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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灯尚未点燃。夕阳斜斜地照入,光影里纤尘轻飞。殿内深处余晖难及,显得阴暗幽深。
冷玄仍坐得笔挺,面目笼在一片阴影之中。他脚边,方朝跪伏著,大气不出。
见雷海城走近,冷玄终於抬手一挥,示意方朝退下。
“属下告退。”方朝勉力支起身,走到殿门边,已是摇摇欲坠。雷海城忙唤来个侍卫扶方朝去太医院就诊。
他掩上了殿门,想点起灯火,却被冷玄低声阻止。
男人目光里,是雷海城无法忽略的落寞寂寥……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雷海城快步走到冷玄身旁,双手按上男人肩膀,给了个无声安慰。
先前凤璃一提苍皇,他就知道事情不妙,肯定会勾起冷玄那些不堪回忆,果然被他料中。
实在不想再触动冷玄心底禁忌,但事关重大,雷海城沈吟过後,决定还是得问个清楚。“那凤璃君真的是苍皇生前就埋下的眼线?”
冷玄点点头,默然片刻略牵了牵嘴角,“非但凤璃,方朝、夜鹰等几个暗影元老也都是父皇多年前就悉心栽培,安排到我身边的。”
他轻笑,藏不住自嘲。
雷海城纵然还有满肚子的疑问,见到冷玄这等神情,也不忍再追问下去,心想冷玄绝非轻信之人,既认可凤璃身份,定是有了确凿证据。
但他对凤璃君的戒心,并未因此减退。历史上多的是双重间谍,何况不久前就有过绿郎这个活生生的例子。
“就算凤璃曾是天靖派出的暗桩,在外多年,难保有变。”他提醒冷玄。
“这个我明白。”冷玄目光仍有些许飘忽。
有些话,点到即可。所以雷海城不再多言,只揽紧了冷玄双肩。
对於冷玄讳莫若深的过往,他不过略知一鳞半爪。此刻所能做的,也无非站在冷玄身侧,默默告诉男人,他并不孤单……
暮色阑珊,逐渐将殿中一切都湮没黑暗中。高墙外响起数声呼啸,各色烟花开始争奇斗豔,斑斓绽放。
光焰,照亮了两人眼眸。
三日烟花大庆,今日是最後一晚。
冷玄隔窗凝望满天坠落的繁华,缓缓道:“秦姜王夺下风陵大半国土之後,便使人襄助越霄公主当上了金河储君,并许诺助金河成为一方霸主,凌驾其余三国之上。条件就是要金河说服那三国,一同与秦姜结盟,从此九国尽奉秦姜号令,与天靖相抗衡。”
雷海城心知这必是凤璃君密谈时告知。
他和冷玄父子早揣测过秦姜有意联合诸小国与天靖分庭抗礼,只是没想到秦姜的手脚还挺快。
比起诸小国各自为政,陆续被天靖分头吞并,联手自保确实是条出路。秦姜能在极短时日内促成五国结盟,也正是利用了诸小国对天靖的畏惧和敌意。
不过秦姜显然还是小看了人性贪婪。“那金河储君应该不甘心日後受秦姜指使摆布,所以急著想与天靖结盟,甩掉秦姜吧?但金河提出结亲,多半还是受了天靖和西岐联姻的启发。”
异国不通婚,仍是主流。明周迎娶原慈君算是开了先河。金河储君居然立刻现学现用,考虑欠周,勇气却可嘉。
冷玄淡然一笑:“金河此举,等於跟秦姜撕破脸,对天靖利大於弊。如今最棘手的,还是秦姜。天靖亟需修养不宜再兴兵,而秦姜五国虽得了风陵,要想平定饥荒,长治久安,也非易事。如无意外,我看东疆这场休战,或许能休上几年。”
他轻叹著站起身,抖落一衣寥落,语气里终是隐约透出几分若有若无的疲倦。
