼前。
幽姬是女子，不用像其他人说话那样拐弯抹角，当先问道：“这个消息属实吗？”
鬼王道：“这几日我着人暗中核查过，确有此事。”
“那，万毒门如今情况如何？”鬼厉沉吟片刻，道。
苍松道：“万毒门内斗在毒神死去前十多天结束，秦无炎成为新任门主，毒神的其他三个弟子被他设计除掉，各地分坛坛主也被相继换成了他的心腹。不过，万毒门中的那群老怪物性子怪异难测，虽然表面上臣服于他，但恐怕没有一个肯真正为他所用。”
“这秦无炎是个人才，”鬼王接口道，“假以时日，定能将整个万毒门握于鼓掌之中，所以我们必须趁其羽翼未丰，一举歼之！”他一手挥出劈砍的姿势，动作间说不出的杀伐之气。
苍松道：“宗主，我正好有一计，可以助你一举歼灭万毒门。”
他这话说得口气甚大，鬼王来了兴趣，道：“竟然有这等绝妙好计？道长说来听听。”
一个时辰后，鬼王站在困龙阙血池上方的石台上，负手眺望着下方。滚滚血海中，两只巨大的异兽无精打采的耸拉着脑袋，似乎所有的精神都被它们头顶的伏龙鼎抽去了。
“这两只灵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