“累了?”雷海城清楚自己昨晚没节制,伸手摸上冷玄腰骨,替他按摩。
冷玄怕痒,低笑两声捏住雷海城的手,“不用。”
雷海城见他终於一扫适才阴郁,也自宽心,反抱住冷玄笑道:“等你七老八十的时候,就知道我这按摩功夫多有用了。”
冷玄笑了笑,听著雷海城吹到他脖子後的呼吸,慢慢阖上了眼帘。
夜空中,烟花还在次第开。
雷海城静静拥著冷玄,半晌,发现冷玄闭著双眼,竟已入睡。
他轻叫了两声,冷玄只是似醒非醒地半睁眸,倦意毕露。
昨夜他确实过了头,大概真把男人累著了……雷海城有点懊悔地将冷玄扶回偏殿。
见男人一脸渴睡,估计根本没精神进食。他也就没传膳,替冷玄换了睡衣,坐在床沿,看著冷玄沈沈入梦。
男人眼角,有丝缕白天难以察觉的浅淡纹线……
从西岐归来後,冷玄就似乎在快速衰老,生了白发、有了皱纹……
雷海城抚上冷玄散落枕面的长发,忍不住涩然。
只有与冷玄朝夕相处的他,才真正了解冷玄这些日子来如何为天靖殚精竭虑。
他知道男人是想在五年之约到来前把能为天靖所做的一切都实现,可依照目前情形,恐怕五年未到,冷玄就已先心血枯竭。
要冷玄跟他走,本是为了让冷玄抛开身上重如山岳的责任,活得尽兴逍遥,绝不是逼男人未老先衰。
“玄……”他突然冲动地想告诉冷玄别再去理会那五年之约,但唤了一声,冷玄没醒。
雷海城没再叫,反正来日方长,不必急著现在硬把男人从睡梦里拖出来。
替冷玄掖好被子,他换过夜行衣,推门而出。
谁主沈浮 第一百八十四章
更新时间: 06/13 2007
殿外青石台阶上,夜鹰盘膝端坐。一柄鞘身毫无装饰花哨的长剑横隔膝头。
雷海城早习惯了暗影的存在,然而先前听冷玄说夜鹰和方朝这两个暗影头子竟也是苍皇留下的人,多少有些别扭,皱了下眉,从夜鹰身边走过。
“你若是想去打探凤璃君底细,便不用去。我已加派人手前往监视他动静。”夜鹰陡然开口,语气平平,听不出感情起伏。
“你们不都是苍皇手下同僚麽?”雷海城倏地停步,转身打量夜鹰,试图从那张平凡到近乎木讷的脸上探出几分端倪。
“凤璃已离开天靖多年,即使起异心也不出奇。我刚从太医院回来,方朝也有此意,要暗影多加留心凤璃。”
夜鹰嘴角动了动,算是扯出个笑容。“他若忠於烈陛下,自然还是我等同僚。若不然──”
骨节粗突的手掌摸上剑鞘,杀机不言而喻。
雷海城紧盯夜鹰双目,确信後者所言非虚,微微一笑。
不论这两人来历,对冷玄确实忠心不二,做不得假。有暗影守护著冷玄,谅那两个假男宠也耍不出什麽花招。
“我出去一下,天亮就回来。”
宫城外仍热闹非常,头顶烟花绚烂无方。雷海城尽量避开了喧闹人群,藏身沿街屋檐墙壁的阴影里,朝各国使臣下榻的舍馆区疾行。
他其实并不想瞒著冷玄私自行动,可如果照实相告,冷玄肯定不会答应任他涉险。
自从他在那场爆炸中劫後余生,冷玄简直对他有点紧张过了头。雷海城能够理解,却不代表甘心全盘接受男人的安排,乖乖地呆在暗影和侍卫目光所及的范围内受人保护。
再这样下去,他大概真要变成众人眼里的“男宠”了……
苦笑一声抬起头,眼前粉墙高耸,飞檐几重。高出墙头的树枝投落一片绰约浓影。
他的目的地──金河国使臣落脚舍馆,已经到了。
悄无声息地跃落地面,雷海城隐身树丛,屏息留意著舍馆里巡夜侍从的路线,一边游目四顾。
右侧几间屋宇透出暗红烛光,隔著花窗仍见屋内绯纱飘拂,装饰得极为柔媚,应当便是公主越霄的香闺。
他取出方黑色布巾,蒙起了脸孔。
前晚在夜市跟萧云起打过照面,那张大麻皮面具已露了馅,他只好改用这最原始快捷的乔装。
房内无人,唯有脂粉和花香暗自缭绕。
跟大多数女人一样,越霄闺房里除了钗环首饰和几大箱的绫罗华服,再无特别之处。
雷海城正想检查下越霄的卧榻,霍然警觉,一搭房内廊柱,翻上木梁──
有脚步声朝这里走来。
一顶宝光耀眼的帽子进入视线。
越霄在几个侍女簇拥下踏入,挥退了侍女,摘下帽子。虽是夜间,她面上依旧用胭脂金粉画著藤蔓。
她静立一阵,走到紫檀木妆台前卸妆容。钗簪环佩一样样放落妆台,头发也披将下来,拿丝绢蘸上玫瑰水开始擦脸。
这次,恐怕没什麽收获了。雷海城耐心地等著,见女人丢开丝绢,起身换衣服。
越霄刚脱剩贴身银红抹胸和亵衣,房门突地响起几声有规律的剥啄。
看到映在门格云纹纱纸上的人影轮廓,雷海城精神为之一振。
“进来。”越霄头都不回,似乎光听敲门声就知道来的是谁,顺手披起件半透明的蓝色纱衣,转身盈盈望向来人。
白嫩酥胸半坦暴露烛焰里,曲线曼妙玲珑。
雷海城藏身这角度居高临下,正好瞧见这尤物胸脯靠近乳沟处刺了个暗黑菱形标记。
这刺青,也实在不太美观。
念头只转了一下,便被走进房内的男人吸引过去。
萧云起缓步走近越霄,眼神一直盯在越霄丰润的胸膛上。
越霄也发现了,却丝毫没有露出羞怯,反而落落大方地仰头笑道:“你找我,有什麽要紧事?”
她这一抬头,雷海城吃惊不小──
在昨天的婚宴上,他就知道越霄很美。此刻卸了妆容,女人仍不减妩媚,然而左颊,有条深红扭曲的疤痕,像条红色蜈蚣,顽固地爬在越霄脸上,破坏了女人几乎完美无疵的容颜。
那株精心绘上的妖娆藤蔓,不过是为遮掩伤疤。
看这道疤痕的愈合程度,少说也是好几年前受的伤,但色泽之深,宛如新伤,可想当时受伤极重。
萧云起紧皱著两道浓眉,沈默半刻,终於低声道:“别再听他的命令。回金河後,也不要再替他卖命了。”
越霄一怔,随即掩唇娇笑。“怎麽突然说这些?”明眸在萧云起脸上转了转,了然道:“我跟天靖太上皇提出结亲,你喝醋了?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结亲只是个幌子?”
“我当然知道这是计划里的一步棋。”萧云起抬手,似乎想去摸越霄的脸,伸到半途便踌躇著顿在空中,叹著气,“你可知道,今天我在城中,听到多少人都在笑话你?”
“意料之中。”越霄轻描淡写地笑,带点不屑,又透著几分高傲。
她抓住萧云起的手掌贴上自己面颊轻轻摩挲,目光里柔情无限。“别人爱说什麽闲言碎语,你我也管不了。只要你明白我,就够了。”
萧云起又重重叹了口气,摸上越霄左颊伤疤,不再抱怨。
雷海城聚精会神,想从两人言谈里谈出那个“他”或“她”是谁,竟能指使得动金河储君。谁知萧云起和越霄之後只顾著郎情妾意,情话绵绵,居然对那人闭口不提。
他大失所望,耐著性子听两人温存过後,开始商议起启程回国的诸般安排。
等飘身离开舍馆,天空青蒙蒙的,已微露曙色。
闹腾了通宵的夜市终於散尽,青石长街上行人绝迹。
烟花爆竹的碎纸屑随冬日寒风飞旋,飘摇似寂寞红雪,诉说著繁华落尽後的苍凉……。
雷海城放步奔行,途径青瓦粉墙的洛水舍馆时,足下一滞。
婚宴上,接任了洛水郡王的公子悠自然跟其他几个郡王也列席天靖群臣之中,坐得离他并不远。